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清冷世子1 (1)
春和景明, 惠風和暢,已是初春的時節,清風吹過嫩綠的草蔓,也吹醒了早春的第一枝花朵。
女子們結伴踏青, 嬉戲游玩, 共同尋找這第一抹春色,也算得她?們少有出行中的一項重?要活動。
金陵城郊外的梅鶴山莊, 一群大多豆蔻年華的妙齡少女齊聚于此, 興致高昂熱烈。
莊園後山處,到處都是三兩?女子結伴站在一處, 大多頭戴幕離, 預備今日?的踏青。
而這其中, 一身穿明媚鵝黃色衣裙的女子擡手,作勢就要摘掉頭頂的帷帽。
而這時她?身後的婢女還未開?口提醒, 旁邊另一女子已經及時出手制止:“六娘,這裏雖女子居多,可畢竟是在外面,還是小?心為?上,莫讓居心不良者在眼睛上占了便宜, 若他回去尋到了府邸,賴上你?潑了污名?,累至王府中女子就不妙了。”
“好嘛。”被稱為?六娘的女子雖心有不甘, 可也乖乖聽下,放下手的同時, 也不忘回道, “二娘你?也太過小?心謹慎了,你?看這四處都是姑娘, 哪有什麽膽大的登徒子,再說,就算有人有膽量來,瞧見了那邊的侍衛,也不敢了。”
六娘手指遠處山頂處,大約三十丈外,一群孔武有力的帶刀青年齊齊站立,将周圍各個?出口圍起來,卻背對此處,只有一個?像是帶頭的高馬尾少年,墨色武服箭袖,手臂抱着寶劍,側臉低頭沉思,卻也耳聽八方,時刻聽候命令召喚。
“那是……”二娘聲音躊躇,似是不解,但更像是包含着其他情緒在其中,只是隐隐壓着,才讓人聽不出端倪。
“那是兄長身邊的貼身侍衛,帶頭的名?為?武就,有意思吧?”六娘湊近,十分賊兮兮的語氣,活潑又靈動,“二娘可想知曉,他的兄長何名??”
二娘不上當,簾幕下的眼睫微顫,卻只大方笑着提醒:“六娘,你?若是再磨蹭,恐怕這第一枝的名?頭,就落不到你?頭上了。”
“哎呀!對了!”六娘這才想起,拉着手下的丫鬟就往山裏快步走,“我可和那尚書府的女兒做了賭注,若是輸了,日?後她?進了……那我不是自動低了一頭?”
二娘本是為?此提心吊膽,聽到對方沒?有說出那詳細理?由,這才不自覺松了一口氣。
而說起這位尚書府家的女子,二娘不由得左右探看,卻發現對方并不在此,也不知道是去何處尋找春枝,不會是……
她?收回視線,卻不由得落在了一旁從來到此,卻未發一言的女子身上。
“……”她?的視線遲疑,對方也許是感受到了,不由得淺淺一笑,回以自稱,“我在家排行為?三,稱我三娘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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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幕簾,其實并不能看清對方的表情,自然自己?的臉上是何模樣,別人也是不知的,可二娘還是秉持着一抹淺笑:“春日?晴好,三娘不前去折枝麽?”
“有六妹在先,卻是不必擔心今日?的頭名?,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這位三娘的回話也是克制,同樣不因身邊人瞧不見,就敷衍了事,臉上同樣帶着禮儀的微笑。
這話當然是假,可她?與這人今日?是首次見面,上來就視為?知交,言明心中所念,實在不符她?的性情習慣。
二娘自然也沒?有當真,只是兀自點頭,權當相信:“三娘所言極是,我也做此想。”
而早早跑走的六娘,完全将那位二娘的囑咐當做耳邊風,伸手就摘下了帷帽,身邊跟着的婢女完全沒?有提醒的機會,見此也不敢再出言,怕掃了娘子興致,遷怒于她?。
“那位閣老家的表姐實在規矩多,兄長都未如此約束于我,她?倒是道理?一大堆,怪不得縱使是只瞧得上嫡出子女的五姐,也不喜愛和她?呆在一處。”
婢女頓時驚吓,立馬到處張望四方,确定?沒?人偷聽,這才輕松一口氣,還是冒着被對方懲罰的風險,出言提醒:“那位可是中書令之?子,娘子不可輕易言語。”
六娘癟嘴,完全還是小?女孩心性:“這裏又沒?有別人,我何以不知輕重??出來春游也這麽多規定?,這不能,那不許,再惹煩我,小?心回去就讓三哥罰你?!”
這位婢女聽言立馬跪下在地,顯然是十分懼怕對方口中的人物,比她?面前的六娘還要畏懼十分,當下磕頭饒命:“奴知錯,還望娘子饒奴一回,下次再不敢了。”
六娘雖然不喜別人幹涉她?的言行,尤其還是一個?下人奴婢,可她?也厭惡動不動的刑罰,當下擡擡手叫她?起來:“算了,你?也算好意,我不計較,快起來!若教人瞧見,還以為?我平日?裏就喜歡欺負人呢。”
婢女聽言這才敢起身,并且預備讓主人開?心點的讨好開?口:“娘子,奴婢瞧西南方像是顏色明麗,若不是沾染了春色的花枝?不若往那處瞧瞧?”
六娘這才滿意瞅她?一言,心中快意:“那還等什麽!快點帶我過去!”
而一女一仆人走遠,還飄來兩?句低聲的呢喃:“那位尚書府的,分明是一起出行,來了就不見蹤影,也不知跑到哪裏的好地方去折枝了,我一定?要強過她?,不能被比過!”
“娘子所言甚是。”這下婢女吃了教訓,不敢随便提示了。
那是王府世子的親妹,可不是誰都敢妄自言論教導的。
與這群女子相反的方向,梅鶴山莊的山頂上一處涼亭處,有不少的侍衛環伺,只亭中停歇一子,坐于石凳上,單手握拳,撐在臉側,雙眸緊阖,似是就此小?憩。
從遠處瞧不清男子的全部面孔,只一身雪青色華服顯眼,淺色罩紗,雪鶴飛于其上,針線細密,活靈活現,其寬袖垂落,衣領周正?,近乎無一絲褶皺,血玉青佩壓身,落地衣擺寬敞,遮掩了那雙金絲織就的登雲靴。
他縱使是偏頭休息,也是身形挺直,長過腰側的墨發直直垂落,竟是還未及冠,頭頂淡墨色玉冠,一根白玉簪橫插其上,衣袖遮掩了大半面容,可僅憑側臉,也可窺見幾分容色。
那臉仿若玉石,清冷堅毅,淺眠時也不放松神情,淡粉的薄唇緊緊抿着,看上去就不是個?溫和好招惹的人。
可這樣的男子,卻要是她?日?後的夫君了。
站在極遠處眺望的女子也開?始緊抿軟唇,心中帶着一絲對于未知的迷茫。
她?與他先前毫不相識,僅是兩?府确認定?親前,隔着四季屏風見了一面,距離稍遠,對方那腳底的木凳都比他的身形清晰,男子也貌似不是喜好多言的一個?人,她?一個?小?女子,更不可能主動出言,最後的結果,竟是一句話沒?聊,只在開?始和結束的時刻,互相見禮告別,實在寡淡的很?。
這樣的一個?男子,若是日?後成婚了,她?會不會和他也是相對無言,沒?一句日?常交流,做一對啞巴夫妻?
若真那樣,恐怕連相敬如賓都做不到,難受的,還是她?們做妻子的女子。
因為?他可以娶妻之?後,另找知心女子,另外設院養着也好,帶回府中做妾也罷,更甚至收下一二丫鬟做通房,總有人能熨帖他的心,符合他的喜好心思,與他缱绻……情好。
而女子不可,只能守着這一個?男子,度過一生?。
那她?這個?正?妻,到時豈不是成了擺設?
母親的告誡言猶在耳,她?一日?都不敢忘。
“女兒,你?父親雖是尚書,可也是烈火烹油,說不得哪天就熬幹了大難臨頭,娘與這一家的兄弟叔伯,是脫不開?的,你?卻不同。”
“他是這王府世子,才是沿襲三代的第二位,未來他是要做這王府的王爺,你?是他的正?妻,就是王妃,地位也只比太子妃低一等,淩駕于衆女子之?上,榮耀加身,富貴榮華和高高在上的地位,你?都會擁有。若是懷孕生?子,嫡子出生?,就是下一代的王爺,何愁子女與你?會遭受委屈?娘也不擔心你?嫁去會過不好。倒是反而脫開?了自家,也能有條出路。”
“而假若他還與你?感情好些,說不定?看在你?和孩子的面子上,能多幫扶一下你?父親叔伯和兄長們。這樣,要是以後出事了還有轉圜的餘地,不會走到那一步,這個?家還是尚書府,不會變成別人的府邸,而家中人都成了庶民,無處安身。”
最後那婦人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聲:“當然,女兒你?要記得,以自身為?主,保住了你?,才是保住了咱們尚書府。”
腦中的回憶結束,女子緊緊握住了手裏的絲絹。
所以,這次初春踏青,她?主動來尋了王府裏的六娘,就是想要借此尋找機會,或許她?能與他見上一面。
而或許是兩?家的庚帖已換,一切已是定?局,府中的王妃聽了小?輩想要出游的想法,竟是特?意指了世子跟随護衛家裏的姊妹左右,還怕他抽不開?身,專門找了他休沐的日?子,才定?了這次的踏青春游。
這一路,她?都呆在府中的馬車裏,簾子都未曾撩起一下望向外邊,更不敢輕舉妄動,就怕其他人瞧見了不屑恥笑于她?,才做了人家的未婚妻子,就上趕着接近未婚夫。
等到了踏青的梅鶴山莊,大家都四處散開?尋找春枝,她?這才有機會,獨行來此。
“大娘,不上去嗎?”她?身邊的婢女是知曉她?的打算的,瞧她?站定?在原地半天了也不動,心中好奇催促。
“我……”本來心中還有幾分成算,可如今遠遠見到了人,她?反而生?出了退卻的心思。
一個?女兒家,怎能如此不知羞?
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丢盡了家族的臉面?
一時間,她?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
而就在她?猶疑的時候,山頂上的人也發現了她?,是一個?可能總領那些侍衛,衣着與一衆侍衛不同的人。
淺青色的純白武服箭袖,金冠加身,不像是下人,更似世家公子。
那人在與這邊對視之?後,先是表情微變,立刻收回直視的眼神,接着拱手行禮,全程眼睛不落在她?臉上,十分的規矩客氣,等到行禮結束,也未曾擡起眼簾,而是直直轉身,幾步走進了涼亭,更加謙卑的躬身行禮,嘴裏說着什麽。
聲音太低,她?們這裏完全聽不到。
但可以确定?的是,這年輕的男子,是對方手底下的人。
“娘子,那是世子的人。”身邊婢女小?聲驚呼,她?先前還以為?,這樣貴氣的少年,應是那位王府世子的知交同僚,才如此和諧靜谧的呆在一處,對方睡着了也不避諱,如今看來,分明是主子休憩,不敢随意打擾。
尚書女沒?有回答,她?也已經看出了,正?因為?瞧分明了,反而對于這次伺機接近更加難安。
曾預想過這位名?滿金陵城的世子是人中龍鳳,卻只是傳言聽說,上次見面也無任何交流,屏風阻隔,她?什麽都不了解,故而對此感受不深。可現在僅僅是看到了對方身邊的下人,一個?行禮簡單的問候,她?就已經心中難言。
連底下的人都是這般出彩的人物,這位世子,恐怕更是極致出色,否則無法壓住這樣的人物,甘心做他的手下,那些傳言,恐怕并無誇張,或許還未細說其中的傳奇與詭谲。
大娘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瞧着那人逐漸轉醒,縱使聽不到彼此的對話,也能猜到幾分,其中必有關于她?出現在此的言論,可坐于涼亭上的人,明明知曉了,也沒?好奇的往這邊瞥來一眼,連身體的偏向微動都未有,也不知是太過鎮定?心性堅韌,凡事都不留心,還是,真的對她?這位即将迎娶的正?妻,毫無興趣。
如果是後者,那對她?來說,才是真的麻煩了。
春日?的風漸起,尚書女頭頂的淺紗若波浪一般浮動,不時吹皺一角,露出優雅貴氣的下颌。
楚王府家的世子,是京城未出嫁世家女的第一首選,甚至是許多見都未曾見過他的女子的夢中情郎。
聽聞不只是全金陵城的女子想要嫁他,就連那位住在皇宮裏的嫡親公主,都對他青睐有加。
可本朝設有公主驸馬不得在朝掌事,甚至是總領京城重?要官職的規定?,而身為?王府的下一任繼承人,這位世子自然不可能娶她?,這個?機會也就落在了世家之?女身上。
其實父親身為?兵部尚書,她?的地位并不低,做他的世子妃也是足夠資格的。
可想要攀上王府的人家不少,這位世子又太過出色有名?聲,可說是前途無量。女子無法接觸,她?們的父親叔伯,甚至是兄弟表親,卻是對此人深有感受,也最明白,楚王府于玟朝的地位,世子這個?人作為?世家聯姻的對象,自家若是與此關系相連,他們所能獲得的權勢利益,又有多豐厚喜人。
即使抛開?這一切不提,說句王府的晦氣話,就算世子的家族落魄,單憑世子的實力作為?,膽魄見識,也不愁重?新興旺起勢。怎麽看他都是一個?嫁女兒的上佳之?選。
所以,對方的搶手可見一斑,再算上對方擁有本朝唯一一位異姓王王爺繼承人位置的砝碼。他們尚書府反而有些吃力。
因此,一開?始她?的父母家族,是沒?想過能和王府聯姻的。
之?所以能成,是世子的母親,楚王府的王妃出面,在一衆世家閨閣女子中相中了她?,這才有了意向,得到尚書府的肯定?表示後,立即找京城最好的媒人帶人提親過禮,測生?辰八字,交換庚帖。
到了這個?地步,他們早已是訂婚的關系,婚禮已經是板上釘釘。尚書女此刻需要擔憂的,自然不是上面的人因為?對她?不感興趣而反悔,退了這門親事,而是……因為?對她?興致寥寥,連這次的婚前接觸,都不願給予機會。
在他人眼中不過幾息時間,在她?眼裏卻無限拉長的對話終于結束,那淺青色迎面朝着她?們所在的方向走來,幕離下,她?的嘴緊緊抿了下,她?身旁的丫鬟卻怕她?失了世家女的穩重?,不由得先一步提醒:
“娘子,世子的人過來了。”
尚書女腳步絲毫未動,盡管她?衣袖中的手已經握緊,表面卻不顯露分毫。
借助帷帽視線相隔的遮擋,在那男子未到達目的地站定?之?前,她?大致打量了對方幾眼,遠處還看不太清臉孔,近了才發現,對方并不如想象中淩厲,反而十分的溫文爾雅,看上去像是個?白面書生?。
可這個?書生?手中并非無權無勢,無衣物金錢傍身,反而是世子身邊的得力助手,他才允了對方,自己?休養時在旁陪伴。
和山頂時一樣,這位少年依舊十分的恪守規矩,眼睛沒?随便往對面的人身上亂瞟一眼,她?身邊的婢女都不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恕子打擾,貴女可是尚書府之?子?”男子的聲音響起,和他的長相十分相符,仍舊是柔和溫潤的語調。
他沒?有自稱奴仆。
尚書女當即察覺到了這一點,她?不動聲色,一個?眼神止住了下人的上前回話,而是親自回以淺淺蹲身見禮,聲音清淺低柔:“正?是,不知君所為?何事?是妾擾了此處寧靜嗎?”
尚書府大娘當然清楚,自己?為?何而來,對方又是因為?什麽下來與她?主動交談,可她?身為?女子,自然不可能不知羞的承認,她?是故意找到這裏的,還準備伺機接近,并且确定?知曉上面的人是她?未過門的夫婿。
那不僅是丢了自己?身為?女兒家不自矜的臉面,也是給整個?尚書府丢人。
出門在外,女子閨名?不可輕呼,大家以自家排行互相稱謂,這是為?人處事的基本禮儀,可也是深刻代表了,出了家門,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個?家族,稍有不慎,就是給家人抹黑,牽連無數,不可謂不慎重?。
因此,就算對方猜到心知肚明了,她?也要裝作不知,完全不可認下。
而對方果然沒?有拆穿,面上都沒?有表現出一絲對這番回話的驚訝,只是在她?施禮的同時立馬側身避開?,不收了這個?行禮。這可是他未來的女主君,不可造次,不管上面的人關不關注這邊,他都會嚴格謹守。
而見到他沒?有接下,女子心中反而舒坦了一些,若是世子的人坦然接受,她?才要別扭,也得重?新謹慎考慮一下,自己?是否要真的嫁他。
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也是家裏的嫡長女,父母待她?從小?雖然較為?嚴格,也對她?頗為?寵溺愛護,并不是可随意怠慢的。
縱使是他王府世子,最起碼的尊重?是要做到的,情感無法控制,夫妻之?儀不能丢,否則他們未來的餘生?,又将如何度過?豈不是十分的難熬?
“并未。這位娘子過慮了。是在下的錯。”男子的腰依舊彎着沒?有起身,聲音和緩又恭敬的解釋,“此處是我家主君,府上世子暫時休憩之?所,見君路過,停駐在此,随派陸某前來問候,是否攪擾了貴女的雅興,若是如此,則是我家郎主唐突了。主言明,休憩已畢,若貴女心喜這處涼亭,即刻讓出,不致深擾,望女見諒。”
尚書女:“……”
她?在裝聾作啞,對方又何嘗不是?
可尚書女半分都開?心不起來。
今日?來到這梅鶴山莊的尚書府女兒家,除了她?這一個?,難道還會有別人出現嗎?
若是他們未曾定?親,還可理?解為?對方這是怕壞了她?的名?聲,故此躲開?讓出地方,可他們分明已是未婚夫妻,作為?大家之?子,是要知禮,也不必半分交集都不可有吧?
她?本還在猶豫的心思,這一刻反而定?了下來。
她?今日?必要見他一面,他又能奈何?
見對方停滞不應,男子反而奇怪,不由得出聲提醒:“娘子?”
“吾乃兵部尚書之?女,郎君知禮,吾上了馬車也未曾面見,只遠遠行至前方帶領,護衛吾與蘇六娘等人的安危,可吾如今已到了此處,世子當真要如此行事嗎?”
或許是面前的人太過溫文知禮,更算不得哪家貴府的公子,只是世子手底下的人,再貴氣也是表象,與他們這些真正?的主人家相比遠遠不及。但更是這位未婚夫的裝傻令她?不喜,任由誰不被人在意,尤其對方還是作為?定?親的一方,都不會高興。
尚書女身為?世家貴女的高貴矜持湧現,她?感覺自己?收到的是有尊重?,但反而忽視更多,因此女子的小?性子一下子上來,句句稱吾,客氣又疏離,還帶着一絲輕微的質問。
她?選擇主動挑明雙方身份,她?倒要看看,眼前的人要怎麽接。
男子果然露出了尴尬的面容,并非是他完全沒?有了應對之?策,只是此人是他家主君的未婚妻,還是當初王妃詢問意見時,他親自點頭應下的人,他實在不敢怠慢。
如今他将女子的身份報出,坐在涼亭裏的人卻反應平平,甚至是冷淡過了頭,縱使是從小?跟着主子一起長大的他,也并未摸透對方的心思,也就在對待這位貴女的作為?上,不好拿捏分寸。
冷淡了不行,熱烈了更不可。
可若是真的惹了女子生?氣,婚後主君對此人冷淡還好,這點小?事不算什麽,如此應對他也并有可令人指摘的地方。但如果今後在他們的日?漸生?活中,公子對其生?出了感情,那他可就有點不妙了。
尚書府的女兒他此前并未可能有機會接觸,不了解其中深淺,就怕真是個?心中計較小?肚雞腸的性子。
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更致命的一點,是……
他回憶起,過去自家主君對那位可是百般疼愛,卻只是因為?父母想要其成親娶妻,便立即翻臉無情抛掉對方,實在令他心驚膽寒。
這一輩子,他當然是絕對忠于自家主君的。但唯獨在女色這上面,他實在是一點都抓不住主人的喜好轉變,也就無法确認,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帶給山頂涼亭裏那位的感覺,究竟是欣喜,還是厭惡。
這也就造成了他現在進退維谷的地步,唯恐一念之?差,違逆了世子的真正?意圖。
“文成,叫你?問候一聲,倒是為?難你?了。”這時,一個?聲音出現,解救了僵持的氣氛同時,也讓陸文成陷入了更大的惶恐中。
可他面上絲毫不顯,甚至還能十分面色平和的轉身,當即拜禮:“主君,是仆未将這等小?事辦妥,請您責罰。”
說着,陸文成當即跪地,頭死死低着,一言不發。
雪青色的衣擺劃過他那趴扶的手指,帶着涼意和鋒利的刻痕。
“下去吧。”男聲淡淡,似乎沒?有表示,饒過了對方。
陸文成心中滴汗,面上卻什麽都不敢表現出來,主動請纓:“文成不該,惹了貴女心情煩惱,當罰,仆這就自請去按照規矩領罪。”
說着,又實實在在的磕了一個?頭,這才起身,完全不給任何人阻撓的機會,便轉身離開?了。
而全程男子都冷眼瞧着,無一絲出言意欲阻止的想法。
尚書女将要伸出勸阻的手收回,回視着主動走下來的人,無言靜默。
女子的幕離不是擺設,更有妙用,那層幕紗阻隔了外界的不軌視線,看不清內裏的一眉一眼,卻能讓處于裏面的人,看清外界人的容貌行止。
而明晰此的卓大娘借此機會,很?快速的瞟了一眼對方的臉,這才收回視線,不叫對方因為?她?視線過多停留而發現端倪。
天下間,竟然有如此豐神俊朗的人物!
這是她?第一次在一個?男子面前,如此心緒起伏。
兵部尚書此人,家境一般,年少成名?,有幾分膽色和謀略,書寫文采也不錯,卻實在長相平平,當初還未出嫁的尚書夫人的娘家,正?是看中了他這個?人,才将自家千嬌百養的女兒嫁過去。
而這位夫人雖不是長得容貌傾城,卻也是個?難得的清麗美人,故此頗為?受夫君喜愛,膝下不少孩兒。
受父母所生?,自然長相各異,有肖似母,就會有肖似父,卓大娘十分幸運,不僅臉蛋和自己?的娘親最為?相似,更是相比于父母突出了幾分,清麗中多了些秀氣和靈動,也因此更得家中長輩和兄弟姐妹的喜愛,可以說是獨一份的長相出衆。
女中有僥幸,男中也不免,她?見過的男子不多,可是家中的衆位兄弟,與家族關聯的堂家表親,也大致有些輕微接觸。
其中尤以母親娘家那邊的男子優勝,真是各個?長相突出,各有優點。
這就導致,在一衆表兄表弟以及其他幾位長相不錯的兄弟堂哥中長大的卓大娘,眼光格外的高。
可是在見到面前的男子時,一向在俊男中洗眼沐浴的她?,也不由得心神恍惚,只覺驚豔不可視。
其實那次屏風初見,因為?雙方全程沒?有接觸,她?實在印象不深,對方更是一言不發,謹慎克制到了極致。
今日?沒?了四季屏風的遮擋,隔絕了山頂距離的視線模糊,遠處只覺尚可,到了面對面的近處,她?這才真正?完全清晰明朗了對方的面容。
他墨眉玉面,是标準又威嚴的丹鳳眼,一雙唇縱使在沒?表情的時候也是微微抿着,并不是睡着時才有的習慣,那淡唇顏色淺薄到了極致,卻無端讓她?回想起一個?說法,說一個?人的唇瓣越淡薄,越是冷情薄幸。
他也會……如此嗎?
她?感受着對方身上那清冷不易接近的氣質,心有退卻,可又立馬回想起那張過于出色的臉,心中浮動,臉頰上慢慢暈出一層緋紅。
此刻她?那小?小?的氣性,早已丢到了九霄雲外,反而開?始拘謹了起來。
“是我的下人禮數不周,驚擾了姑娘不說,還平白的惹了姑娘生?氣,蠢笨至此,蘇某身為?他的主君,實在難逃其咎,在此向姑娘賠罪。”
說着,蘇熙宸彎腰躬身,心中其實是非常的淡然的,并無絲毫氣惱不願或其他情緒,更是生?不出一絲波瀾起伏,但面上反而兀自現出了一絲冰冷的漠然。
縱然對方帶着帷帽,将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他的眼睛也規矩到了極致,未有一絲好奇探究的表現。
原主此人,待人最是冷情淡漠,親生?父母都不例外,那麽對于将要成婚的正?妻,除了禮數周到,他的表現當然只會更加寡淡。
卓大娘早已忘掉了這一茬,還是身邊婢女偷偷提醒,這才回神,低垂的眼睫輕顫,早已沒?了在陸文成面前的有理?有據,淡定?自如。
相反,她?倒是自然的生?出面對陌生?男子的羞澀和避諱之?心,卻又因為?對于這個?人第一眼印象十分之?好,對方還是與她?定?下婚約的人,而又不自覺的使自己?盡量放松正?視,心思十分的矛盾。
“蘇……”女子才開?口一字,就意識到自己?過于放開?了心裏的那根繩索,不由得打起精神應對,在心中左右權衡說話的分寸,甚至有點陷入字字斟酌的為?難,“世子不必如此客氣,妾并未計較,況且那位已自行領罰……”
話到此處,卓大娘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麽說話,是不是太過生?分了?雖然他們還沒?有正?式交流過,但畢竟雙方是訂了婚的,如此态度,确定?對方不會誤會,她?也是對此樁婚事并無興致的嗎?
也?
這個?字一下子震住了她?的心神,當即反思,她?怎麽會産生?這種想法的?
也許是對方的冷淡表現,實在讓人看不出他對于她?這個?特?殊身份的任何不同,可她?也無法把握,他究竟是天生?性情如此,還是唯獨對她?……
卓大娘心思沉重?,蘇熙宸同樣在一心二用,思量着這次的任務情況。
其實,在涼亭原主休憩的時候,蘇熙宸就在系統的幫助下穿越了過來,他察覺到周圍動靜,也借機假裝休息,利用這短暫的空隙接收了原主的記憶和所有情感。
這個?人看似簡單,只是人情冷淡了點,對待人的面部表情少了點,但實際內情複雜,蘇熙宸需要時間,縷清這個?人以及與之?相關的所有走向聯結線,而在此之?前,這片刻的傳遞消化當中,他目下最确認的一點,自然是婚事不能成。
無論是原主的,還是那位已經身心皆屬于原主的表妹的。
今日?那位表妹也在同行之?列,他們兩?個?人卻一句交流都沒?有,到了梅鶴山莊,也各自都未有脫身尋找對方的心思。
而不巧,反而是這位原主的未婚妻,因為?太過摸不清原主對她?的想法,是故意等着抓住這次踏青的機會,來到王府尋原主的姊妹玩耍,順勢一同出游,就想着找到時機,避開?衆人,和原主另外見面接觸呢。
這位尚書府的女兒想要提前了解一下未婚夫,乃是人之?常情。可惜,養在深閨裏的人并不能看透,原主究竟是怎樣一個?不動聲色間,就将女子的感情玩弄于手掌中,極其冷血無情的人。
當時系統與他一同查看,還不由得啧啧感嘆:【宿主,你?穿越的人物是越長越好看,原主本身的氣度舉止也更加的出衆,可也一個?比一個?渣啊。】
蘇熙宸當即聽到這話就想要揉一揉眉心緩緩神,是察覺自己?此刻還在涼亭裏淺眠,這才收手作罷。
“姑娘不計較就好,蘇某也能安心幾分。”
這句話,由任意一個?人說出口,都能添上一分和睦的溫情,更有甚者,若是有意情意,一絲暧昧逾越都能顯露。
氣氛關鍵不在言語,而是語調和口氣。
可換了眼前這人講出,十分的一字一句,規矩有度,甚至有點過度的死板和冷冰冰。
卓大娘心中無言,在懷疑過後,立馬安慰自己?:也許這就是這位王府世子的真實性情,畢竟他那麽小?就遠離了娘親,在那位大名?鼎鼎的大将軍身邊過活,能有幾分溫情留下?
恐怕再活潑靈巧的孩子,去了那據說十分艱苦的邊遠之?地,還過着那沒?有娘親在身側愛護的辛苦生?活,都會性子沉穩冷淡幾分吧。
她?很?快為?他找好了理?由,心中也頓時豁然了幾分,這才有了點淺淡笑意,而她?一開?始設想提出的話也比較容易說出口了:
“蘇世子,已是春意盎然,想必山頂風景別有一番韻味,請恕小?女冒昧,能否借此涼亭一觀?”
蘇熙宸很?是知情識趣,甚至有點過了度的木頭,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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