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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之暨睡得不安穩。
當然是不安穩的,窄沙發又硬又小,他大半的腿都擱在了外頭,腰側的傷口隐隐作痛,盡管是裹着厚被子,可沒有暖氣,潮濕陰冷的環境下,失血過多的身體發着冷。
閉上眼時,腦海中便會浮現被最信任的下手背叛的前一刻,簽下的合同是一張廢紙,勾`引他來的大筆金錢交易只是為了謀取他的性命,掩藏的槍口對準着他,一發發子彈穿過空氣,朝他射來。
死了幾個保镖,勉強逃離,腰側卻中了一彈,還真是一場狼狽至極的逃亡,向之暨在心裏發笑。
“你醒了嗎?”
猶豫不确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向之暨閉着眼,幹燥起皮的嘴唇掀開,吐出兩個字,“沒醒。”
林鹿癟癟嘴,他捧着一個小碗,搬着小凳坐到向之暨身旁,輕聲說:“你餓嗎?我煮了一點粥。”
“有點。”
林鹿就把小碗湊過去,捏着湯匙舀了一勺喂給他。
向之暨的目光在那小孩的臉上環顧一圈,他張開嘴,熱乎乎的米粥滑入食道,他舒坦的躺着,整個人都懶洋洋的,打量着林鹿,向之暨問:“你幾歲了?”
“二十二。”
“看不太出來,還以為你才十七八歲。”
向之暨這麽說着,林鹿的手抖了一下,濕潤的米粒黏在了向之暨的嘴角邊,他伸出舌頭輕輕舔過,林鹿捏緊了湯匙,他聽到向之暨說:“你看着挺嫩的。”
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說,林鹿低下頭,盯着小碗裏的粥。
向之暨問他,“你為什麽救我?一般人看到那樣子,不都是會逃遠嗎?”
林鹿也說不上原因,反正等到他回過神來時,向之暨已經被他拖回來了,他沉默不語,向之暨見他不說話,便又問:“你有什麽想要的嗎?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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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阿拉丁神燈嗎?”
“啊,不是。”
林鹿“哦”的一聲,他看着眼前男人,憔悴的臉泛着紙白,黑發可憐兮兮的耷拉下來,看着實在不是能夠滿足人願望的樣子,他說:“我沒什麽想要的。”
“那你救我圖什麽?”
“不圖什麽,受了傷的小動物我也會救的。”林鹿頓了頓,承受着對方不可置信的目光,他說:“就當養了只……”小狗?
最後兩個字沒敢說下去,向之暨的臉黑黑沉沉的,他覺得要是再說下去,向之暨大概會暴怒翻身而起。
對于林鹿來說,家裏多了個向之暨其實并不麻煩,對方除了一開始幾天和他多說了幾句話,了解完了基本情況後,話便少了大半。
林鹿向公司請了一星期的假,用來照顧這只被他撿回來,受了傷的大型動物。
向之暨整日躺在沙發裏,林鹿做什麽他就吃什麽,大部分食物都是一些補血的,動物內髒尤其多。
家裏沒有電視,林鹿的手機也是個被淘汰下來的二手機,向之暨在鈍痛裏昏昏欲睡,他仰面躺着,阖着眼。
這日的陽光不錯,連綿的雨季之後,終于是放晴,客廳陽臺的玻璃門被大片陽光透入,一小段彩虹浮在原木色的地板上,粉塵打着圈。
林鹿拿着掃帚清理地面,唯一的觀賞景物被遮去,向之暨皺起眉,揪起被子,半張臉埋在裏頭,伸長着大腿,不怎麽高興。
林鹿渾然不覺,掃完地後,轉過身看向沙發上的一坨大型生物,他扯了一下向之暨身上的杯子,期待着問:“你有沒有覺得今天暖和一些了。”
向之暨拉下被子,腦袋往外探,他說:“好像沒那麽冷了。”
林鹿的掃帚劃拉了一下地面,他說:“我昨天去交了暖氣費,之後就不會很冷了。”
這地方雖然按了暖氣管道,可不是免費供暖,之前林鹿一個人湊合着忍忍就過了,但有向之暨在,他似乎很怕冷,每天都是哆哆嗦嗦的。
中午吃的是豬血湯、炒豬肝還有清炒菠菜,味道還不錯,向之暨吃了兩大碗的小米粥,不像是個傷患該有的胃口。
林鹿就吃了一點點,吃過飯,向之暨繼續曬太陽,林鹿抱着他的素描本走到他身前。
陽光被擋住了大半,向之暨掀開眼皮看他,林鹿抱着素描本,在沙發邊蹲下,頭稍稍湊近了些,是小心翼翼的試探,他問:“你能不能做我畫畫的模特?”
向之暨完全撐開了眼,目光在他細致的柔軟到過分的五官上停留,一臉“總算是提要求”的如釋重負神情,他伸出手,“給我看看你的畫。”
林鹿猶豫了兩秒,還是把素描本交給了他,他扶着向之暨坐起來,向之暨拿着素描本,掀開一頁。
一開始的幾頁林鹿下筆還很生澀,沒什麽技術含量,小學生畫畫,後來練習多了就越來越好,向之暨翻到了最後幾頁,最後說道:“畫的還可以。”
林鹿的臉紅紅的,他接過自己的素描本,望着向之暨,“那可以嗎?”他怕向之暨不答應,就補了一句,“這就當做是我的願望好了。”
向之暨一愣,他想不到林鹿的要求會這麽低,這算是什麽願望?
他心裏好笑,掀開被子,左腿屈着,敞開的格子襯衫下是裹着繃帶的腹部,向之暨背靠着沙發,下颌的線條是一段淩厲刀鋒,他垂眸看着林鹿,展開手臂,懶懶散散道:“随你怎麽畫。”
林鹿眼睛一亮,他抿着翹起的嘴角,擡起素描本,悄悄擋住了自己半張臉,小聲說:“那……先把被子掀開。”
暖氣的用處大概就是為了後續作畫準備,林鹿被自己的先見之明驚訝到,碳鉛筆落下,描繪着向之暨大致的身體輪廓。
向之暨只是坐着,随意的擺了個姿态,高高大大的身體,肩膀寬闊,手搭在大腿上,格子襯衫是林鹿的,不怎麽合身,紐扣都系不上。
林鹿的視線從他的肩膀垂直而下,在被襯衫裹緊的手臂那裏稍作停留,最後落在他分開的雙腿上。
林鹿的褲子穿在他身上,也是極度不合身的,寬松的運動褲成了緊身褲,抱緊着每一寸的肌肉,大腿的線條尤其明顯,林鹿視線輕掃,想到了向之暨說的“挂空檔”。
沒穿的話,似乎真的是更明顯,大大的一坨貼着布料,是蜷縮的樣子,林鹿看了一眼就迅速撇開頭。
炭筆劃過紙面的聲音很好聽,向之暨看着林鹿,漫不經心問:“小孩,你專門是搞畫畫的?”
筆尖一頓,林鹿說:“不是,這個只是我業餘愛好。”
“看着挺專業的,有沒有考慮認真學一下?”
“有這個打算,不過得等段時間。”林鹿擡起眼皮,視線專注的盯着向之暨的臉,他說:“別笑了。”
向之暨一頓,嘴角邊的笑立刻隐沒,薄唇輕抿,深邃分明的輪廓從喜劇變成了史劇,面無表情的臉上是肅然冷冽,看着林鹿時,捏着炭筆的手抖了一下。
素描陸陸續續畫着,這是林鹿第一次畫人物,不太熟練,向之暨不太懂畫畫,他只覺得林鹿畫的還挺像。
他給林鹿當模特,說是滿足對方願望,其實也是打發自己的無聊時光。
外面的風頭應該還沒過去,向之暨也不敢冒險,再加上這小房子就跟安全屋似的,平日裏就是懶洋洋的曬太陽,偶爾坐起來滿足一下林鹿,就沒什麽事了。
是難得的放松清閑,讓向之暨一直以來緊繃的神經得到某些意義上的緩沖,可舒坦的日子也就沒幾天,被簡單處理過的傷口在緊裹着的繃帶下發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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