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見到朗哥哥了嗎?

趙寶瀾被霍铎拆了臺, 也不氣餒,把該辦的公務辦完,就進廚房準備午飯, 剁肉切菜, 準備調料。

終于, 忙活了一個時辰之後,她決定帶着魚們出去下館子。

趙寶瀾:“……”

可能就是真的沒有點亮廚藝這個技能點吧_(:з」∠)_

成星卓并不曾在宣州久留,很快便動身返回金陵坐鎮,霍铎也不好在這邊多呆, 成星卓走後第二日,便也啓程北上。

趙德苻已經政統黃河以北諸州, 業已順勢南下, 準備沿着趙寶瀾打通的這條道路進入金陵, 屆時挾天子以令諸侯,平定天下之後, 再行廢立之事。

沈飛白最初往湖州去尋趙寶瀾,原就是想叫她幫自己運功調息,現下既已大好, 也暫時辭別, 往門中起拜會師長。

申氏出嫁之後, 回去的便少了, 聞言十分唏噓感慨, 幫忙準備了好些東西, 委托他一并幫忙帶回去,說是等得了空,便同底下人一道回去同師長們小聚。

趙寶瀾在湖州經營許久,一切都已經步上了軌道, 反倒是宣州及附近兩州剛剛收複,還需得水磨工夫慢慢熬,恰巧這時候申氏與空明、寶蟬幾人均在,正好騰出手來慢慢進行整改。

三日之後,趙德苻率領大軍抵達湖州,又兩日,順利抵達宣州,同妻妹會師,将宣州諸事委托給心腹将領之後,一行人南下往金陵去。

成星卓早有安排,是日百官出迎,年幼的天子站在最前邊,臉上神情悵惘,似茫然似無措。

六朝古都,大殷皇城,正式向趙氏一族打開了門戶,第二日,皇帝降旨加封燕侯趙德苻為燕王,在諸王之上。

燕王趙德苻入主金陵,此事一經傳出,天下為之震動。

如今海內大亂,地方軍閥各懷鬼胎,誰敢說沒做過入主金陵稱帝的美夢?

雖說都知道最後贏家必然會在實力最為強盛的三方中決出,但世事無常,萬一自己運氣好,走個狗屎運奪得天下呢?

可現下燕王搶在天下軍閥面前入駐金陵,等同于直接宣示那渺茫的一絲希望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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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後自家又該何去何從?

許多人都陷入了迷惘之中。

趙德苻進入金陵之後,沒有重新擇選王府,令人将趙寶瀾從前居住過的趙府修葺一下,挂上燕王府的牌子,一家人搬了進去。

北方初定,但金陵以西仍有受令于朝廷的州郡和幾方軍閥存在,趙德苻卻不急于出手,一面令人戍守邊境,防備外敵來侵,另一邊又大刀闊斧的對統治區內的舊有官制和賦稅、征兵制度進行改革,最後才分出一部分心力來對那幾股勢力進行防備。

大殷建國幾百年之久,沉珂早生,絕非簡單整改就能痊愈的,故而趙德苻雖進入金陵,卻不曾拜訪故舊名臣,設宴款待朝臣,而是先一步改革吏治,切除腐肉,對症下藥,再圖其他。

與此同時,申氏與趙寶瀾聯合組建起巡視金陵的衛軍,要求入城士卒對金陵百姓秋毫無犯,不得仗勢欺人,掠奪百姓財物,同時,也嚴厲制止街頭鬧事、纨绔亂法等不法之事。

刀割在誰身上誰知道疼,這話一點都不錯。

金陵高門們滿以為迎了燕王入城之後馬照跑、舞照跳,卻沒想到燕王竟将刀子割到了自家身上,還有些高門子弟以為所謂的金陵衛軍只是個花架子,照舊出去欺男霸女,迎頭就被趙寶瀾抓了典型,推到菜市口去砍了腦袋。

金陵高門且悔且怨,有的人看清形勢,決定忍氣吞聲保全家平安,還有的咽不下這口氣,非要來一場強力對對碰。

趙德言入城之後不曾設宴款待群臣,也有篩選敵友的思忖在。

大殷這個爛攤子實在是爛的太久了,就像是一個陳舊的陶罐一樣,簡單刷洗幾下并不足以叫它重展光彩,非得将它砸碎了重新鑄造一遍才行。

他是領兵入城的,帶着的是槍杆子,并非只是口齒,武力将作亂之人處死之後,金陵風氣為之一肅,再無人敢有所異議,叽叽歪歪。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燕王統治區內吏治為之一清,趙德苻揮軍西進,開始清繳西邊蠢蠢欲動的幾個軍閥勢力。

趙德苻忙活着的時候,趙寶瀾也沒閑着,同嫂嫂一起整頓金陵防衛之餘,也盯着北邊四州的墾荒情況,畢竟是自己打下來的地方,感情肯定最為深厚啊。

就這麽着忙活了幾個月,天下大勢初步穩定下來,雲南王仍舊在南邊茍着,燕侯穩打穩紮,占據北方,昌武侯則逐漸統籌南方諸郡,俨然是金陵之外的又一個小朝廷。

趙寶瀾跟嵇朗的通信一直都沒斷過,彼此關切,柔情蜜意,只是都不約而同的避開了政事,誰都沒有提及過現在的天下格局。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局勢會這樣一直平穩下去時,燕王趙德苻接到了昌武侯傳信,邀請燕王之妹南下會晤。

趙德苻将這一封不算長的信看完,眉頭不禁擰個疙瘩:“昌武侯麽,此前倒是還曾見過,只是時移世易,卻不知現下如何……”

趙家與嵇家原有舊交,當年嵇朗還曾北上拜訪趙氏一族,只是這會兒兩家南北對峙,雖說不曾真正發生過什麽摩擦,但心裏邊總得有個防備才是。

趙德苻下意識就否決了叫小妹南下的想法,再一想那倆人的關系,又遲疑起來,叫人請申氏過來,把那封信遞了過去:“你說怎麽辦?”

申氏思慮片刻,說:“還是叫寶瀾自己拿主意吧。”

事關重大,夫妻倆一道去趙寶瀾院子裏尋她,剛一進門,就見小妹同沈飛白、成星卓與空明三人坐在院子裏賞花飲酒,好不惬意。

趙德苻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妒忌的神情。

申氏溫柔道:“很羨慕吧?”

“不,一點都沒有!”

趙德苻斷然否決,痛心不已道:“小妹她已經被金陵的紙醉金迷給腐化了,看她現在這副樣子,堕落,荒唐,不像話!”

申氏:“……”

申氏白了他一眼,卻也懶得多說什麽,先一步進了院子。

趙德苻趁她不備,趕忙偷偷擦了擦口水。

申氏将信遞過去,趙寶瀾打開一看,便道:“我要去!”

“也罷,你不是小孩子了,嫂嫂沒必要再貼在耳朵邊上叮囑,”申氏輕嘆口氣,道:“萬事小心,知道嗎?”

趙寶瀾點頭道:“嗯。”

沈飛白則道:“我同你一起去。”

申氏聽罷,便放下心來:“有小師叔同往,想來即便有千軍萬馬阻攔,也無濟于事。”

姑嫂倆三言兩語将事情敲定下來,趙德苻則是一言不發,只坐在一邊,苦大仇深的觑着趙寶瀾。

趙寶瀾說:“哥哥,你怎麽這樣看我?”

“真是不像話!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趙德苻皺眉道:“我一直都說做人要一心一意,用情專一,可你呢?一顆心都不知道掰成多少瓣了,我們老趙家一向門風清正,怎麽就出了你這麽個風流種子?!”

“……”趙寶瀾:“?????”

“好了,事情已經這樣了,你還說她做什麽?”

申氏瞟他一眼,站起身道:“走了。”說完,她向其餘人點一下頭,率先起身離去。

趙德苻随之起身,丢下了一聲冷哼,見申氏不注意,方才回過頭去,朝小妹比了個大拇指,張開嘴,無聲誇贊道:“幹得漂亮!”

趙寶瀾:“……”

……

趙寶瀾簡單收拾了行裝,便同沈飛白一道出門,南下往宿州去。

臨別之時,成星卓跟空明一道去送她,皮笑肉不笑的說:“見了我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之後,記得替我向他問好。”

趙寶瀾:“……”

空明便要溫和許多,幫她系好披風的帶子,囑咐說:“一路小心。”

趙寶瀾撲過去挨着抱了兩人一下:“都多保重鴨,我會給你們寫信的!”

她想着盡快趕路過去,此行沒帶侍從,也沒帶護衛。

宿州是嵇氏一族的祖地,真打起來了自己帶十個人跟帶一千個人效果都是一樣的,叫外人瞧着,反倒落了下乘。

如此催馬趕路七日,趙寶瀾與沈飛白便順利抵達宿州,入城之後未曾停歇,便直接往昌武侯府去。

嵇朗聽人回禀,道是趙小姐已經到了門外,還當是有人冒充,親自出去一瞧,不禁怔住:“果真是你……”

趙寶瀾解下披風搭在臂彎,笑語盈盈:“朗哥哥,不是你寫信叫我來的嗎?現下我到了,你卻吓了一跳。”

“沒想到這麽快。”嵇朗目光在沈飛白面上掠過,微微停了一下,便淡然轉向趙寶瀾:“就你們兩個人?”

趙寶瀾伸手比了個特別寬的手勢,依依道:“我特別特別特別的想見你,帶太多人反而會拖慢行程!”

嵇朗伸臂去抱住她,如此過去半晌,方才輕輕嘆一口氣:“你呀。”

他親自領着人往裏走,路上又溫聲介紹府中建築風景。

走到一半的時候,趙寶瀾心有所感,扭頭一瞧,便見不遠處站着兩個中年文士,眉頭皺的能夾死一只蒼蠅,對上她目光之後,猝然轉身離去。

趙寶瀾問嵇朗:“那是誰呀?”

“兩個頑固不化之人而已,不必理會。”

嵇朗搖頭輕笑,略一思忖,又道:“不過以我之見,興許今晚他們便會去求見你呢。”

趙寶瀾聽得不明所以:“嗯?”

嵇朗笑而不答,領着他們進了書房,吩咐看茶之後,便卷起衣袖道:“壞崽,來幫我研墨。”

趙寶瀾聽得腦袋一懵,雖然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卻還是老老實實的近前去往硯臺裏邊加了些水,一板一眼的開始研墨。

嵇朗神情凝肅,鎮紙橫推,提筆蘸墨,略加思忖之後,終于落了筆。

趙寶瀾在他旁邊,目光往那兒一瞥,不禁為之怔楞。

這封信居然是寫給哥哥的。

她手上研墨的動作不停,眼珠卻不自覺的往信紙上斜,等看到最後,連研墨都忘了,只呆呆的站在那兒盯着信紙出神。

信并不長,統共也才幾百字而已,內容卻足夠令人驚駭——這是一封歸附信,嵇朗作為當代嵇氏家主,願率部衆屬從歸附金陵,共襄盛世。

趙寶瀾怔楞道:“朗哥哥,你……”

“早在月前,我便有了這想法,再聽聞你兄長在治下施善政,士卒對金陵百姓秋毫無犯,便更堅定了這想法。”

嵇朗取了巾帕擦手,神情含笑,風度翩翩:“自古征戰,皆是以北統南,少有南上取勝者,我又何必迎難而上?且大殷治下,民生凋敝,百姓困苦,又何必因一己之私而起征戰。”

趙寶瀾沒想到迎接自己的居然是這樣幾句話,驚詫異常,也動容異常:“朗哥哥,你實在是……”

“這想法我同幾個幕僚提過,他們起初也覺得難以接受,細思之後,反倒覺得這才是對的。”

嵇朗莞爾一笑,自若道:“南北對戰,絕非一朝一夕之內可以結束的,征兵、加賦在所難免,如此勞民傷財,若說是為了天下蒼生,便是自欺欺人了,且雲南王心懷鬼胎,西北邊境戎族虎視眈眈,外患未平,何必再添內憂?”

趙寶瀾聽得肅然,正容道:“昌武侯,請受我一拜。”

沈飛白少見的正色道:“我平生極少欽佩于人,今日聽君侯一席話,心服口服。”

“我原本也是有私心的,想着非得談妥條件之後再致信金陵,卻不曾想你這般赤誠待我,不帶一兵一卒,便連夜奔赴宿州。”

嵇朗伸手去掐了掐壞崽的臉,似笑非笑道:“本來聽說你那些風流韻事,我是很生氣的,現在回頭再想,倒也大可不必。”

趙寶瀾聽得窩心極了,一把摟住他脖頸,跟個樹熊似的蹭了上去:“朗哥哥,朗哥哥!你怎麽這麽好鴨!”

嵇朗忍俊不禁,将她抱緊,又溫聲抱怨:“壞崽你重了,也長胖了,唔,不過我還是喜歡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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