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清冷世子17

一切都如蘇熙宸所料, 不久後，太子無故‘病死’在監牢裏，三皇子被?醒神的老?皇帝在朝堂上無端斥責，似乎看他哪裏都不順眼。

這時, 宮中從來都是隐形人的四皇子進入了大家的視線中, 原因則是，皇帝順應官員所請, 下旨立四皇子元欽為玟朝新一任太子, 成為了皇位的又一競争人選。

四皇子的生母身份低微，在他幼年時早逝, 皇子無人收養, 是在冷宮長大的病弱孩子, 與母族強盛的三皇子相比，自然是相隔着天塹般的距離。

因此, 縱使他被?皇帝強行拉上了太子的位置，朝中的許多人也并不看好。

上元節後，蘇熙宸受到邀請，再?一次來到這京城中一處僻靜的院落，在那?位老?奴的帶領下, 在涼亭中見?到了已經成為太子殿下的四皇子，和?他最信任的掌事宮女。

他們倆也是原文中，穿越女來之前, 第一重世界的男女主。

四皇子的病弱并不是裝出來的，而是從小所處環境惡劣, 落下的病根。

已是一年春暖花開時節, 多數人早已脫掉了身上的厚衣，這位卻還是冷冬時節的穿着, 瞧着身體?實在不大好。

那?人瞧着蘇熙宸走近，竟是在宮女的攙扶下起身相迎，手?臂擡起：“蘇世子，請上坐。”

蘇熙宸卻并無傲慢之色，先是站定向元欽見?禮：“楚王長子蘇熙宸，見?過太子殿下。”

君臣相見?，但蘇熙宸很清楚，這個人将他請來，看重的可不是他一個小小大理?寺少卿的身份，而是蘇氏世族。

元欽一把上前将人扶起，語句很是親切：“世子太過客氣了，實不必如此的。”

蘇熙宸倒是順勢起身了，卻不接他的話茬，而是謹慎搖頭：“四殿下已是太子，更應該謹言慎行，不然上行下效，反而更不把殿下這個太子放在眼裏了，太子是君，任是為何，臣也不能丢了這君臣之禮，惹人言論。”

元欽和?掌事宮女顏梓對視了一眼，心中同時微微松口氣。

不管對方內心是何心思?，此時他既然願意遵守這君臣之禮，就說?明他們的合作還能繼續下去，不會暫時出現對方反過來背刺他們一刀，選了別?的皇室子支持。

因為确定了這一點，元欽總算心情舒适了點，他将人帶至涼亭裏坐下，順着他的話說?下去：“子蘇所言甚是，可孤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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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苦笑一聲：“最難為的正是這一點，恐怕朝中的官員，沒有一個是真拿我這個人當做太子看待的。”

蘇熙宸半擡眼，心中明白他的暗示，先前都已和?他牽線合作，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忸怩：“殿下是想要，培植自己的心腹官員？”

“是這個意思?。”元欽也直言承認，同時擡手?，指使顏梓擺盤端來熱茶，狀似随意，“子蘇意下如何？”

蘇熙宸瞧着棋盤擺好，先是在對方的擡手?允許下，抿了一口熱茶，這才像是躊躇了幾分，直接出口道：“今年的秋試還早，若是太子殿下急用，且信得過臣，不若聽臣鬥膽一句，暫先推薦幾個人選？”

“子蘇盡管說?來！”四皇子看上去一點也不介意，反而很是開懷。

蘇熙宸已經伸手?，選擇了宮女手?裏白子的那?一罐，放置平穩後，這才思?索幾分，嘴裏念了幾個人名。

除了陸文成以?外，其他的元欽先前并未留心過，而顧青和?還未身帶任何官職的姬浮白，都不在此列。

蘇熙宸不說?，對方自然也不知?道，他心中預想的最合适人選是誰，只?是疑惑這幾個人有何特殊之處，值得這位楚王的世子為他們引薦給太子，可他沒有先問，而是像是更專注于下棋，見?了蘇熙宸的選擇，好笑一聲：

“子蘇這是心中有數，算準了自己棋藝精湛，準備讓孤一程？”

圍棋向來黑子先行，自然占了先手?，可蘇熙宸并不是這種想法，只?是身為臣子，自然做出的禮數罷了。

“臣不敢。”蘇熙宸當即否認，擡手?請示對方落子，“臣所為，只?是為了稍後若是輸掉，能以?此為由，給臣自己留幾分臉面，不至于在殿下面前太過丢臉。”

但事實是，他遵照着原主人設，棋藝比不過一心專研棋術的姬浮白，可也再?無對手?了。

拿了白子，才更容易不動聲色的讓棋，叫對方察覺不出是他在讓他。

元欽瞬間舒心了不少。

這個人，瞧着冷肅不近人情，事實上為官為人很有一套，說?話極其有分寸，從不因自己楚王世子的身份有所懈怠。

這不，他一個才晉升為太子的微弱皇子，面對上蘇熙宸，感?受到了對方發自內心的，因為地位相差對于君主的恭敬和?尊重，又不自覺放松了一些防備心思?，從這麽一個清冷的人身上，竟也感?受到了幾分如沐春風，當真是神奇。

“原來，冷情如子蘇，也如此會措辭。”

太子白子落下，這才像是想起應該關心什麽，接着轉回上面的話題：“子蘇所言人選，其他幾個都已是入職的官員，雖職位不高，不過如此才好收入為自己人，只?是陸文成……子蘇竟舍得将自己手?裏的人送給孤？”

元欽從不會小看蘇熙宸身邊的人，蘇家百年，自有他的運營培養人才的方式和?道理?，他只?是奇怪，蘇熙宸怎麽會放手?心腹來到別?的主君身邊？

若說?是派陸文成過來當做眼睛監視于他，那?也太明目張膽了一點，實在不符合蘇世子的風格。

“這幾人臣舉薦，正是因為他們不僅清正廉明，臣也查明他們并不是任何人的黨羽心腹，還都出自翰林院，将來得太子青眼，做出功績，才更容易入閣，成為朝堂的中心人物，為太子效勞，将朝中大權管控在殿下手?裏。至于陸文成……”

蘇熙宸也在思?考後緊跟其後放置白子：“天下子民都是君主的臣民，自當為未來的天子效勞，沒什麽舍得不舍得一說?。殿下別?看陸文成他出自臣府中，卻是文武雙全，智勇無雙，讓他在太子身邊效勞，無論是出謀劃策還是保護殿下，都能一人抵百人。”

“文武……雙全？”四皇子聽到他這話差點嗆到自己，他的話都不連貫了，不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反問了一句，“可孤聽說?，陸文成不是個文弱書生……”

蘇熙宸自信回以?一笑：“那?是對于外界的掩人耳目罷了。殿下，事實上，陸文成的武功，不在他弟弟陸武就之下。”

從邊關回到王府後，之所以?一直沒有陸文成施展的機會，以?至于招致所有人誤會，只?是因為，京城中人相比邊關，實在太弱，一個陸武就，就已經是大材小用，足以?護衛世子主君的安危，實不需他出手?。

這下子，元欽明曉了幾分，面色複雜，但還是接受了對方的引薦，決定先收了這個陸文成。

“既是如此，那?孤就卻之不恭了。孤相信子蘇！”這句話，新上任的太子殿下，說?得十分的情真意切。

蘇熙宸淡淡淺笑，像是承了他的這份信任，十分開懷。

可他心裏究竟是如何想的，只?有蘇熙宸自己清楚。

之後，元欽和?蘇熙宸又閑聊了許多，再?無關于朝堂的正事，沒有做到用完了就扔的無情。

一盤棋很快下完，蘇熙宸果然棋藝不錯，以?微小的弱勢輸給了對方，既沒讓對方察覺自己的退讓而羞惱，也未失了自己的臉面，輸得一塌糊塗。

棋局結束，是蘇熙宸主動請辭，表示還有要事在身，不能多陪伴于太子，而元欽也遂意放人，并未多做挽留。

走出院落的路上，在一個無人的拐角，蘇熙宸聽到了身後的呼喚：“世子留步！”

那?是一個女聲，而他早已聽出，是那?位掌事宮女，原文原女主的聲音。

蘇熙宸轉身，很是有禮，卻少了幾分面對太子時的恭順示弱。

“顏少宮何事？可是太子還有事吩咐？”他心中已經有所猜測，面上卻不顯。

顏梓站定，先是福身拜禮，後起身仔細打量了對方幾眼，這才搖頭否定：“不關太子的事，是顏梓自己，有幾句話，想要和?蘇世子言說?。”

“少宮請講，在下洗耳恭聽。”即使她?只?是一個宮女，而他是楚王世子，面對如此身份差異，他不因對方身後主子過度惶恐恭敬，也不因對方本人漠視無禮。

顏梓心中嘆息。

若是這位不是異姓王楚王的兒子，而是換一個身份，恐怕玟朝之內，再?沒有比他合适的天下共主了。

只?可惜……

好在這位蘇世子只?想要保住蘇家百年基業，并無此心。

雖有私心，可總體?來說?，是個忠臣。

“太子雖然未提，可顏梓和?殿下一同長大，往日在那?冷宮中，相依相暖的人，只?有我們彼此。”顏梓先是提了一句她?與如今太子的情分。

蘇熙宸不動聲色，知?道這不是重點，而是令他相信，她?的話并不是無足輕重，不值得信任的。

宮女擡頭，與這位世子直直對視，目光堅定：“所以?，恕顏梓妄言一句，要說?了解殿下心思?的，顏梓敢說?第二?，無人能論首名。”

蘇熙宸還是一句話都不回，十分的沉得住氣。

顏梓心中嘆服，嘴裏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對他言說?清楚：“所以?，顏梓知?道，殿下心中，其實一直念着世子當年的恩情，從未忘懷。”

接着，女子低身，又是行了一次大禮：“顏梓以?微末宮女的名義請求，還望世子同樣?銘記，別?因君臣之禮與殿下疏遠，反而本末倒置。”

當年，原主還年少的時候，未去往邊關之前，曾經在進宮的時候，憑借自己世子的身份，出手?幫過一次當時還幼小無力的元欽。

但那?其實，也是原主本身的算計，并無幾分真心。

蘇熙宸不可能就此道明真相，也很清楚，原女主的這番話是為了什麽，可他裝作不知?，而是順勢問道：“顏少宮為何如此？”

那?遲遲不起身的女子眼中積蓄淚水，以?真心相交：“宮中險惡，只?有世子善心，不曾因殿下勢弱而欺辱，反而出手?相助。殿下他……太苦了。其實他想要坐上那?個位置，只?是為了保全自身性命，并無多少野心抱負，将來也必會報效子民，愛護百姓，努力做一個好皇帝。還望世子成全的同時，也體?諒幾分。顏梓私心裏，并不希望，元欽他，成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這番話情真意切，雖是為了拉攏蘇熙宸以?及他背後的蘇氏家族，可更多的，也是顏梓的真心話。

想要收服人為己用，必是攻心為上，攻人為下。

假話中摻雜着真話，才不會顯出端倪，鋒芒太露，失了本心，只?剩下野蠻的，對于權勢的欲望，露出醜惡嘴臉，叫人生惡。

這位不愧是原文的原女主，實在很是會把控人心，演技出群。

不過，蘇熙宸知?曉她?與四皇子的真實情況，穿來這裏後也憑借自身能力進行了驗證，自然心有成算，不懼來者任何招數。

男子那?常年冷厲的臉上，終于出現了兩分動容，又很快掩飾掉，可還是被?偷窺的顏梓捕捉到了，心中稍定。

只?見?蘇熙宸長長嘆了一口氣，适是為這份情意感?慨：“顏少宮不必如此，蘇既已認定了太子殿下，就不會輕易變卦。當年只?是舉手?之勞，實在當不得顏少宮如此感?恩，臣子救助君主，更是無稽之談，那?只?是當年殿下與蘇有緣，故而給了蘇一個機會，算是締結最初盟約的起始。”

顏梓心中佩服：這人可真會說?話辦事，不是太子本人，面對他手?底下的人，也如此滴水不漏。

“顏梓姑娘的心意，蘇已領受，顏少宮放心，若是日後殿下有用得着蘇的地方，蘇必竭盡全力，萬死不辭。”

這句話，別?人說?起來十分的假大空，可從這人嘴裏出來，卻出奇的真誠切意。

顏梓驚訝擡頭，與正微笑着的蘇熙宸對上，她?看到那?雙眼眸裏藏有漫天星辰，璀璨無雙：“當然，若是殿下想要談心相交，蘇雖惶恐，也無不歡欣向往。”

女子目送那?豐神俊朗的男子離去，不由得驚嘆。

不愧是金陵城中的蘇世子，實在不負盛名，風華絕代，引無數女子神往。

顏梓心有所屬，這番感?嘆，自然只?是一種純粹的欣賞罷了，可也不耽誤她?誠心承認，這位蘇世子，是個不可多得的俊才妙人。

“如何？”這時涼亭中的元欽出現在她?身邊，詢問結果，“蘇熙宸可能信任？”

“回殿下，足矣。”顏梓回身，微微又是一聲嘆息，“這樣?高節清風的君子，顏梓還是頭一回領教。”

“都說?了私下喊我名字就好。”元欽無奈，接着好奇，“沒想到這個蘇世子，竟然能得阿梓如此高的評價，他真有那?麽好？”

顏梓點點頭肯定：“懷瑾握瑜，不過如此了。”

坐在馬車中的蘇熙宸手?掌握拳，輕輕托着臉頰暫做休憩。

系統在一旁叽叽喳喳，再?次為宿主的功力佩服的五體?投地，還偷偷透題：【宿主，那?原男女主信了，你可真厲害，演戲超群，像是真君子似的。】

蘇熙宸：“……”

難道沒幾個世界過去，他就成了他眼裏的僞小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