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說是沒有感覺,卻又立刻讓林鹿給自己煮了顆雞蛋,剝開殼,仰面躺在沙發上,揉着自己的臉。
“肯定破相了。”
向之暨振振有詞,林鹿湊過去看了一眼,小聲說:“沒,還是很帥,就耳朵有些紅。”
“你覺得我很帥?”向之暨抓重點一向厲害,目光如炬戳向林鹿,對方被他看得腿軟,雙手扶着沙發,慢吞吞跪坐下來,像只有主人的小狗,蜷在主人腳邊。
下巴磕在松軟的沙發上,慢吞吞點了點頭,林鹿輕聲道:“嗯,是挺帥的。”
向之暨嘴角邊應該是得意的笑,他側過頭,伸手輕撫了一下林鹿的臉,“你長得也挺好看的,白白嫩嫩,像紅豆湯裏煮白白的小年糕。”
這是什麽稱呼?
林鹿“唔”了一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臉上的溫度卻逐步加高,他覺得自己快要到燃點了,慌亂站起來,聽到向之暨哈哈大笑,林鹿急促呼吸,往四周各個方向都轉了一邊,最後立定左轉,同手同腳外加正步走向卧室方向。
“哎,說話到一半,你去哪裏啊?”向之暨在後面不要臉的喊着。
林鹿趴在轉角牆壁上,探出頭,一顆腦袋成了紅柿子,眨巴着眼,氣息奄奄磕磕巴巴,“我去……拿衣服,要……要洗澡。”
小跑到卧室,抱着睡衣睡褲磨磨蹭蹭出來,向之暨翻了個身,手肘撐在沙發上,下巴磕在掌心裏,翹首以待的看着他。
林鹿後背一涼,背脊挺直,努力把向之暨那戲谑的視線忽略掉,像是螃蟹似的,爬到了浴室裏。
玻璃門輕輕合上,林鹿繃緊的肩膀立刻松懈下來,他長吸一口氣,把衣服放在簍子裏,翻下馬桶蓋,坐在上頭,呆滞着。
兩分鐘後,玻璃門被敲響,林鹿擡起頭,就聽到向之暨在外問:“怎麽沒聲音?你有在洗澡嗎?”
“洗了洗了!在脫衣服!”林鹿立刻站了起來,快速地把衣服脫掉,利落打開花灑,水流聲響起,他盯着玻璃門外的虛影,向之暨站了兩秒,而後就慢吞吞離開了。
林鹿深吸一口氣,捂着心口,跨入浴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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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水澆在他身上,在水聲遮掩下,他開始大口大口呼吸,呼吸聲裏還夾雜着一些數不清的悸動的哼笑,抑制不住的從喉嚨裏震顫而出。
怎麽會這麽開心?
林鹿忍不住跺腳,又怕外面會聽到,止住跳躍的步子,變成了在浴缸裏滑動。
向之暨叫他小年糕?
他之前說過,他最喜歡吃的就是紅豆年糕湯,四舍五入,是不是……
啊……林鹿捂着發燙的臉,閉上眼,嘴角的弧度高高揚起,不能再想了,越想越離譜,可是……真的好開心,他……他好喜歡這個稱呼。
小年糕……
向之暨最喜歡的小年糕。
林鹿動作慢,洗澡的時候也是磨磨蹭蹭,洗完澡擦幹身體穿好衣服,差不多都要一個小時了。
他從浴室裏出來,見向之暨竟然是規規矩矩的端坐在沙發上,愣了一下,就聽向之暨拖着尾音,懶洋洋道:“你怎麽那麽慢,我快憋死了。”
說着,他便站了起來,晃動着肩膀走過去,與林鹿擦肩而過時,向之暨鼻尖微動,腳步停頓,歪過頭,在林鹿脖頸一側嗅了嗅,而後慢吞吞他直起身,扯開嘴角,笑道:“新買的沐浴乳味道好聞,我喜歡。”
“是水蜜桃的。”林鹿嗫喏着,向之暨微微眯起眼,打量着他。
小孩是剛從熱水裏出來,全身的皮膚都白裏透紅,一雙眼也是濕漉漉,嘴唇微微張開,膽怯緊張是一目了然,還有一些壓抑着克制着的悸動。
向之暨那麽大的人了,旁人的一點點喜歡愛慕怎麽可能感受不到,暧昧在空氣裏緩慢溫煮,是個能夠讓人為所欲為的小朋友,可不能是現在……
他自身難保,根本無法做下任何承諾,他保證不了什麽,被林鹿救下是幸運,打擾他是無賴,可若是還要給他些希望,卻又不能去實現,就是無恥又惡劣。
向之暨有錢,就算是死了,也能讓艾琳把錢給林鹿,可感情這類的承諾,他不敢,至少現在不敢的。
他伸出手輕拍了一下林鹿的腦袋,摸到一手的濕意,向之暨咳了一聲,對林鹿說:“把頭發擦幹,別感冒了。”
林鹿搖晃着腦袋,暈乎乎的看着他,見他走進浴室,合上了門,發愣了幾秒,抱着毛巾,捂住了再次臨近沸點的臉。
之後一段時間,相安無事。
向之暨還是會去抽煙打電話,臨近春節,公司安排春假和發了年終獎,林鹿笑着告訴向之暨說他這個實習生竟然也有五百多塊的獎金,他問向之暨有沒有什麽想吃的,他們出去吃。
向之暨是沒什麽特別想吃的,他歪着腦袋靠在沙發裏,懶洋洋地看着電視機裏的金融新聞,漫不經心道:“你春節什麽時候放假?”
林鹿愣了愣,他報出一個時間,向之暨點點頭,他用遙控指着電視,對林鹿說:“看到新聞裏的公司了嗎?那是我的,現在被那群傻`逼亂搞,不過很快……我就能拿回來了。”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像是變了一個人,林鹿還沉浸在五百塊的年終獎金裏,向之暨卻信誓旦旦保證着說要把那市值幾百個億的公司奪回來。
出去吃飯的話題戛然而止,林鹿意識到,這個人總有一天會離開,離開這彈丸之地,回歸原來的生活。
金錢世界的冰冷,上位者的嚣張跋扈,謀權中的你争我奪才是他的世界,和林鹿無關的世界。
之後春節放假,公司早早下班,林鹿打了卡,路過水果攤的時候想到前幾天向之暨說想吃橙子,他讨價還價買了二十塊的橙子,拎着回家。
擠着地鐵拎着一大袋沉沉的橙子回家,到了門口,看着緊閉的門扉,林鹿的心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用鑰匙開鎖,而是輕敲了一下。
屋內安安靜靜,沒有聲響。
他打開門,悄悄的踮起腳,走進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住所一般,生疏的站在門口,看着一室的昏暗。
那天其實下雨了,下着小雨,買橙子的水果攤本來是要走了,林鹿看到了後追了一百米才喊住了他,買了二十塊錢的橙子。
地鐵上也很擁擠,他被人潮淹沒,可又怕袋子裏的橙子被壓壞,護在胸前,想着回家帶給向之暨吃。
向之暨總是很嘴饞,說想要吃,想要吃那,可林鹿錢不多,便克扣着自己的衣食,來滿足向之暨。
他過冬的棉襖袖子那裏破了一個洞,他都是在晚上偷偷的補好,給向之暨買的卻是最新的最保暖的。中午公司吃飯,他就吃了一碗六塊錢的清湯面,晚上到家,買了好多肉,都是要給向之暨吃的。
他和向之暨說,自己不喜歡吃肉,可他的口味和向之暨幾乎一模一樣,向之暨喜歡吃的,他也都是……喜歡的。
袋子裏的橙子滾落在地,發出幾聲悶響,半開的小窗透進些許雨水,林鹿迎着一片冷,去把窗拉上,雨水跌落在他的臉上,模糊了他的表情。
那天的雨聞起來就像是生日後吃剩下的蛋糕,又或者是隔了一夜的奶油。
溫暖的房間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原來的熱度,暖氣好像不起作用了,地毯變得不再柔軟溫暖,落地燈的光成了一片寒,寬大的沙發也沒了原來的吸引力,一切都變冷了。
冰冷的宣告着,向之暨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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