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鈞臺(5)
“我請辭!”
暖閣短暫的沉默之後,許大人一聲斷喝地起立,朝着申不亥義憤填膺道,“右相,小飛将軍既如此說,如此做,那我這管錢管糧的戶部堂官是沒法幹了,請免我的職吧!”
他話音剛落,身側另一位大人也站起來了,大聲道:“河道衙門同樣要求免職!”
這就是公然叫板了!
申豪眼神一橫:“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那打頭的許大人也毫不怕他,朗聲道,“小飛将軍,這裏是南境,不是東朝的神京,不是誰的拳頭硬就是誰有理的!我們能是什麽意思,才幹不足,難堪大任,只有請辭!”
向繇頭疼地用手指抵住太陽穴,好像是見多了這般奸猾刁頑之官員,早已被折磨得疲憊不堪。
如此便是辛鸾的臉也沉下來了,今日見聞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看定了申不亥,冷冷一笑,“右相就是這麽規束手下的嗎?本宮來南境今日是第十一日,南境迎君舉境歡騰,巨靈宮大擺宴席整整七日!我看這管錢糧的許大人,管河道運輸的宋大人前些日子可都踴躍的很,淚江往來運數,宴席上的酒肉流水一樣的過,绫羅綢緞踩在地上亦不甚惜,今日來了只一萬人的收容就推诿後退,當庭要辭去職務?”
辛鸾的目光挨個的在那幾位大人臉上掠過,一字一句,“堂而皇之地要君……好啊,好,是本宮見識淺薄,竟然不知道南境還可以如此無賴的以下克上!……真好!”
泥人也有三分氣性,辛鸾越說越怒,最後直接站起身來,朝着左右丞相颔首,“南境不歡迎高辛氏,看來本宮還是早去西境的好,趕早不如趕巧,現下山趾就有我的船,我的民,就此出發,也不勞諸公招待了!”
辛鸾從不耍花把式,他起身,下首的鄒吾也立時起身,辛鸾也停留,舉步就要朝外走。
他這一動簡直非同小可,左右丞相亟亟站起,左右立馬把人拉住:“殿下息怒,息怒!”申不亥更是扭頭朝着徐大人就罵:“混賬王八蛋!還不趕緊向殿下賠罪!把你們的脖子低下來,還想揚上天不成!”
那許大人十分乖覺,立刻揖手跪倒,“殿下!殿下您可要明鑒啊,卑職不敢要君,只是這擔子實在是擔不起,今日我還能給東境百姓調撥錢糧,明日卻不知要背誰的黑鍋,一家老小的性命還保不保的了啊!”
向繇眼睛無聲中銳利起來,“許大人明白說話,什麽叫替誰背黑鍋?”
“說不明白!”
那許大人對上向繇又言辭激烈起來,“向副,您總統籌着前方軍事補給,這麽多年,南境上下一切事物都給您讓路,戶部一年幾百萬的稅收,大頭全都塞給了前線,物資調撥稍有延遲,我們都是要掉腦袋的!卑職坐上這個位置才八個月,卑職上一任怎麽死的,卻也還沒忘記!今年這才二月份,第四波軍糧已經運出去了,山趾的糧倉三大庫空了兩個,卑職都還不知道能不能挨到今年的第一波收成,您讓我們現在接濟東境,我們有心無力,今日我開了糧庫,明日要我調軍資,那卑職只能送上自己的項上人頭了!”
向繇被這一通搶白氣到面色通紅。辛鸾更是眼前一暈,心道:南境裏面這都是什麽爛攤子?!
宋大人房大人此時聽了徐大人的陳情也都按捺不住了。
“卑職也請辭!”
“卑職也是!”
“額外任務!這麽多年,咱們執行的哪次不是額外的任務?因為在戰時,為難便為難了,可現在額外之外還有額外,烏龜爬起來已經很慢了,您還有壓座大山來,您不如壓死我們算了!”
向繇忽地站立不穩般急退兩步,扶着木椅籲籲喘氣,心肺好像成了破風箱,一副要發病的樣子。
辛鸾被吓了一跳,本能想去扶他。
卻聽着門外又是一聲暴喝,“混賬東西!”
再擡頭只見一個男人睡袍外只披單衣大步飒沓地走來,那一瞬間,整個暖閣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幾個官員一同露出了驚懼神色,似乎根本沒有想到他回都了,辛鸾還沒看清那男人的臉,就見他一腳踹翻了最後一個振振有詞的房大人!
房大人身後的海南梨花木一聲巨響,不堪重負地整個仰翻!房大人更是球一樣被踢得翻了一個個兒,屁滾尿流地爬在地上退卻到牆角。
男人威壓甚重地一聲低喝:“都是什麽東西!當着左右兩相,在巨靈宮也敢狂吠!”
首當其沖的房大人只有不住地磕頭,“南君饒命!南君饒命!南君饒命!……”
辛鸾萬萬沒有想到南君是這個樣子,原本只是攙向繇一把,此時抓着向繇的胳膊都不自覺地驚懼地收緊了:南境的無禮他已經見識了,萬萬沒想到南君的粗暴竟然更加駭人!就算這些大人言辭過分,可也不該如此對待啊!
他手腳冰冷,眼見着申睦提着那房大人的衣領揪到暖閣正中再扔在地上,“戰場作戰不力可以直接斬首,何況是臨陣脫逃!不是說想辭官嗎?好啊,罷官!撤職!免去他所有職務!押解去輔道臺,剝他的皮去祭神!看有他的先例在前,誰還敢玩忽職守!”
輔道臺是何地?剝皮是不是辛鸾理解的那個意思?局面快得眼花缭亂,辛鸾根本不知該如何判斷!
便是向繇也驚了,登時氣也勻了,也不喘了。他仿佛也知道丈夫在外面說一不二慣了,可是渝都的政事不能這樣來,他“诶”了一聲,顯然是在急劇地思索要不要插手,怎麽插手。
申豪那邊倒是靈敏,軍人服從軍令是天職,看自己小叔叔發了令,想也不想立刻拿住了房大人的胳膊就要往外面押!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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