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

裏頭沒聲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出來了, 卻還緊緊裹着披風,平樹拎着大包小包的坐在長條凳上:“哎,小少爺, 你喜歡這個紅的裹屍袋,還是這個藍的裹屍袋。我買的三個不一樣的顏色。”

柏霁之臊眉耷眼的随便指了一個。

宮理:“再來把細篦子,兩瓶油膏。用他的光腦結賬。”

柏霁之人傻錢多,買了之後才問:“為何?”

宮理:“連裹屍袋都要自備的學校, 你覺得有可能會有理絨院嗎?走吧, 去我們那兒住, 明天早上咱們一起坐車去方體。”

平樹小小的出租屋裏, 一下子擠進了三個人, 除了有一間小的廁所兼浴室,廚房就在床旁邊, 宮理之前打了地鋪之後, 幾乎都要沒有站腳的地方。

剛剛進了這座筒子大樓開始,柏霁之緊張的就要炸毛了, 樓裏走廊上游蕩着嘔吐的、磕高的、油污滿身的各種人,還有堆積的垃圾、糊滿牆的小廣告和幾臺欠修理的自動販賣機。

柏霁之尾巴翹着, 恨不得腳尖點地飛着走。

進了平樹屋裏, 幹淨了不少, 柏霁之主動申請睡在晾衣繩上。宮理不管他跟小龍女似的打算在繩上劈叉的行為, 跟平樹把速食包扔進料理機,隔壁又叫喚起來, 什麽“好會吸”“真牛逼”之類的, 柏霁之面紅耳赤, 差點從繩上摔下來。

宮理砸了砸牆,嚷嚷道:“大哥!記得別關燈, 看看他嘴裏的菜花再決定牛不牛逼啊!”

隔壁一陣叮咣作響,浪|叫也偃旗息鼓。

平樹安心做飯,宮理開始收拾自己的衣服,柏霁之想湊過去,但又沒有落腳的地方,就腿彎挂在晾衣繩上,道:“這是你從夜城帶出來的衣服嗎?”

宮理疊着那件鐳射夾克。

柏霁之指了一下:“那是……簽名?字不怎麽好看。”

宮理小心翼翼護住:“千萬別擦!”

柏霁之認得那幾個字。原重煜其實挺有名的,就連他也知道,但他沒想到宮理也是他粉絲。

他微微撇了下嘴角。

平樹把熱好的一堆七彩鼻涕似的速食端上來,還有一盤黃綠色的瑪莎拉糊糊,是平樹自己做的料理。他順便打開了投影電視:“放點什麽吧——”

剛一打開,宮理就看到半裸穿着圍裙的男人,肌肉結實,身材高大,戴着紅色獠牙傩面站在……整潔如新的馬桶旁。原重煜熱情洋溢道:“威猛護士長牌洗潔劑!還你一個娘胎裏剛出來一樣的全新馬桶!女人,別舔,留給我!現推出火雞鍋巴味限定款!”

宮理:“……他還拍廣告?”

平樹盤腿坐在小桌旁,道:“嗯。方體想要搞一些超級英雄之類的人物出來,他算是最知名的一位。”

宮理吃了一口荔枝味,道:“為什麽讓他當招牌?胸大?”

柏霁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半晌才道:“因為他救過很多人。他的超能力就是治愈……而且他穿成這樣也不是為了……”

宮理看他扭扭捏捏的樣子,補充道:“不是為了賣肉。”

平樹接話道:“聽說是因為他的治愈能力,穿的越少越強。他的定級沒人知道,但超強的治愈力和抑制別人的超能力這兩點,讓他一直很受各大門派忌憚。”

抑制別人的超能力?

宮理想到了柏峙當時被原重煜觸碰之後,手指像是熄火般冒出一縷黑煙。

平樹又道:“不過他抑制他人超能力這一點很不穩定,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說來,之前還有個挺熱門的節目,就是拍他各種為了救人撕衣服裸奔之類的。”

宮理開始翻光腦了:“……告訴我這個節目叫啥?我要親自來審一審了。”

平樹把自己做的瑪薩拉也分給宮理一些,道:“方體一直給人感覺很不好。神秘、強大,經常會有些惡性事件,包括夜城這次不也是。而原重煜奔波救人的樣子,算是方體為數不多的正面形象了。”

平樹又道:“他的那個什麽索命組,也經常搞公益救援,花錢也很多,他接廣告才有錢養活自己的團隊吧。”

宮理看着電視上某個身材完美卻笨拙又賣力的介紹産品的家夥,撇了撇嘴角。

她低頭吃了一口瑪薩拉,正要繼續聊天,只咀嚼一口,眼前突然一黑,太陽穴瘋狂跳動,額頭上瞬間布滿冷汗,僵硬到吐都吐不出來——

平樹之前做飯基本都是熱一熱速食,這次他親自動手,真是……天災級別的啊!

宮理在渾身麻木中只看到右下角瘋狂在跳數字。

生存+1。

生存+1。

生存+1。

……她在垃圾堆裏撿吃的都沒有這升級效果吧!

宮理咬緊牙關,抓住水杯,仰頭把平樹的料理溫開水送服了。

就這麽吃下去,她生存能力滿級不是分分鐘的事嗎?

她虛弱的頂着滿頭汗,看向柏霁之,柏霁之已經能從她通紅的眼眶感受到慘烈,他立馬飛上了晾衣繩:“我還是吃辟谷丹吧。”

平樹連忙貼心的給宮理擦了擦額頭的汗:“沒這麽辣吧,你怎麽這麽多汗。”

宮理啞着嗓子,挖起一勺瑪薩拉糊糊,咬牙道:“……我是吃到了變強的滋味。”

……

第二天早晨,三人一同坐地下鐵轉公交,又搭了黑車才到達了方體入學的集|合地。

宮理擰眉:“沒搞錯嗎?”

平樹開始搜地圖:“确實沒錯,就是這兒。”

仨人擡起頭,看到了眼前的“麗春澡堂”,這算是在老城區,周圍都是屋頂裝滿各種信號發射器和飛行器停機坪的筒子樓。穿着拖鞋的男女老少蒸騰着半身香汗半身人味,從裏頭帶着熱汽擠出來,拎着塑料簍子高聲打着招呼。

門外還有些給義體上油、給零部件除塵的老鋪子叫攬着客戶。

宮理翻了翻信件,她才發現仨人寫的地址後,都花了一道斜杠,寫“/E”。

宮理率先進去,拿了鑰匙圈,幾乎沒怎麽下過山的小少爺柏霁之,在蒸騰肉味的裸體大爺之間,垂耳都要豎起來了。

男女分開,宮理進了女更衣室,這會兒是上午,人還不算太多。她拿了鑰匙圈,剛打開更衣櫃子的門,一只手竟從櫃子裏深處,抓住她往櫃子裏拽去!

宮理:“草!我的包卡住了卡住了!你別扥了,慢點慢點!”

她拽了一下包調整了角度,就被那只大手拽進了黑暗中,再一睜眼,她已經出現在某片空地上。

倒也不是多麽高大上的什麽方體內部,而是某個老小區街道間的沙地小公園裏頭,還有好多破舊的運動器械。

抓住她的男人穿着半高領斜扣方體制服,戴着墨鏡,看到她反而驚得後退半步,面露恐懼:“是你?!”

宮理認出來了,夜城最後要殺她們的那個四人組裏的一位,就是被她命令之後把自己胸口當鼓敲的那個。

宮理擡手隔空敲了敲他胸膛,惡劣的笑起來:“咚咚。”

墨鏡男後退幾步,臉上冷汗涔涔,另一邊,短卷發戴紅色眼鏡的中年女人走過來,正是之前那個拿三角尺的班主任。

她表情也不怎麽好,暗罵一聲:“還真抽中了她,我真就是這麽點背嗎?”

班主任擡起臉,恢複一臉嚴肅道:“……宮理同學,過去吧。從今天開始我是你的班主任了。我叫尖兒。”

真是班主任啊!

宮理表情有點奇怪:“您不是老師嗎?叫這麽親昵,還尖兒,您可別叫我理兒。”

班主任無語:“撲克牌玩兒過嗎?J、Q、K、A!鈎、球、凱、尖兒!”

宮理:“哦,我們都叫Q叫皮蛋。”

墨鏡男笑起來,指向旁邊一個年輕女老師:“皮蛋!聽到沒有。”

那女老師蹲在沙地邊,翻了個白眼。

班主任道:“我們組主要負責管理你們E班。不用多懷疑,今年就五個班,你們E班就是最爛的,被認為最有可能沒命的、最棘手的、最不符合方體風格的,都在這兒了。當然,我作為E班的班主任,也好不到哪兒去。”

不愧都是E班的學員,沒人把她放在眼裏,大家依舊聊着天。

班上學員的年齡段很廣泛,有些孩子正一邊罵罵咧咧打手游一邊蕩秋千,也有發頂稀疏的中年男人穿着緊身褲運動鞋沖鋒衣像是去雨林求生。

宮理看到其中最幸福的臉龐,就是那個進考場之前一邊做T一邊哭着跟領|導請假的職業女性,她竟然随身帶了個泡腳盆坐在小公園的沙坑旁泡腳——至少上方體學院不用996了吧。

小公園的跷跷板上,老萍一臉郁悶的坐着,她脖子上還戴着珍珠項鏈,穿着套價格不菲的呢子套裙,卻被肉色繩索捆住身子。

宮理了然:“逃學失敗了?”

老萍這個69歲的老同學翻了她一個白眼,皮蛋Q老師走過來,道:“萍招娣,最後再向你确認一遍,你是要強行放棄入學資格嗎?如果是的話,請在這裏簽入學放棄書以及認罪書。我們推定你将獲得97個月以上的罪刑。”

老萍面無表情吐出幾個字:“……我要上學。”

Q老師高興起來:“作為方體的學員及幹員,當然能以功抵過。一旦您在入學後違規逃脫,我們将為您罪加一等,保證您擁有150個月以上的刑期。”

老萍按了指紋,肉色繩索解開,老萍罵罵咧咧起身,剛要大步走起來,細跟鞋就在沙地裏崴了一腳。宮理順手扶了她一把:“這麽大年紀了穿這麽細的鞋跟啊,你的足力健呢?”

老萍現在看誰都不順眼,哼了一聲:“我本來都可以過上揮金如土的退休生活了,真是這輩子都跟方體有孽緣!”

那頭,左愫和平樹、柏霁之也是差不多同時被拽進了這片小公園。

左愫背着個比她高出一頭的巨大行囊,她主動揮手跟宮理打招呼。

宮理看向她的行囊,左愫道:“我師弟師妹這幾天給我烙了三十張大餅,還做了兩瓶辣椒醬。不知道咱們宿舍有沒有陽臺,我還花大價錢買了菜種,買了保溫箱——”

宮理大為震驚:“咱們是來上學,不是末日求生要進避難所啊。”

左愫笑起來:“說來,這個忘記還給你了。”

她從兜裏拿出一支銀色的筆,宮理想起來,這還是從黑傘男那兒得到的瑞億制藥的筆。

左愫有些激動:“這支筆沒有筆芯卻能源源不斷的寫字,比我買的圓珠筆好用一萬倍,而且筆殼還特別堅硬不會被我捏碎——”

宮理接過來看了一眼,手指在瑞億制藥的logo上一蹭,筆尖處忽然蹦出一小截細長的刀片,而那刀片上泛着藍紫色的寒光,明顯有毒。

這是個僞裝成筆的暗器啊。

左愫卻最不在意這一點:“哦對,它還能殺人。不過這不重要,這筆寫起來真的流暢,而且還能在水下寫字,我——”

宮理:“你留着吧,本來就是我搶來的,給我我也只能當普通的筆用。”

左愫愛不釋手的點頭,道:“還有書冊的事,救我們師兄弟的事,我欠了你太多人情了……”

宮理拍拍她,滿嘴跑火車道:“沒事,以後有錢了給我在萬城修一座三十米的銅像,再建兩座廟給我燒香就可以還我的恩情了。”

班主任拍手:“好了,人已經到齊了。別等了,也別想了,沒有開學典禮,沒有校長講話!你們現在面對的就是第一輪小測,分宿舍。”

她手裏拿了兩把門卡:“E班二十四個人。八個單人間,八個雙人間。房間根據面積、采光和位置,排了個優劣等級。決定宿舍的游戲,就是——捉迷藏。”

“我們四位,作為E班的監管小隊,來抓你們所有人。”班主任擡起手來,遠處城市街道,亮起四面光牆。光牆內的區域的大小,大概就兩三站地鐵的長寬。

班主任道:“游戲一共30分鐘,先給你們5分鐘的躲藏時間。在5分鐘後,我們四人開始抓你們,按照被抓的順序排宿舍,越早被抓到,住的就越差。如果游戲時間內還沒被我們抓到的幾人,再用猜拳來排序。”

左愫吃着餅擡起手:“什麽叫抓到?是用手碰到我嗎?”

柏霁之認真盤算:“要是碰到我的瞬間,我立馬砍掉那只手,那不算我輸吧。”

老萍脫了高跟鞋,坐在平衡木上:“那行,我不用躲了,我就在這兒坐着,不信你們能碰到我。”

宮理也一屁|股坐下了:“雙人間多好啊,我不跑了,直接給我算最後一名吧。”

班主任:……這幾個不愧是從夜城裏活下來的,怎麽這麽難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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