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阿力從小洋樓上一路小跑下來開門,本以為是阿誠回來的阿力一看到門外的人,瞬時一愣,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阿力和阿正都是跟着阿誠許久的人,阿誠又和明家走得那麽近,所以兩人自然是見過明家大少爺的,可是正是見過,此時阿力才看着站在門外的明樓愣了。

明家大少爺怎麽會來這裏?

有些不知所措的阿力道:“阿誠哥不在。”

明樓道:“我知道,他在我家。”

聽到明樓這話,阿力竟是微微松了口氣,那天阿誠送明臺回明家後,阿力與阿正就一直聯系不上阿誠,打電話到桂姨家裏也沒人接,他們兩個又不敢直接殺到明公館去——明家是什麽人家,哪裏是他們這兩個小混混惹得起的,正焦急彷徨間,聽到明樓言語裏透露的信息,原來阿誠在明家。

恩,知道阿誠在什麽地方就好,阿力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

至于為什麽阿誠會在明家,阿力也沒多想,反正阿誠哥和明家的關系親密,可能有什麽事情不方便對我們這些人說也是不一定的。

這邊阿力和明樓在對話,那邊洋樓二層,“蹬蹬蹬”的腳步聲響起,肖銳跑下樓來,喊道:“阿力,是阿誠哥回來了嗎?”

大喊着的肖銳跑下來,看到推開大門進來的明樓,愣了一下,他雖然不比阿力、阿正和明樓打過很多照面,但是明家大少爺啊,上海各種報紙經常占版面的人物,他怎麽可能認不出來呢。

明樓邁步進來,看着院子裏站着的肖銳,掃了眼這個身上氣韻很淡的乾元,微微皺眉,但是沒多說什麽,也沒去理會肖銳,徑自向洋樓屋裏走去。

肖銳見眼前這位明家大少爺不理自己,倒是沒敢覺得被冒犯,因為——明樓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外放了極為有壓迫感的威壓,讓肖銳覺得腿有點軟。

肖銳在這洋樓裏守着,是因為前幾天阿誠答應他的幫他解決小媽的事情還沒下文呢,所以他想找阿誠商量商量這事兒到底該怎麽辦,結果一直找不到阿誠的人,肖銳有些着急,這才蹲在小洋樓裏等人的,卻沒想到,沒等來阿誠,卻是等來了明家的大少爺。

明樓徑自走進小洋樓,走到二樓阿誠的辦公室,打開抽屜、櫃子、箱子,翻找他要找的東西。

什麽?你說櫃子抽屜有鎖?

你們覺得那種鎖攔得住軍統出身的明樓嗎?

對滴,當然是攔不住的。

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所有的鎖頭都打開了,在阿力和肖銳反應過來追到二樓前,明樓就已經把所有紙質文本的東西都翻出來,并且默默的翻看着。

肖銳跑上樓來,看到明樓這一出,雖是忌憚明家,但是仍舊是忍不住道:“你……明大少爺,阿誠不在,你這樣随便亂翻別人東西,合适嗎?”

明樓的頭擡都沒擡,直接道:“阿誠在我家,我和阿誠很快要結婚了,變成一家人了,我們一家人的家務事,不牢肖公子您費心。”

肖銳直接別明樓的話給砸懵了。

沒多分一丁點兒注意給肖銳,明樓集中精神翻查這裏所有的進出貨的庫房單據、賬本船只往來記錄,一切被記錄下來的信息,再與腦中所有軍統收集到的資料,他從GD那裏挖來的資料做對比,最後所有的線索彙聚,指向了一個他忽略的方向。

燈下黑了!

燈下黑!

這個認知讓明樓瞬時暴怒,将手裏的船只往返航運記錄一把摔在桌子上,身上瞬時暴漲的乾元威壓讓肖銳和阿力也瞬時臉色蒼白,齊齊受不住的退後了幾步,兩人卻是忍不住的都想離明樓遠一點。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身籠罩着低氣壓的明樓起身,掃了眼肖銳和阿力,轉頭對阿力說:“阿誠和桂姨要在明公館住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裏,你和阿正顧好這一攤,有什麽問題就給我打電話。”

被明樓的乾元氣韻壓制的臉色有些蒼白的阿力克制不住的點了頭。

然後,明樓又轉頭掃了一眼肖銳,道:“肖家自己的家務事,自己解決為好,從今以後,肖公子您還是搞清楚,內外有別,和我家阿誠,要保持些距離才好。”

言畢,明樓也不去看肖銳的反應,帶上方才為了方便查賬脫下來的手套,徑自下樓去了。

樓下院子外有汽車在等着明樓,但開車的不是老趙,是明家公司裏的一個職員,也是軍統駐上海站第二區塊的一個情報人員,換句話說,就是明樓的下屬。

上了車,明樓周身的氣韻倒是沒有在洋樓時那麽霸道了,他坐在後座,有些發呆,眼神裏有些茫然且脆弱的情緒在發酵,然而,一個像明樓這樣的人,一個有着明樓這樣身份的人,本能、責任和理智都不允許他失控太久,所以不過發呆了片刻,明樓便再次将眼中的情緒全部收斂起來,淡淡的對開車的人吩咐道:“送我去亞細亞飯店。”

汪曼春還在亞細亞飯店裏住着,她不肯回南京。

有些事情,既然是因為他一時的脆弱和錯判開啓的,那也該有他自己來結束。

然而,不論如何結束,不論用何種方式了解,他明樓終究都是傷害了兩個他所關心着和愛着的人。

入夜,明公館,明樓的書房裏,有極其輕微的聲音。

老趙輕手輕腳的用一個細針去撬明樓書桌上鎖着的抽屜,及至抽屜打開了,老趙一臉喜色,急急的去翻那個抽屜裏的東西,而正在他翻着這個抽屜裏的東西時,身後一個冰冷的槍管頂住了他的後腰,一個熟悉的聲音輕聲道:“你是哪頭的?”

這聲音很熟悉,卻讓老趙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因為這個聲音的主人應該還昏睡着傻着呢,手腳都傷着被綁在床上,被還怎麽會出現在明樓的書房裏?

本能的,老趙想回頭卻确認,但是他剛一動,後腦就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就昏過去了。

看着被自己打暈癱軟在明樓書桌上的老趙,忍着手腳疼痛爬起來的阿誠,冷笑了下,輕聲道:“就這種水準還做間諜?還讓我給你背了黑鍋,哈,你還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仔細回想過去這半年間自己所有疏漏,抛去還沒想明白的部分,有些他是熟悉的東西,阿誠卻是想明白了。

比如,又一次他送明臺回明公館後轉身要走時,老趙開車送他,在路上搭讪說:“阿誠兄弟,我是真佩服你,你這賺錢的本事,厲害啊”……“明家的底子擺在那裏,你能從什麽都沒有,白手起家到現在,佩服”……“阿誠兄弟,你看看咱們也是認識的時間不短了,能否提攜一二。”

他給老趙在他的生意裏分過幾杯羹,目的是為了套住這個明家新雇傭的司機,好得到更多的關于明家日常的各種信息。

回想起明樓在金庫裏對他的質問,阿誠想,是他大意了,是他太相信孤狼只會在抗戰全面爆發大哥回上海後出現的經驗了。

既然桂姨沒有被趕出明家,那麽有些事情有了變化又有什麽難以理解的?

不想為難自己尚未痊愈的腳裸,阿誠坐在了明樓書桌後面的椅子上,将頭靠在椅背上,阿誠微微嘆了口氣,心道:大意了,太大意了。

擡手想揉揉額角,但是一擡手,阿誠便看到了自己拿裹着石膏的手指和手裏那節木棍,他使用一頭與槍口差不多粗細的木桶冒充槍杆的——現在他弄不到槍,而且就算弄到了,他的手也沒法子握槍開槍。

方才他就是用手裏的這根棍子直接敲暈了老趙。

午夜時分,明家人都睡了,沒有人會發現自己,所以阿誠允許自己稍微放縱一會兒,然後很自然的,阿誠的目光落在了書桌上,再然後,更自然的,他看到了明樓書桌上的那本《性別分化——omega(坤澤)、alpha(乾元)與beta(中庸)的生理要點》。

一瞬間,很多信息片段從腦中劃過,包括蘇醫生那句“阿誠不會懷孕了”,還有自己對自己性別的疑惑,還有老趙那句“又标記了一個這麽俊俏的坤澤”……

很多疑惑,很多被他這一世醒來起就忽略的疑點都冒了出來。

阿誠看着那本書,那本《性別分化——omega(坤澤)、alpha(乾元)與beta(中庸)的生理要點》,最後他用打了石膏的手,有些笨拙的把這本書拿起來,開始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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