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好不容易終于有人肯接了,說話的卻是一個陌生男人
沒有任何的開場問候,對方态度冷淡得很,開口便給段焱扔話:“他累暈過去了,暫時別來打擾。”
說完直接挂了線,聽得段焱挺是莫名其妙,本打算再打過去問下狀況,結果手機沒電,自動關了。
公墓負責看門的一位保安大爺觀察了段焱好一陣子,知道他是打不到車,好心走過來給他指了個方向:“往前面走個五十米左右,那裏有個公交車站,坐018號公交就可以直達市區。”
謝過保安大爺以後,段焱頂着頭上一輪灼熱的烈日,朝公交車站走去。
頂上一趟018剛開走不久,這會兒就他一個人在等車,除了旁邊那塊又破又舊的小站牌以外,四周圍連個遮陰的設施都沒有。
吱吱呀呀的蟬叫聲令人心煩意燥,熱出一身汗水的段焱現在想來着實有些後悔,那只秋田犬談沒談對象關他屁事,非得瞎幾把跟過來折騰自己。
寬闊的大馬路上,突然響起一聲喇叭鳴笛。
那臺帥炸的紅色F8和他的主人行駛了過來,停在段焱面前。
車窗緩緩地降下,駕駛座上的向明秋戴着一副酷炫墨鏡,把頭探了出來。
他并沒有詢問段焱出現在這裏的緣由,只是向段焱指了指自己旁邊的副駕駛座:“上車不?哥載你回去。”
段焱沉默着,将目光轉移去別的地方。
“真的不上?我看那輛018剛剛才過去,這裏等一趟公交要半個多小時。”
“......”
“這天氣可真熱。”
“......”
“不過我想你應該也不怕熱,畢竟以前當兵肯定經常在烈日底下暴曬。”
“......”
“行吧,那你自己個兒慢慢等哈,哥先回市區。”
向明秋故意轟了一下油門。
矜持了好一會的段焱這才遲遲開口,嘀咕道:“上。”
“啊?你剛才說啥來着?我沒聽清。”向明秋像是在故意逗他,又問了一遍,“大聲點兒,到底上還是不上?不上我就開走啦。”
“我說上!”段焱被迫吼道,走上前去快速拉開車門,一屁股坐在副駕駛上。
“要聽歌嗎?”
“随便。”
向明秋果真就随便挑,放了一首《親親豬寶貝》
喝奶奶你的腳別亂踹
淘氣就罰你站在門外
......
原本倚在窗邊看風景的段焱聽到音響裏那股奶聲奶氣的童音,整個人抖了一下,扭過頭去,詭異地打量着向明秋。
卻見那正在那開車的家夥嘴角揚着笑意。
“就不能換一首歌?”
向明秋沒答話,問了另一個問題:“火火火,你今天是不是跟蹤我――”
“沒有。”段焱不等他講完,就迫不及待地回話。
“哦。”
這一聲語氣助詞令人耐人尋味。
向明秋不再追問了,又說別的:“我家那邊已經弄好了,楊容他應該今晚就能搬回去住。”
“所以你跟他到底什麽關系?”
“之前不說跟你了麽?他是我以前鄰居家的孩子。”
“又是讓他住你家裏,又是送人家手機,這鄰居關系還挺親近。”
向明秋當然知道段焱是在故意打聽,但說無妨:“我在讀高中之前,一直住在另一座城市,家裏的經濟收入全靠我媽一個人,生活不容易,那些年裏楊容他們一家人對我們母子倆提供了很多幫助,現在楊容過來這頭讀大學了,我理所應當給予他最大程度的照顧。”
安靜片刻,向明秋又道:“話說回來,聽那孩子說你老是欺負他?”
“你聽他含血瞎幾把噴人。”段焱面無表情。
不就是拿個電蚊拍吓唬了他好幾次而已,還玩兒背後告狀這一套算什麽男人。
回到市區恰好趕上飯點,兩人在路邊的燒味店随便吃了頓飯。
段焱本想回犬舍休息,向明秋一時興起想要打耳洞,非要讓他陪自己到附近的首飾店走一趟。
“你不是有耳洞了還要打?!”段焱睨他一眼,“不要随便占用別人的私人時間。”
“就一會,很快的。”向明秋摸了摸挂在左耳垂上的兩枚耳環,“之前打了左邊,現在想搞一下對稱,把右邊也打了。”
打耳洞之前得先選耳釘,店員特別吃向明秋這種撩人的邪帥類型,服務态度極其熱情。
段焱坐在一旁無所事事,胳膊肘忽然被碰了一下,向明秋将兩款耳釘拿給他看,征求他的意見:“你覺得選哪個比較好?”
“是你要打耳洞,又不是我要打,耳釘你自己選啊。”
“就問你一下而已,到底哪個好看?”
兩款耳釘都是純銀制,一款是熱帶魚形狀,另一款是星星形狀,段焱讨厭吃魚,随手指了下星星那款。
“就選這個吧。”向明秋把星星形狀的耳釘交到店員手中,走過去前臺準備買單。
店裏又進來了兩位客人,男的看上去五十多歲,身材微胖,站在他身邊的年輕女子畫着一臉濃妝,衣着暴露。
中年男子壓根不在意場合,一直将手放在那女子的屁股上恣意揉摸,對方卻也絲毫不在意,嗲着嗓子沖中年男子撒嬌,兩人的關系看上去明顯不像夫妻或者情侶。
跟年輕女子打情罵俏了好一陣之後,中年男子才擡頭環顧店內,他的視線無意間與向明秋交彙到一塊,男子臉上的表示瞬間凝固。
“先生,請問是現在幫您打耳洞嗎?”收款以後,店員柔聲問道。
“不了,回頭我自己弄。”向明秋說話的聲音冷沉了許多。
他拎着手裏的東西轉身離開,經過中年男子身旁時,故意停下腳步,給了對方一記瞪視。
回去的路上,向明秋一反常态,安靜得有些不像話。
段焱一直會想着剛才在首飾店裏的情景,良久,他開口說了兩個字:“冤家?”
向明秋注視着前方的道路,他沒有立馬回答,淡淡地對段焱說:“我腰上不是有一個文身麽,其實是為了遮掩傷疤。”
段焱立馬将兩者聯系起來:“是剛才那家夥幹的?”
向明秋還是沒有回答,而是用陳述的語氣,說起自己的某段過往。
他的母親向岚在生時曾是一名舞蹈老師,當年為了給向明秋提供一個更好的讀書環境,特意從隔壁的小城市搬到香山這邊定居。
憑借一技之長,向岚開設了一家舞蹈工作室,生意雖然不溫不火,但至少不愁吃穿。
唯一讓向岚感到困擾的是,隔壁那家廣告公司的老板總是有事沒事地跑來對她進行各種性騷擾。
向明秋曾不止一次勸母親将工作室搬到別處,可最後他們還是敗在了經濟面前,因為實在是找不着租金更便宜的地段了。
考慮到母親的安全,向明秋經常會在向岚上下班的時候負責接送她,但即便如此,也還是會有疏忽的情況發生。
那天晚自習結束後,班主任拖延了一點時間,等到向明秋過去舞蹈工作室時,四周一個人都見不着。
大門緊閉的休息室裏頭,傳來向岚聲嘶力竭的呼救叫喊,向明秋當時想也沒想,直接舉起身邊的椅子奔過去,使出平生最大的勁頭把鎖死的大門給砸了。
當時的那個場景,向明秋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當他看見頭發,衣衫淩亂不堪的母親正被隔壁公司那個猥瑣老板壓在身下,企圖實施侵犯時,向明秋的腦子裏頭“嗡”地一聲,下一秒,便理智頓時,陷入瘋狂的暴走,飛沖過去,将那人從母親身上拽開,拳打腳踢。
混亂中,對方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把水果刀,朝着向明秋腰部戳去......
“還好傷得不重,然而那一刀給我留了道傷疤,挺影響美觀的。”
“當年那家夥就是剛才在店裏碰到的是同一個人?”
向明秋不否認:“當年他因為強奸未遂以及持刀傷人,被判了五年,可我到現在還沒解恨,剛剛跟他重遇的時候,我拼命地克制住自己,才沒有對他動手。”
這還是頭一回,向明秋主動跟段焱提起自己的過去。
怎麽說呢,确實讓段焱有些意想不到。
“今天是我媽的生日,所以特意過去為她慶祝一下。”
“你的舞蹈都是跟你母親學的?”
“嗯,小的時候經常看她跳舞,覺得特別好看,也算是潛移默化吧。”
“挺可惜的。”
向明秋沒聽懂他的話:“可惜什麽?”
段焱笑呵,不解釋:“為什麽會去開夜店?”
“為了營生呗,還能為啥,哪像你們這些大少爺,含着金鑰匙出生,什麽都不用愁,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這話段焱可不同意:“那是你以為。”
“難道不是?”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話說你以前跳舞那麽厲害啊,還得過不少獎來着。”
“你又知道?”
“拜你某位校友所賜,你那些舊時現在網上到處都是。”
向明秋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搖了搖頭,不知他此刻在想些什麽。
“跳舞是不是你的夢想?”段焱突然問道。
“曾經是,後來不是了,夢想和現實是有隔閡的,人嘛,必須懂得對生活妥協,所以我現在選擇随波逐流。”
要經歷過多少事情,才能用風輕雲淡的語氣說出這般無所謂的話語?
聊着聊着,車子已經開回了春風裏。
靠邊停下以後,向明秋沒有立馬熄火。
“本來想讓那位小姐姐幫我打耳洞來着,結果碰到那個晦氣的家夥,敗壞我心情。”向明秋解開安全帶,自顧自地說。
他從邊上拿出剛才買的耳釘,以及一次性穿耳器等東西,交到段焱手中,擅自宣告:“嘿嘿,這個重要的任務現在就交給你來負責。”
段焱二話不說,接過東西,按照說明書上的步驟,先畫位置定點,然後進行皮膚消毒。
當他拿起穿耳器靠近向明秋的時候,向明秋舉起手趕緊喊停。
“等一等!你這是第一次給別人打耳洞,萬一弄不好,那可咋辦?”
“讓我幫你打耳洞,特麽又信不過我,你幾個意思?”段焱有點不高興,嫌他浪費自己時間。
“不是,我就是有點兒害怕。”
段焱直接給他送白眼:“你打過耳洞,還文過身,你怕個球。”
“那時候年少無知呀,現在上年紀了,怕這怕那很正常。”
“別廢話,趕緊速戰速決。”段焱拽着他的胳膊,把人拉到跟前,将手中的穿耳器舉到他耳邊,警告道,“別亂動!”
不經意間,段焱的手指觸碰到向明秋的右耳垂,軟軟的,有些偏熱,他現在才注意到,向明秋的耳型原來很好看。
“我現在打下去。”
“好。”向明秋維持原來的姿勢不動,感受着段焱呼吸時,打在耳朵上的熱氣。
車廂內一片寂靜。
“火火火”向明秋朝他喊道,半開玩笑地說,“要不,你也打一個吧?就當是陪我。”
氣氛又陷入了謎一樣的沉默。
過了數秒,段焱鬼使神差般,用極輕的聲量應了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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