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行進的速度也很快,翻山越嶺中撿垃圾,淩晨時她已經離那些盤旋的飛行器有相當一段距離了。

但垃圾場太廣闊。

像是一片鋼鐵塑料的雨林。遠處還有些大型船舶或飛船的頭部殘骸、電纜塔的支架這樣的巨型垃圾,斜倒在山上,勾勒出令人恐懼的巨物輪廓。

她看到一些拾荒者在撿一些塑料管。

宮理跟着找了幾個,發現都是空的,就只能選擇發揮自己另一個強項——搶劫。

出其不意襲擊幾個拾荒者,她奪到幾根塑料管,發現那就是扭扭管,裏頭殘留有各種味道的膏體。她硬擠出一小截吃進嘴裏,立刻感覺到飽腹,體能也在恢複。

但那個黏嘴的口感和香精味……這玩意兒要不是在垃圾場,狗都不吃吧。

她還看到垃圾山中無盡的電機、鐵架與塑料中,時不時會有一些破舊衣服,閃爍着或灰色或白色的字,都是垃圾裝或者白裝。

而綠裝,除了手中的水晶拖鞋以外,她一件都沒有見到了。

也是,原著裏替身女配那些紫裝、藍裝,都是真金白銀堆出來的,聽說她甚至有個別墅,放滿了她搜羅來的各種加魅力的衣服,不過原著裏不會詳細寫地址,宮理只記得原著,并沒有替身女配的記憶,也不知道在那兒。

宮理翻了翻垃圾堆,白色裝備加成很少,但還是能找到一些,穿得多總也能三件頂一件吧,除去一些特別影響行動的厚衣服和太臭的,宮理幾乎把找到的各種裝備全都套在身上。

天蒙蒙亮的時候,宮理已經快接近垃圾場邊緣了。可她不知道,自己一夜急奔,已經在垃圾場西側小範圍內出名了:有個靈巧怪人,會随機襲擊其他拾荒者,扒掉他們的衣服并穿在自己身上。

而寒冷夜晚、風疾雨涼,這位襲擊者還會貼心的用垃圾埋住那些被擊暈的光屁股拾荒者,最起碼也會給他們關鍵部位蓋上幾片糖紙。

……

到垃圾場的邊緣,并沒有鐵絲網或者圍牆,只是垃圾越來越稀疏,露出了真正的幹涸的地面,一條破敗陳舊的公路出現在宮理面前。

淩晨天色昏暗,周圍沒有路燈,道路坑坑窪窪破敗不堪,宮理看到遠處似乎有一點黃色的微光在路邊,就往那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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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比想象中遠,她一瘸一拐的走了半天才看清。

紅色的大貨車停在路邊,車燈亮着,幾輛摩托将貨車團團圍住。幾個穿着豔色假皮草的男女,正拿着棍棒槍械,在車邊對一個抱着頭的男子拳打腳踢。

挨打的男子嚎啕大哭。

宮理還沒打招呼,就有一個穿粉貂毛的極其敏銳,猛地轉頭:“有東西在接近——我就說垃圾場附近這兩天來了太多教派的人物,各個穿着白袍、級別超高,肯定是出事兒了!咱們今天要不就收工吧!”

另一個穿綠豹紋的狠狠踹了哭泣男子一腳:“好不容易今天攔到一輛車,還這麽大味道,貨車上估計都是臭魚爛蝦!——靠!那是什麽玩意兒?”

打人者們朝尾燈的方向看去,光線微弱的公路那頭,一個蒼白細瘦的人影從灰色濃霧中歪歪斜斜走來,一身破爛衣裳,頭發垂在眼前,走路毫無聲息……

綠豹紋擡起一把塑料槍:“別過來!你是誰!”

蒼白細長的人站住了,她緩緩撥開臉上髒污的頭發,額頭中間赫然一個血洞,面上淌滿幹黑的血跡,她咧開嘴角道:“我想問——”

綠豹紋吓得慘叫,猛地朝她開槍:“有鬼!”

蒼白鬼影被子彈擊中小腿,踉跄一下,竟連痛叫也沒發出,猛地沖向紅色卡車背後,動作輕且快的像是只蜻蜓,躲入他們射擊的死角。

幾個人驚恐對視,連忙擡起武器搜尋。

那蒼白鬼影突然出現在上方,從紅色卡車頭上躍下,兩手持握一只拖鞋,狠狠擊向那個嗅覺靈敏的粉貂毛的頭臉。

粉貂毛應聲倒地,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蒼白鬼影一只腳落地,兩手扶住地面,像個雪豹一樣毫無聲息,頂着滿臉血仰頭看向他們……

這是什麽招式?!

皮草男女們驚駭的朝後疾退:“操他媽垃圾城附近真鬧鬼了?!”

宮理想得到這輛紅色卡車,但對面這幾個人基本都持有武器,她未必打得過。

實在不行就奪車就跑。

她正想着,突然身後傳來一聲聲抽噎,轉頭就瞧見剛剛抱頭挨打的男子,緩緩站起身來,眉清目秀,身子單薄,他顫抖着嚎啕大哭着威脅道:“嗚嗚嗚!你們離開、離開我的車!要不然我就動手了!”

他□□臂膀,瘦弱不堪,只穿了件馬甲,綠豹紋嗤笑道:“你一個E級,在這兒叫嚣什麽呢?”

哭泣的男子抖得更厲害,涕淚橫流的将手摸向自己手臂,宮理看到一把刀柄從他皮肉之下長出來,像是長角一樣将他皮膚撐裂,哭男抓住刀柄,猛地往外一抽!

他自己率先慘叫一聲,一把血淋淋的半人多高的白色骨刀拎在他手中,宮理莫名感覺到那刀上凜然的殺意,但哭男哀嚎哭叫的幾乎站不直腰。

他一邊哭,一邊轉着手腕拎起刀,刀一轉便是血光寒意——

皮草男女看了宮理又看了骨刀一眼,突然齊齊朝後退去,竄上摩托車,罵了幾句狠話後蹤跡消失在濃霧中。

哭男後怕的癱軟在地,抽噎起來。

道路恢複一片寂靜,卡車的燈半死不活的在迷霧中閃爍。

只有那個被她擊昏的粉貂毛躺在路邊。

宮理看到他的粉貂毛大衣也是件裝備,順手扒下來穿在身上,公路上風大,毛絨絨的宮理直被吹成了一只掉進染缸的薩摩耶。

她剛要開口,眼前忽然顯出一行亂碼,抖動了幾下消失了。

怎麽回事兒,她真被池昕那一槍打壞了腦子嗎?

哭男在她身後輕聲道:“謝、謝你……”

宮理轉頭看他。

哭男被她額頭的血洞吓的一噎,瞪大眼睛道:“……你還活着嗎?”

宮理:“你猜?”

她不得不承認,相比于那些夜店蹦迪打扮的搶劫者,她更像是這條公路上惡鬼。哭男擦了擦眼睛,扶着卡車的門,站起身來,道:“我叫平樹。你……”

宮理道:“這兒附近除了萬城還有別的城市嗎?”

萬城是原著的故事背景,如果可以,她當然想暫時離開這個降智大舞臺。

平樹:“現在哪有那麽多城市。都在上百公裏之外,曾經離萬城最近的春城前一段也似乎發生了A級天災,被封鎖了。”

宮理咋舌。沒轍,要不還是回萬城吧,她不找男女主,男女主總不至于非來她面前蹦跶吧。實在不行,也能打打工賺賺錢,想辦法把臉換回來,否則天天頂着跟原女主一模一樣的臉也夠膈應的。

平樹點頭:“是,你要搭車嗎?我可以送你一程。”

宮理想了想:“我也可以劫車。”

平樹笑了起來,他打開車門:“上來吧。你叫什麽?”

平樹一邊打開車門,一邊擡起鋼骨刀,對着自己的肚子插下去,伴随着一陣慘叫,那柄骨刀全部沒入他身體,連刀柄都消失在了皮膚之下。

他的身體,就像是沼澤一樣将比他腿還長的刀吞進去了。

他可以把很多體積挺大的東西藏在自己的身體裏啊。

宮理:……這超能力,太适合當代購了吧。

平樹擦了擦眼淚,上了車。車子緩慢發動,她低頭檢查自己小腿上被子彈擊中的地方。

沒有流血,只有一塊深深的凹陷,應該只是她的腿骨被擊傷了。受傷的程度比她想象中要輕一些,難道是因為她身上的大多數裝備,都是加防禦的?

平樹小心翼翼開口:“你臉上的血,真的不用處理一下?”

宮理拉下車上的小鏡子,看向自己——

好家夥,曾經從額頭血洞湧出的血液幾乎布滿整張臉,都已經幹涸凝固成了黑色,額頭上槍洞中塞的筆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丢了。

平樹抽了一張濕巾給她,她擦淨了自己的臉。

平樹瞥了她一眼,愣住:“你……”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宮理。

正這時,宮理也轉頭在看旁邊,車裏竟然貼了好幾張大大小小的海報。

等等?!

海報上身着白色小禮服高跟鞋的女孩,手持話筒,一邊跳舞一邊在舞臺上露出了明豔動人的笑容,不是別人,正是原女主栾芊芊!周遭幾張海報,全是她的寫真或舞臺照!

搭車都能碰到原女主的粉絲?

平樹結舌道:“你、你……”

宮理握緊拖鞋,決定殺人奪車了。

“你長得還挺好看。”

啊?

宮理再次看向了鏡中的自己,注意到了最顯著的不一樣的地方。

宮理之前見到了栾芊芊,原女主是黑發黑瞳,按理來說替身女配自然也該是。但這個仿生身體似乎出了什麽問題,像是褪了色般——她睫毛與頭發像是透明的玻璃絲,瞳孔變成了大理石般的灰白色。

她像是一塊透明度極高的冰。

五官雖然依舊挺美,但宮理現在散漫癱坐着,嘴角挂着嘲諷的笑容,氣質上與原女主看起來差異更大了。

宮理故意指了指海報:“我對照着這個明星整容的。”

平樹:“這是誰呀?啊,抱歉,車是租的,這不是我貼的,我也不認識。”他誤以為宮理是栾芊芊的粉絲,語氣愈發小心翼翼。

不認識就好。

宮理擦幹淨了臉,額頭的血洞更顯眼了,只是頭發太髒,她看着車裏也有剪刀,幹脆将腦袋伸出車窗外,拿着剪刀,将頭發一把把全剪掉。

平樹目瞪口呆,又不敢分神,只能看她纖長的身體半邊在車窗外,像蒲公英一樣大把大把剪掉了長發。

不一會兒,她坐回了副駕駛座,腦袋上只剩下一寸長的柔軟白色短發,貼着後頸,額前還有些極短的散亂的劉海,更顯得她長頸纖細。

平樹專心開車,卻看到斜前方垃圾城中有許多懸浮的無人機和飛行器,還有些人在垃圾山上走動,忽然道:“怎麽這麽多人?是哪個大人物不小心把貴重物品扔進垃圾裏了嘛……?”

宮理托腮看向窗外,天邊微亮,還有不知多少教會的手下在垃圾山上翻找。

這些手下一個個挂着熬夜加班的喪臉,估計心裏都在罵娘,看見了卡車路過也沒有攔截。

平樹轉頭:“他們在找什麽?”

宮理滿嘴胡扯的習慣又犯了:“找我呢。我結婚後老公逼我整容成他喜歡的女明星,家暴我還找了小三,我要離婚,結果他對我開了一槍,還把我屍體扔進垃圾場,現在小三查到我沒死透派人來追殺我。”

平樹震驚:“……啊?可、可那些人看起來像是教會的人啊。”

宮理在平樹車裏找煙,也沒找到,随口扯淡道:“嗯,我老公找的男小三是個神父,所以他才掐指一算、啊不,用占蔔神跡,發現我沒死透的。”

平樹目瞪口呆,一腳油門踩出去,半晌才道:“你、你說的都是真的?!”

宮理拍拍平樹的肩膀,嘆息道:“我這樣的女人出現在垃圾場裏,怎麽可能不背負一些傷心往事呢,別問了,我的人生要從頭開始。從現在起我要好好愛自己,做一個幸福的女人。”

平樹不再說話,宮理在儲物櫃裏發現一支沒電的電子煙,剛想問他借充電器,就聽到一聲抽噎,擡起頭來,平樹面朝前方,淚眼婆娑,咬緊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輪到宮理震驚了:“……你是在為我流淚嗎?”

不會吧大哥,你這都能信?

可能她這句輕輕的話,在平樹聽來,都像是從未被珍視的可憐女孩不可置信的感動的疑問。

平樹身子一抖,用力地擦了了擦臉,用力道:“不是,我相信你會幸福的。”

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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