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30 溫暖與缺口

禮堂裏已經坐滿了人，她們的位置靠近中間，林漫看着計疏穿過一排排的人群，然後一步一步的向她走來，身上帶着光，旁的人仿佛都已經消失不見，偌大一個禮堂，她的眼裏只剩她纖細的身影。

待計疏走近坐下，兩個人還沒說上話，林漫的手機就響了。

電話是秦亞楓打來的。

秦亞楓在電話那頭已經是慌得不像樣子：“漫漫，我老爹暈倒了，現在還在急症室搶救，我該怎麽辦？漫漫，我該怎麽辦？”

林漫聽到秦亞楓的話，心裏頓時發慌起來。

挂了電話後，她轉頭對計疏說：“計疏，我現在要去機場，有很重要的事要回趟老家。”

計疏聽出了林漫語氣中的慌亂，忙道：“出什麽事了？要不要緊？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林漫搖了搖頭，聲音低低的：“不用，是秦亞楓的老爹住院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要到了才知道。”

林漫說完起身就往門口走去，計疏也站了起來跟了去。

林漫一路狂奔到家從抽屜裏拿了卡就打車趕往機場。

一到機場她買了最近的一班開往老家的機票，然後坐在候機廳裏焦急的等。

秦亞楓和秦老爹這些年一直相依為命，除了秦老爹她再沒有其他親人，林漫無法想象，如果秦老爹出了事，秦亞楓會怎麽樣，無法想象。

那年大學畢業，秦亞楓原本可以保研，但是她卻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回老家，絕大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秦老爹。

秦亞楓說：“我已經離開家4年了，不能再把老爹一個人抛在家裏不管，老爹比什麽都重要。”

秦老爹在老家開着一家小餐館，就是靠着它獨自把秦亞楓拉扯大，這麽多年了，他一直沒有再婚。

在林漫的記憶裏，秦老爹雖然開的是餐館，但卻是一個溫文爾雅滿腹經綸的人，也是那個年代少有的大學生。他長得很高大，卻總是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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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時候林漫一直很向往秦老爹這樣的父親，又高又帥又有學問性格又好，可惜林漫自己的老爹是個粗人，嗓門大，動作粗魯，也不溫柔，和溫文爾雅更是完全搭不上邊。

初二那年的暑假，秦亞楓跟着林漫去了鄉下姥姥家。

林漫姥姥家在大山深處，滿山的野生桃子，林漫便帶着秦亞楓上山摘桃子，結果兩個人越走越遠，越走越偏，在山裏面迷了路。兩個人慌不擇路，結果林漫不小心踩到了村民放置的獸夾，當場就痛的差點暈過去，兩個人就這樣在山裏面一直呆到了深夜。

深夜的大山，寂靜的可怕，雖然是夏天，但是山上的溫度低，兩個人又冷又餓又渴又困，還要時刻擔心有沒有毒蛇野獸，那真是充滿了恐懼的一個夜晚。

後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們突然就聽到了腳步聲和呼喊聲。

是秦老爹的聲音。

在充滿危險的大山深處，秦老爹就這樣踏着月光而來。

那個時候林漫真覺得秦老爹就好像《美少女戰士》裏的那個夜禮服假面地場衛，在她們危難的時候突然出現，帶她們走出困境。

等秦老爹走的近了，秦亞楓一把撲過去抱着秦老爹猛哭。秦老爹就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小聲的安慰她。

林漫當時就想：如果是自己的老爹，肯定早就把她罵的半死了。

林漫的腳已經不能走路，秦老爹就背着她往回走，她趴在秦老爹的背上，秦老爹的背厚實，也很溫暖。她也不知道怎麽就睡着了，等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姥姥家的床上。但是她卻一直記得那個寬厚的背，在她又冷又餓又困又痛的時候給予了她父親般的溫暖。

林漫就這樣坐在大廳的靠椅上，想到了很多過去的事，想着秦亞楓，想着秦老爹，想着自己的老娘和老爹。

最快的一班飛機也要1個小時之後了，這個時候她才真正體會到了一件事，離得遠了，需要你在身邊的時候，卻無法立馬去到對方的身邊，是多麽讓人無奈的一件事。

深秋的夜晚，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裏各種聲音此起彼伏，林漫的手心裏滿是汗，可是心卻覺寒冷無比。

她靠着椅子，輕輕閉上眼睛，放在腿上的手突然一暖。

她睜開眼擡頭，計疏溫柔的看着她。

林漫心裏突然有些發酸：“對不起，害的你話劇沒看成這麽晚了還大老遠的陪我到機場。”

計疏握着她的手，輕聲的說：“沒關系。”

林漫看着她們交握的手，計疏的手很漂亮，修長白皙，指甲也修剪的很整齊，不像她，因為常年累月的接觸粉筆，手指皮膚粗糙、幹燥。

林漫緩緩道：“我和秦亞楓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後來大學畢業，她回了老家，我留在青芫溪。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把她當成是我妹妹。不過其實，她更像是姐姐。”

“這些年，我一直不在爸媽身邊，都是她幫我照應着他們。有的時候我在想，爸媽都老了，我是不是該回老家，回到父母身邊這樣是不是更好。”

“可是我又不甘心就這樣回去。。。其實我并沒有什麽遠大的抱負，就是不甘心，就這樣回去。。。心裏空空的。”

。。。。。

林漫斷斷續續的又說了很多，她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說了秦亞楓，說了自己的工作，說了大學時候的事，也許還提到了餘淺白，她的心裏藏了太多的話，很多年了，它們一直在尋找着某個契機，急切的想找個出口。她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什麽觸動了她，讓它們一發不可收拾的傾瀉而出。

計疏至始至終都默默的聽着，只偶爾的時候擡頭看看林漫，甚至有那麽一刻，她的眼眶裏有水光在晃動。

直到廣播裏傳來登機的提醒。

林漫才晃過神，也許是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她低着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我要登機了。”

計疏應着：“好，注意安全，到了給我電話。”

林漫輕輕點頭：“嗯。你待會回家路上小心。”

說完兩個人卻沒有動。

計疏的手也絲毫沒有松開她的意思，甚至緊了緊，林漫的心裏一動，她感覺到了計疏的不舍。

直到廣播裏再次傳來登機的提醒，計疏才松開林漫的手，率先站了起來。

林漫起身默默的往前走了兩步，突然轉回身一把抱住了計疏，在她耳邊小聲的說：“計疏，等我回來。”

計疏愣了一下，輕輕的嗯了一聲。

林漫松開她，轉身慢慢的往登機口走去。

秦老爹是在淩晨的時候脫離危險的，他被推進了病房。

夜深了，秦亞楓和林漫從秦老爹的病房出來。

林漫從包裏拿出卡塞到秦亞楓的手裏：“密碼是我的生日。”

秦亞楓愣了一下，擡頭看着林漫：“漫漫。。。”

林漫：“你別這樣看着我，裏面也沒多少錢，如果不夠我們再想辦法。”

秦老爹要住很長一段時間的醫院，加上後續藥物的錢，肯定是一筆不小的開銷。老家的消費不高，但是相應的工資也不高，而且林漫也知道這些年秦亞楓基本上就是月光族的代表。

秦亞楓把卡默默的放到口袋裏，兩人鐵打的關系，已經無需再多言。

隔天，得到消息的林老娘林老爹從鄉下趕了回來，立馬趕到醫院。秦老爹也算是穩定下來了，林漫便拉着秦亞楓回家休息。

兩個人買了些煲湯的材料，然後各自回家梳洗。

林漫洗漱好，出門去隔壁，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她瞬間不淡定了，趕忙從自己家櫃子裏找到了秦亞楓家的大門鑰匙開了門進去。

就見秦亞楓站在客廳的電視櫃前看着櫃子上的相框發呆，相框裏是一家三口的合照，那時候秦亞楓還很小，秦媽媽還在世，秦老爹也還很年輕。

林漫站在門口又喚了她幾聲，秦亞楓都沒有反應，林漫吓壞了，趕忙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亞楓動了一下，慢慢轉過身看了看林漫，似乎是才清醒了過來，她突然就抱着林漫痛哭出聲：“漫漫，幸好我老爹沒事，幸好我老爹沒事，我。。。我再也承受不住一次這樣的打擊，這種感覺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林漫心裏一疼，眼眶一下就紅了。

（如果秦亞楓知道高朗重病即将離世，那又該是多麽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