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景畫被抓入了看守所中。
兩個人高馬大的女人架着她走了很久, 後來興許是他們走不動了,又或許是景畫本身累了,腿不受控制, 想邁步也邁不出去了。
之後他就被甩進一輛板車,她認出來, 那不是隊裏的兩頭牛車中的任意一輛,所以也許她是被別的生産隊抓了。再後來, 又過了很久,她漸漸意識到, 抓她的應該不是生産隊,應該是更高一級的單位,或許是縣城裏的!?
不知反封建迷信辦是隸屬于哪個省。
再後來,天也黯了, 她也困了, 漸漸的閉上了眼睛,在夢裏還看到剛剛季曉歌為了她打鬥的場景, 還看到人群外季家人的抗争, 看到他們關切的眼神。
她好像看到大嫂子劉桃春流淚了,這一次流淚就是為了景畫,不是為了她的娘家人。
景畫突然意識到她也是季家的一員, 她的遭遇也牽動着季家上下的喜怒哀樂。
不知道這一次被抓。會不會牽扯到季家的人?會不會造成連坐和誤傷?景畫越想越頭疼。
這是個不像監獄的監獄,跟如今的街道辦事處也沒什麽區別,一院房子排得整整齊齊。
景畫被帶往最深處的一間,然後景畫就被扔了進去, 一群人像是完成了任務,匆匆離開了。景畫聽到一聲咔嚓的上鎖的聲音。
這房子平時應該是專門用來關人的。門窗都有防護欄,材質是木頭而不是鐵。
景畫仔細的研究了一下房間的構造,四四方方,前面是門和一扇窗戶,再前面是一條走廊,想必這一排都是同樣的房間。
除此之外,房間的背後牆面靠近上部還有一個小窗口,應該是用來通風的吧,此時這個窗口也被木欄杆堵住,欄杆間距大概有七八厘米左右。
還看得到外面的光。
這房間裏還非常人性化的放了木板床,床邊有個臉盆架子。
又過了沒多久,一個婦女端了一盆水過來,景畫看着她把外面挂的鎖打開,然後把那盆水放在門口,又回頭把鎖給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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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前張望了下,發現有兩個身形魁梧的看守在走廊裏面游走,看來這裏不只關了一個人,為了防止大家逃跑,安排了巡邏的人和照顧的人。
景畫研究了一下窗邊的木質栅欄,邊上都是用釘子釘死的,要說撬開倒也不是很難,但是現在這個時候似乎不是應該逃走的時候。
如果真是一個人獨門獨戶,可能逃走也就逃走了,大不了換一個村子再重新發展,但現在不一樣,她要是走了,連累的是整個季家的人,他們現在肯定很着急地在想着如何把自己救出去,一定不能給他們添麻煩。
這麽想着,她坐牢的生活似乎也沒那麽難受了,不如放寬心情,好好的享受一下當下,景畫去摸了摸剛才那個婦女端進來的那盆水,竟然還是熱的,自己趕了那麽多路又困又累。
雖然在做法之前吃了飽飯,但工作了那麽久,又趕這麽多路,又困又累,本身就想好好休息一下,于是她沒再多想,趕緊把身上穿的奇裝異服給脫了下來,扔在一邊,然後就着那盆水給自己洗洗臉,洗洗手。
把今天做法事揚起的灰塵全部洗掉。
不一會兒,一盆水都變成黑的,景畫哭笑不得。剛才自己的臉改黑成什麽樣了啊!
她又探頭朝外望望,兩位巡邏的大哥依舊兢兢業業,一絲不茍地走來走去,手裏還提着棍和繩子。
在看守所的人下一步行動之前,景畫決定就好好安穩的在這裏呆着。
她将木板床悄悄的移動到那個高處的小窗戶下面,确定沒有驚動巡邏的兩位大哥以後,她踩在床上,剛好能看到窗外的一切。
天已經黑了,但還是有光線能把周圍一切照得非常清晰。這應該是城裏沒錯。
她還看到了一排又一排的小房子,有些甚至還有二樓,都是木質結構的,相當齊整。
景畫想:“我現在到了縣城了,這可是上一級單位,看來這事鬧的不小,高層領導都驚動了。”不過她也不太擔心,說到底,心中有數就不虛。
不過縣城裏的文化人肯定不是随便忽悠忽悠就可以的,關于接下來該怎麽辦,她還要仔細想想。
要本着科學的理念,把時間原原本本的條分縷析一遍。千萬不能讓他們覺得自己是僞科學。
景畫慢慢的從床上爬下來,再慢慢地将床移動到剛才的位置,這床十分堅固,除了一個硬床板,下面就是兩張凳子形狀的墩子。确保恢複原樣以後景畫坐在上面發起了呆。
季家這邊算是徹底的亂了套,誰也沒想到,甚至連季曉歌都沒想到這件事會驚動縣城裏的反封建迷信辦公室。
後來他跑去四裏八鄉,問了很多人,終于把事情搞明白了,這事兒不歸村裏管,季曉歌,平時熟悉的人,這時候通通都派不上用場了。
他一邊聯絡可能相關的人員調查情況,一邊梳理着思路,怎麽也想不明白一個送葬業務怎麽會驚動了反封建迷信辦公室?這事兒處處都透露着蹊跷。
重重打聽,終于問清楚,景畫是被關進了縣城裏的看守所,這看守所還不是本部的,是最近為了加強科學技術教育而特別設立的,專門針對反科學勢力的分部。專門關押一些不相信科學和宣揚封建迷信思想的人。
已經有很多神棍落馬了,聽說反封建迷信辦最近招募了很多身強力壯的志願者,專門用來抓神棍,并且他們還會對宣揚封建迷信思想的級別進行定級,一旦發現該分子影響面廣,對社會造成威脅,就會對其進行應有的懲罰,一開始關押是免不了了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打聽好那個地方的地址,季曉歌就連夜出發。
一個好哥們兒借了他一輛新買的自行車,他才得以不靠雙腳走去縣城。
天天喊着要分家的劉桃春,這時候也不鬧了,其實她口袋裏也存了一點錢,是平時攢下的。
季曉國看着自己媳婦把藏在床底下的麥乳精罐子拿了出來,從裏面挑挑揀揀,把幾個大一點兒的鈔票都挑了出來,季曉國問她:“你這是做什麽?”
劉桃春說:“擔心老三出去要用上錢,給他補貼點吧。”
季曉國:“你不是天天喊着要分家?這時候怎麽想起是一家人了?”
當着自己的老公的面劉桃春也沒再多言,把錢遞給了季曉國。
“反正我也挺稀罕景畫那孩子,就算以後分了家,你和季曉歌也還是兄弟,就算分家,這層血緣關系也是分不了的。”
季曉國把媳婦兒給自己的鈔票放進口袋裏,然後緊緊的抱住了她。
“媳婦兒,其實你一直都挺明事理的,這件事過去以後答應我,咱不提分家的事兒了好嗎?等這次把景畫救出來以後,咱們再攢點兒錢,或者我出去多幹點私活,賺回來了糧食都給你補貼娘家好嗎?”
一家人都惴惴不安地聚在院子裏,好不容易喜歡起三媳婦的文香玲一直哭哭啼啼個不停:“這才好了,這下好了。咱家頭一次有人被抓起來,這可怎麽辦呀。”
杏娘雖然也着急,但畢竟是一家之主,什麽場面沒見過,所以臉上還是維持着一家之主應有的平靜。
她囑咐季曉歌:“兒子,你這一路一定要小心,縣城你去的不多,人也不熟,你爹在城裏有個老戰友,有需要的話你就去找他吧。”
說着杏娘掏出了一點兒錢:“這些你先拿着,萬一用的上。”
季曉歌抿了抿嘴,将錢收下了。
文香玲也拿着一把零錢鈔票:“老三,這些你拿着,萬一不夠辦事的話也別把景畫餓着了。”
季曉國也把劉桃春給的錢塞進了季曉歌的口袋。
杏娘說:“行了,也別哭哭啼啼的了,一人有難,全家支援。咱們要相信老三,明天我也去找找老熟人。咱日子該怎麽過還是要怎麽過,景畫這孩子以前命苦,以後肯定不會苦下去,以後都是好日子,大家放心吧。”
劉桃春的眼淚順着臉頰沿着嘴角流進了嘴中,鹹鹹的,她抿抿嘴把它們都咽了下去。
當自己面對危難的時候,如果有一個大家庭能這樣互幫互助,是多麽好的事情啊,自己之前還是不夠成熟,這分家的事,她再也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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