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天楚岚和段離仍在那棵樹下見面。

楚岚帶上事先準備好的點心和水果，看段離吃了後才離開。接下來幾天，他們都如此這般，竟也沒人發現。

終于，外出招收新弟子的門人陸續回來了。

這天，楚岚照舊坐在窗邊讀書——他到了這裏後，無事可做，就翻起了戚和的藏書，戚和見他喜歡，又讓人取了一些來。多是介紹各地風物的書，還有一些是介紹各大仙門的。

楚岚看書速度很快，沒兩天就把戚和找來的書看完了。他不想麻煩戚和，就繼續在戚和的書架上找自己能看的書。

剛抽了一本出來，就聽戚和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岚兒。”

楚岚吓了一跳，手一松那書就掉在了地上，他彎腰去撿，餘光忽然注意到書架下躺着一本書。那書上積滿了灰塵，從側面依然可以看出那書的名字——《天昭門紀事》。

楚岚剛想将那書撿起來，戚和已經尋了過來，“岚兒，你在這裏呀。走，師公帶你出去看看。”

戚和說着拿過楚岚手裏的書放在架子上，拉着他就出去了。

楚岚問：“師公，咱們去哪裏？”

戚和：“最後一批新弟子已經到了，此時正在一線天集合，我帶你過去看看。”

楚岚跟着戚和來到一線天，果然就見空地上站滿了人，都是年紀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掃了一眼人群，楚岚很快就看到站在前面的魏然，他正偏頭跟身邊的人說着什麽，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

楚岚看了一眼排在魏然身後的孩子，有十幾名之多。他扭頭問戚和：“師公，既然人都齊了，那什麽時候測資質呀？”

戚和笑道：“別急，這些孩子舟車勞頓，肯定累壞了，最遲也要後天

才能開始。”

後天？楚岚點點頭，将這個時間記下了。

這些孩子很快被領了下去，楚岚離得遠，魏然并沒有看到他。

當天晚上，楚岚就将這個消息告訴了段離。

段離靠在樹上，手裏捏着一顆小青棗，懶洋洋地笑道：“好，明天晚上我們去看吧。”

第二天，楚岚以不想打攪戚和為由，從他的房中搬了出來。見楚岚堅持，戚和只好同意了。

夜色濃稠，楚岚坐在燈下，一邊等段離，一邊将手中的《天昭門紀事》翻過一頁。

戚和怕楚岚一個人在房中太悶，讓他挑了幾本書帶來，楚岚就将書架底下積滿灰的《天昭門紀事》帶來了。

沒看幾頁，就聽窗外傳來咯吱一聲輕響，楚岚擡眸，就見窗子被從外面推開了，段離就站在窗外。

楚岚眼睛一亮，将書合上，走過去問：“師父，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段離笑道：“不論你在什麽地方我都能找到。”一偏頭，“走吧。”

楚岚點點頭，披上外袍跟段離一起離開了。路上楚岚有點擔心，“師公會不會察覺到我不在房中？”

段離道：“咱們快去快回。”

昨天楚岚特意留意了那些孩子被帶到了什麽地方，所以很輕松就來到了他們的住處。

段離行動迅捷，也不說廢話，直接将服了藥的孩子帶到了一處僻靜的所在。

當這些孩子從睡夢中被叫醒的時候，臉上都露出了驚懼的表情，楚岚安撫他們：“別怕，我們不是壞人。”

段離則支起了一個小型結界，隔絕了這些孩子的驚呼聲。

被段離帶來的孩子一共有五個，其中三個是普通人，沒有修仙的資質，另外兩名孩子跟楚岚一樣，就算不服藥也是可以踏入仙途的。

楚岚看着那兩個孩子細白嬌嫩的皮膚，便知道他們家中肯定很富有，那個姓魏的明顯是想騙他們的錢，才撒謊說他們資質不行。

至于那三名毫無修仙資質的孩子，其中兩人皮膚黝黑，身材瘦弱卻結實，想來應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另一名則生的白白胖胖，壯實的跟一座小山似的，楚岚往他跟前一站，就像一顆豆芽菜。

那小孩頸項上挂着長命金鎖，鎖上鑲着紅色的寶石，在夜色中也散發着光芒。他身上穿的亵.衣也是絲質的料子，楚岚心道：“他應該就是武陵溪首富張家的孩子了。”

五個孩子見段離，楚岚沒有要傷害他們的意思，便安靜下來，只是眼底仍有些害怕。

其中一名皮膚黝黑的男孩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段離，見他沒有要搭理他們的意思，便問楚岚：“你們是什麽人？”

小胖子躲在最後面，抖着聲音道：“肯，肯定是……魔族，他想……想害我們。”

此言一出，幾個孩子的臉色變得更白了。

楚岚忙道：“你們誤會了，我們不是魔族。我跟你們一樣，也是天昭門新招收的弟子。”

先前跟他說話的那個男孩仔細看着楚岚，眼睛忽然一亮：“我記得你。”又看了段離一眼，“我記得你們。就是你們把魏仙君惡整了一頓。”

說道這裏，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既然你們要拜入天昭門，為何要與魏仙君結怨？我看他在天昭門的地位不低，那些同他一起的弟子都很尊敬他，你們就不怕……”

楚岚道：“那個姓魏的就是一個騙子。”他将魏然用假藥騙錢的事說了一遍，包括段離那天在林中跟他說的話。

聽完楚岚的話，五名孩子臉上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一個孩子道：“什麽？這藥不是永久的？可我買一顆就花光了家裏所有的錢，要是再買，上哪裏弄錢去？”

另一個孩子道：“就是呀，買藥的時候他們可從來沒告訴我們，這不是騙人嗎？”

那個孩子接着道：“而且，就算吃了藥也不能禦劍，只能做最底層的弟子。我拜入仙門就是為了能活的灑脫肆意，不看那些人的臉色，不做那些髒活累活，若是到了這裏還要做着一樣的事，我寧願回家去，還能奉養父母。”

頓了頓又道：“說不定到時我運氣好，還能成為富商。可待在這裏，靠那藥維持最低微的靈力，是真的一輩子都不可能出頭了。”

先前問楚岚話的男孩先是皺了皺眉，随後苦笑一聲：“當初看到你們在那幾人臉上留的字，我也曾懷疑過，只是飛升成仙的誘惑太大，那些人又說你們是惡人，所以……”

一名孩子道：“你把我們帶到這裏，是不是說明，我們都沒有修仙的資質？”

段離道：“不是。”他伸手指了指站在中間的兩名皮膚白淨的孩子：“你們可以。”

那兩名孩子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真的嗎？”

楚岚點頭：“姓魏的見你們家中有錢，故意坑騙你們的。其實你們不吃那藥，也是可以修煉的。”

那兩個孩子開心的跳起來，随後板起臉道：“那姓魏的簡直太可惡了，竟然騙我們。天昭門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站在最後的小胖子擠上前：“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可以修仙？那人也騙了我？”他的眼裏寫滿了期待，又藏着幾分擔憂與恐慌。

楚岚欲言又止，見他如此，小胖子的臉色漸漸變白。

楚岚心下不忍，可若不告訴他真相，他的後半生将更加凄慘——一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一心拜入仙門，最後連禦劍這麽簡單的事都做不到，卻要任人使喚，跑腿打雜，做些粗活。

而且他體內靈力低微，就是想做那些人的跟班，也不會有人看得上。

更不要說在門內被人欺侮了，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這就是典型的花錢買罪受，這事放到任何人身上，誰都不能接受。

楚岚正想出言勸慰幾句，忽聽小胖子冷笑一聲，“我看你們才是騙子吧。我可是聽說了，新弟子入門後不久是要參加比試的，你肯定是想減少競争對手，所以才會如此。你是想把我們都騙走，你好成為第一名。”

楚岚擰起眉，忽聽一旁的段離笑了一聲：“就算你們都在，我家徒兒也會是第一。”

楚岚:“……”對于段離的信任，他真是壓力好大。

見楚岚看着自己，段離一挑眉：“我的徒弟只能是第一，你若拿不下來，為師就跟你斷絕師徒關系。”

楚岚嘴角抽了抽，道：“……師父，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吧？”

站在楚岚面前的男孩詫異道：“你叫他師父？既然你已經有師父，為何還要拜入天昭門？”

楚岚：“我師父就是天昭門的弟子，我們會出現在武陵溪，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男孩仔細打量楚岚的神色，片刻後點點頭，似是接受了他的說法。

沉默了一會兒，男孩道：“我雖然不認同張小公子方才說的話，但我們心中也有顧慮，口說無憑，你們如何證明那藥就是假的？”

其他孩子也跟着點頭：“是呀，如果你們是在說謊騙我們呢？”

楚岚一愣，就聽段離道：“那你們想要如何證明？”

站在最前面的男孩想了想，道：“我聽聞修仙之人有飛天遁地之能，您是天昭門的仙君，肯定有很大的本事吧？”

段離點點頭：“自然，這整個天昭門的人加起來都不是我的對手。”

楚岚：“……”他拉了一下段離的衣袖，小聲道：“師父，您謙虛一點。”

段離滿臉寫着“那是何物”，楚岚只能無聲的嘆了口氣。

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