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劉桃春把飯盒裝進提袋：“娘, 那我們先去祭祖了！”

杏娘點點頭，幾個人一起走向院門口。“紙錢都燒完哦！先人們辛苦了一輩子，在地底下不能跟我們一道窮了。”

季家公瞥一眼杏娘：“小點聲, 給有心人聽見了吃不了兜着走！”

杏娘一瞪眼：“怕啥，家家戶戶都在燒, 你咋不喊人直接在後山墳堆蹲守呢！恐怕燒紙的人比抓人的還多呢！”

景畫走到杏娘跟前，拉拉杏娘的胳膊：“娘, 爹說得低調點，總是好事嘛。尤其是這過年過節的。”

杏娘手拉住了景畫：“我知道, 隊裏不是早貼告示了嘛！”

季家公：“知道你還喊，人家悶聲燒紙，你生怕別人聽不見嗎！隊裏一再強調，說今年過年的時候大家要多多注意點。我想很明确了, 既然如此, 咱就遵守規定呗。”

杏娘說：“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沒看看後山今晚有多少人？不信你跟我去看看。”

季家公繼續坐在門沿兒上：“老婆子, 不是我說，去兩個已經是很多的啦。我聽說最多也就是去兩個，咱村這麽多家子呢, 每家派出兩個代表去燒紙，墳地那邊已經一大堆人了，你還嫌人數不夠是吧？”

梅前景覺得現在是個機會，便走到前去, “杏娘，你們說的是給祖先燒紙吧，我聽說城裏已經完全禁止了，村裏還行？”

“小梅，咱家不把你當外人，也就跟你老實說了，你說這大過年的咋能不給祖宗燒紙呢對吧？何況我們季家祖祖代代都在這片土地上靠的就是仙人的保護和自己的努力，這一年到頭辛辛苦苦努力了一半，哪能讓地底下的祖先們餓着肚子呢，咱吃好的也得給先人們吃吃，陰曹地府裏也要用錢，也得滿滿當當的給他們裝上，你說對吧？”

梅前景不接話，但是也不否認。“所以大哥大嫂兩個就是出去給他們燒紙了？”

杏娘點點頭：“沒錯，等他們吃好喝好拿上錢了咱家再開飯啊，小梅你餓了嗎？”

梅前景搖搖頭：“沒有，不過我确實是留着肚子等晚上那頓大餐餃子呢。”

梅前景說話聲音好聽，再加上他長得好，一颦一笑間惹的杏娘也忍不住歡喜。

“小梅，那你就再等等啊！”

Advertisement

梅前景：“大哥大嫂也沒加件衣服就走了去，那邊兒冷不冷啊？要不我去給他們送點衣服？”

杏娘：“小梅，您就別費心了，後山人多着呢，家家戶戶都在燒紙，何況火一上來溫度能低嗎？”

梅前景順勢又問：“咱村裏都是相信祖先地下之靈的？”

杏娘道：“對呀 所以法不責衆，你說雖然現在上面不讓咱們相信這些，但是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沒見一家落下的。”

“那這麽說，平時村裏的村民們也都找人算命看風水吧？”

梅前景這句話一問完，院子裏似乎冷場了，還好孩子們沒什麽心機，倒是繼續吵吵嚷嚷的。

“我寫了20個字了。”

“我寫了25個了。”

“我寫了30個啦，我先吃餃子。”

“不行我也快點寫。我也要吃。”

氣氛一時又緩和下來了。

梅前景所料不錯。

季家村全村人還是和以前一樣的迷信，還是和以前一樣相信命運，相信祖先的庇佑。

在這個嚴打的大環境下，肯定還在背地裏找人算命看風水，但是明面上都不提，更別說對他們知青透露信息了，而季家全部更是守口如瓶，看來，景畫使用羅盤看風水的事情是板上釘釘的了。

讓他稍稍有點驚訝的是，雖然這段時間他并沒有什麽機會單獨跟景畫接觸，但是光是在季家人面前與景畫的簡短交談，也讓他覺得現在的景畫似乎不再是他認識的那個景畫了，也許她嫁了人，經歷了很多的事，所以性格也有所改變。

梅前景最難以接受的是那個傻孩子景畫似乎變聰明了。

她不像以前那樣有問必答，梅前景懷疑，這可能是跟自己還沒有完全融入季家有關。

但通過他的觀察，他發現景畫對家人也并不是毫無保留，坦坦蕩蕩，說話也存在着很多客氣的成分。

難道這個景畫真的變了？是因為自己的死導致她不再是曾經那個單純好欺負的小姑娘了嗎？

小孩子們吵吵嚷嚷的在争論着誰寫了多少字，文香玲聽的不耐煩：“數數都不會嗎？那等會吃餃子，你們恐怕也搞不清楚吃了多少個！”

“二嬸，你瞎說，我要吃五十個！”

“我要吃一百個！”

“娘！我要吃……五十一百個！”最小的孩子顯然一點數學概念都沒有，院子裏的人都被他的話弄得前仰後合。

“看你們一個個，口氣不小，肚量不知道跟得上不。”季曉民笑道。

“三個小孩能吃剛才大嫂帶走的那麽多就差不多了。”文香玲看向杏娘：“不過，剛才大家也看見了，大嫂那一盒子，沉甸甸的，祭祖完了又要貢獻給她老媽子了，我們這是變相救濟啊！”

大家心裏都清楚怎麽回事，文香玲就喜歡凡事挑明了說。

見三個小孩子去遠處玩了。杏娘道：“香玲，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但咱們一家人，也不能趕盡殺絕，只要你大嫂明面上還是向着咱們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也就我脾氣好了，你說這大過年的，我也沒提要給娘家補貼啊！”

“好了好了，香玲，知道你人好！這事不說了不說了，反正也沒幾次。”

文香玲撇着嘴巴，假裝不高興。

杏娘又看了看梅前景：“小梅，讓你看笑話了。”

梅前景端莊搖搖頭：“杏娘，你又見外了，誰家沒點難念的經呢，我爸媽也有兄弟姐妹，都是一樣的。不過二嫂子真高風亮節，這樣幸福。三嫂子，你娘家……”

季曉歌雖忙着手裏的活，卻在一邊随時關注景畫的一舉一動。

這時候，只見景畫抿抿嘴：“以前有個舅舅，後來沒了，現在季家有飯吃，我就不餓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