20

早幾天房子因為水管破裂被淹成了魚塘，等到水管修複完畢以後，向明秋立馬從家政公司請來兩位阿姨徹底大清潔，以至于現在一進門，都能聞到濃烈嗆鼻的消毒藥水味。

先前通過望遠鏡偷窺是一碼事，這會兒親自前來向明秋家裏又是另一碼事。

房子走的是以黑白為基調的歐風路線，向明秋喜歡簡約，屋內只有大件家具以及比用的一些電器，除此幾乎見不着其他的裝飾物。

段焱帶着向明秋往他房間裏走，來到門口的時候，向明秋遲遲不肯進去。

“你怎麽知道這是我的房間？”

段焱丁點兒不心虛，故意撚了個借口：“随便挑的，那你到底睡不睡這個房？”

“睡，當然睡！”向明秋半眯起眼，“這麽晚了，你也別回去，現在這年頭男孩子也不一定安全，幹脆留下來跟哥哥一塊兒睡吧。”

段焱不屑搭理他，打定了主意等會兒把這家夥丢床上就甩手走人。

向明秋指着跟前的床，自顧自地往下說：“這床上個月新換的，雙層獨立袋裝彈簧結構，你知道什麽是雙層獨立袋裝彈簧結構嗎？”

段焱：“......”

“不知道也沒關系，反正這床夠大，夠舒服，我平時習慣睡右側，所以你今晚就睡左側好了。”

他酒喝多了，說着說着有點口渴，随手便拿起茶幾上的大水壺，仰起脖子，直接将壺口往嘴巴裏怼。

倒了半天結果一滴水都沒看見，向明秋歪着腦袋，晃了晃水壺：“奇怪，明明那麽沉，咋就不出水呢？”

忽然，“嘩哧――”一聲，壺子裏的水一下子倒了出來，灑在向明秋的衣服上，連帶旁邊的段焱也一同遭了殃。

“狗賊！”段焱喝道，他郁悶得很，不就是送個人回家而已，怎麽也要經歷一波三折？

用不着段焱動手，向明秋已經自動自覺跌下了床，他仍是一副半醉半醒的狀态，他眨了眨眼皮，朝段焱幸災樂禍地笑，手裏頭還抓了個水壺。

段焱指了指自己濕漉漉的衣服，又指向地板那灘大大的積水：“你看看你，有破壞沒建設。”

向醉鬼發脾氣是沒用的，同理，罵話也是。

段焱奈他不何，氣惱地朝向明秋垂落在床邊的那條長腿上踹了一腳，轉身打開他的衣櫃尋找毛巾。

與曾經有過嚴格部隊生活紀律的段焱不一樣，向明秋的衣櫃淩亂得很，洗淨晾好的衣物收回來以後連疊都不疊，随手便塞進裏頭，這一點倒是令段焱有些出乎意料。

“洗好的衣服連折疊都嫌費勁兒，你他媽懶死算了。”段焱憋不住，扭過頭去吐槽他，卻發現向明秋已經攤在床上睡成死豬一般。

毛巾放在衣櫃底下的抽屜裏，段焱伸手去拿的時候，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撥開周圍的毛巾仔細看，是一本茶色的6寸相簿。

段焱當時也沒想，順手便翻開了相冊的第一頁。

那是一張二人合影，背景是某個百貨商場，還在讀小學的向明秋左手握着一根棉花糖，右手牽着一個身穿藍色連身裙的中年女子。

女子長得相當漂亮，五官精致立體，看似外國人，段焱記起先前向明秋說自己外婆是新疆那一帶的，看來是家族遺傳的外貌特征，沒猜錯的話，照片中這位女子應該就是向明秋的母親。

再往後翻，下一頁直接從童年跳轉到了高中時代，一襲白色漢服的向明秋手捧鮮花和金色的獎杯，直着腰板站在舞臺上，臉上寫滿了欣喜的笑意。

再下一張仍是高中的年紀，向明秋和同學去游樂場玩，頭上戴着一對獸耳朵發箍，在鏡頭面前笑逐顏開。

這是段焱從沒見過的向明秋，他盯着照片中的美少年，有些晃了神。

“咳……”正在睡覺的向明秋突然發出一聲咳嗽，“* %￥#……”

段焱趕緊合上相簿放回原處，他轉了個身，略帶緊張地望過去，向明秋仍舊閉着雙眼，原來只是夢呓而已。

不管段焱對向明秋這人有沒有好感，有一說一，在顏值這一塊向明秋屬實沒的說，段焱覺得這家夥閉上眼睛不說話的樣兒比平時順眼多了。

剛才那張戴獸耳發箍的照片始終在段焱的腦海裏徘徊，他将目光挪到向明秋身上，思忖片刻之後，拿出手機，當場下了個美顏APP。

下完以後立即打開，從裏面調出萌拍模式，把鏡頭對準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向明秋。

兔子耳朵，貓咪耳朵，小狗耳朵……各種特效應有盡有，段焱換着花樣拍，一邊拍，他一邊告訴自己，這都是為了留下那家夥的把柄。

這個距離好像有點遠，段焱舉着手機，往前挪了幾步，接着又往前挪幾步，挪着挪着，不知不覺來到了床邊。

段焱拍得起勁兒，還手賤起來，伸出兩根手指捏住向明秋的臉頰，使勁地扭擰。

正在熟睡的向明秋被擰得生疼，兩道眉毛緊緊地蹙起，憑借動作反射，一把捉住段焱的手，朝着他的虎口張嘴就咬。

......

......

清早，狗兒們跟往常一樣，在犬舍的院子裏放風。

一牆之外，川崎H2的引擎巨響劃破了早上的清靜。

将車子停靠好以後，向明秋神清氣爽地走進屋內。

段焱正坐在一樓的飯廳裏吃早餐，向明秋自然而然地跟他打招呼：“早呀。”

段焱自顧自吃着從村口早餐店買回來的拉布粉，不回話，不看他。

“怎麽了？一大早就死氣沉沉的，是誰惹咱們段少爺不開心來着？”

段焱繼續吃粉，還是不回話，有點不妥。

向明秋走過去多看他兩眼，很快，向明秋注意到段焱左手的虎口處，有一道傷口，好像被什麽咬過似的。

于是問了一句：“手怎麽了？”

段焱“啪”地一聲放下筷子，晦氣地說：“被狗咬了。”

被狗咬？

向明秋端詳着他的傷口，感到疑惑：“可這傷口上的牙印看上去不怎麽像狗咬的。”

“我說被狗咬就是被狗咬。”段焱斬釘截鐵道。

向明秋又來了疑問：“咱這兒的狗都很聽話，不會随便咬人啊，咬你的到底是哪一只？Boss？小迪？彭彭？”

“誰跟你說是被犬舍裏的狗咬的？我是被秋田犬咬的！”

“哪兒來的秋田犬？”

“野生的，問完了沒？問完趕緊閃邊去，別妨礙我吃早餐。”

“以防萬一，還是去打一下狂犬疫苗吧。”

“我看最該打疫苗的人是你才對！”段焱被他煩得有點抓狂了，連早餐都沒胃口吃，站起身子走進廁所把門一關。

難怪一大早上脾氣這麽臭，原來是被狗咬了。

向明秋望着那扇緊閉的廁所大門，思索一陣之後，拿出手機給張叔發去微信。

【向明秋】：張叔，問一下你，被狗咬了是不是一定要打狂犬疫苗？

張叔收到信息的第一時間便給予了回複。

【張叔】：是你被狗咬了嗎？如果是咱犬舍裏的狗，那倒不必擔心，完全可以排除狂犬病的可能，注意消毒一下傷口就是了

【向明秋】：不是犬舍裏的狗，我也沒有被咬，是段焱，他被外面的秋田犬給咬了

【張叔】：那必須得打針啊，外面的狗不知底細，萬一真的中招了那怎麽辦

【向明秋】：我也是這麽覺得

【張叔】：他什麽時候被咬的？

【向明秋】：就這兩天吧

【張叔】：這事兒可不能耽擱，豐源村附近就有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那兒可以打狂犬疫苗，你快讓他抓緊時間，最好今天就過去注射

......

......

廁所響起一陣沖水聲，段焱小便完出來以後，發現向明秋那家夥還呆在飯廳裏沒走，這會兒，對方正面帶嚴肅地注視着自己。

段焱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轉身上樓去。

向明秋快步追了過來，一把拉住他的手肘：“火火火，跟我走。”

“別拉拉扯扯的，快放開。”段焱被他整的有些不明所以，用力甩開向明秋的手。

向明秋又把他給拽住，段焱再一次将他甩開，向明秋再拽，段焱再甩……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向明秋你他媽到底想怎麽？！”

“我剛才問了張叔，他說你這是被外面的狗給咬的，必須得去打狂犬病疫苗，趁現在還早，疾控中心沒那麽多人，速去速回。”

段焱不鳥他：“去個雞毛，不去。”

“火火火，你這人有沒有一點兒常識？”向明秋搖頭嘆氣，“狂犬病一旦發作會死人的，你知道不？”

“我當然知道，可我又沒病，打什麽針？！”

“你現在沒病，不代表你以後沒病。”

段焱：“？？？”

幹......這話咋聽着像是在罵人呢？

“我說了，我――沒――病。”

“你不說自己被狗咬了嗎？那只秋田犬有主人沒？”

段焱不吱聲了。

“那你咋知道它有沒有病？”

段焱：“......”他不過是随口編了個謊言，事情怎麽就發展成這個鬼樣了？

“頂多我陪你一起打，畢竟現在也是經常要和狗接觸，打一下有個預防也好。”

段焱：“......”

“火火火，你該不會是怕打針？”

“向明秋你煩不煩？我說了不打就不打。”

“我請客，行了吧？不打白不打。”

段焱：“......”

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