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清冷世子22

楚王府中。

“什麽！”王妃手中的茶杯碎在地?上, 根本不敢相?信這?個消息，甚至懷疑底下的人是和?外面對家串通好，來詛咒她兒子的。

沈凝芷有一?瞬的失神，腦中在嗡鳴幾聲後, 終于由?短暫的空白恢複了逐漸清明。

蘇玉婷已經?完全慌了, 她眼中的淚水控制不住的流下，但還不忘記努力克制情緒, 與一?衆人上前?, 先安撫王妃的情緒。

“那個馬夫一?定有問題！”王妃閉着?眼，身邊的老嬷一?直給她撫平胸口的怒氣, 她控制着?命令的口音不過于慌亂和?顫抖, “去！給我?查！還要即刻派人去找回?世子！我?的兒子福大命大, 一?定不會……”

那個字，王妃是怎麽也說不出口, 更怕犯了忌諱，真的應驗到兒子自?己身上。

底下回?報的管家心中也在無限的擔憂，身體更是卑躬屈膝，還不忘回?禀主家：

“王妃放心，王爺已經?派人出去尋找了, 勢必搜尋到懸崖的每一?處地?方。世子吉人自?有天相?，既然?那些追殺的人沒有找到結果，一?切皆有可能?。世子向來心有成算, 不會任由?自?己這?麽被他們算計的！”

王妃冷哼一?聲，如今自?己的親兒子生死未蔔, 她也失了過往的情面, 甚至不管讓這?些人都聽見：“原來王爺還沒有老糊塗，記着?那是他的親兒子, 還念着?幾分舊情呢！”

上次蘇熙宸自?己受了罪，卻?是誰都不願告知，只為了別人少憂心他一?些，王府和?睦。可王妃是睡在王爺身邊的枕邊人，相?處二十多年，如何猜不透這?其中道理？稍微叫來王爺身邊的下人問上幾句，就算對方不敢言明，都不用去刨根究底，就能?猜到幾分。

後來王妃也去探望了蘇熙宸，盡管兒子全身安然?無恙，可那大熱天的長袖寬袍，還注意着?不讓任何人瞧見一?點衣服底下皮肉狀況的樣子，還能?是為什麽？！

管家屈身在下面左右為難，根本不敢接話。

“算了。”

初聽聞自?己兒子生死未明的消息，王妃一?下子洩了氣，忽然?覺得這?幾十年的人生也沒什麽意思，計較那麽多實在無趣，也就放過了對方，只是叮囑道：

“記得，暫時将這?件事封鎖住，別讓王府裏的人知曉，尤其是老太太那邊，京城也別令人得了消息，以防他們，趁機落井下石！”

別看蘇熙宸只是個大理寺少卿，但他更是蘇家的下一?任家主。這?些年王爺早已退位大将軍的職位，雖有威名，卻?與那些人甚少聯系，多少人還能?念着?曾經?的官場情分？

Advertisement

這?個家，一?直都是王府的世子在撐着?，許多博學多才，卓爾不群的輔國能?臣，心高氣傲，蘇熙宸能?壓得住，他們卻?未必會給失了世子的王府多少面子。

王府的人都懂得這?個道理，管家應是，表示道：“王妃放心，在最初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仆就已經?全部布置妥當，不讓輕易走漏了風聲。”

王妃這?才放心了幾分，完全不想問老王爺的去處，只想留在此處，等候消息。

這?時從一?開始的茫然?無措，到後來的心碎欲裂，再到如今的恢複冷靜，沈凝芷的神思逐漸清明，她又不放心觀察了幾分，确定王妃暫時身體無大礙，轉身面向她，雙膝重?重?跪下，以手拜過頭頂。

“凝芷，你這?是……”王妃心中疑惑，卻?又好像隐約要抓住了些什麽。

這?一?刻，沈凝芷無比清楚，一?旦接下來的話出口，她的名聲受損事小，最有可能?的，是這?樁婚事都會作廢。

可事急從權，比起和?蘇熙宸成婚白首，沈凝芷更關心的，是他個人的安危，而非她本人的一?時幸福。

“王妃，凝芷鬥膽，請您準許小女出府，和?他們一?起找尋世子表哥。”

沈凝芷用盡了生平的所有勇氣，近乎是顫着?聲音說完了這?句請示。

她明了所有後果，可是她并不後悔。

“不行！”果然?，王妃的第一?反應就是反對，然?後就是後知後覺的懷疑，“你是閨閣女子，怎能?随意抛頭露面？還是在懸崖荒野中？凝芷，你與我?兒子蘇……”

她說到這?裏，眼神示意，廳堂裏的人全部退下，就連想要繼續聽的蘇玉婷，都被王妃身邊的老嬷帶到了屋外。

“是。”

這?個時候，不承認是成不了事的，一?味的否認，只會更令已經?看透真相?的王妃厭惡，不然?，她是無論如何都解釋不了，她今日所堅持是為何。沈凝芷選擇坦誠一?部分：

“回?王妃。其實，凝芷早已傾心于世子，情根……深種，只是從未奢望過，婚約能?落在我?的頭上，所以我?将這?份對世子的感?情藏于心底，一?直死死壓抑着?。”

沈凝芷擡頭，與上座的王妃直直對視，眼神堅定，帶着?一?往無前?，勢在必行的氣勢：“求王妃成全小女的這?一?片癡心，只要這?次世子平安歸來，到時凝芷……任憑處置。”

說實話，一?開始聽到對方早已對兒子藏有私心，王妃是不愉的，可後來又想到，從世子與卓家女兒訂婚，到後來的悔婚另選，這?其中都沒有這?位貴妾侄女的手腳參與。

她只是安靜呆在後院，是一?個再娴靜不過的女子，若不是這?次的意外，恐怕這?孩子從不敢将這?份真心表露。如今是對兒子的關懷超過了一?切，才不得不坦誠自?己的心思。

她這?個兒子，從小命苦。父不疼，母不在，他在血雨泥水裏，摸爬滾打的長大，早已封鎖了心門，對男女情愛興致聊聊，這?些年送到他身邊的女子，他都是紋絲不動，原樣奉還，漸漸變成如今這?君子有度，卻?待人極度清冷疏離之人。

若是有一?人，能?滿腔熱枕、毫無條件、甚至是不顧生死的愛着?他，倒是兒子另外修來的福氣，也可彌補幾分，過去父母愛意缺少對他的虧欠。

王妃想通了這?一?點，臉色反而好些了。

在她的心中，曾經?對她和?王爺有過救命之恩的恩人女兒是重?要，可誰也比不過她兒子在她心中的分量。

因此王妃對于這?個請求，并未多少猶豫。若是世子回?不來，她此番出府，念在她情深的份上，王府不仗勢欺人，給她瞞住消息，保留名聲，送她另外嫁人。

可若是世子回?府，得未婚妻如此相?待，想必兒子在這?次生死經?歷之後，也會感?懷幾分，不再那麽心硬冰冷了吧。

若是這?沈凝芷能?将她兒子的心感?化變軟，是大家的福氣，她也能?多和?兒子親近幾分，不至于晚年寂寥，只能?對着?那一?心只有家族，沒有兒子的老頭子。

蘇玉婷倒也是個懂得暖心的小棉襖，可女兒終究是要嫁人的，到時她一?個王妃守着?這?空蕩蕩的王府，縱然?蘇家還有其他有能?力的旁支或是其他幾房兒孫支撐着?門楣，兒子都不在了，又有何意趣？

“好，我?答應你的請求。”王妃将人扶起身來，又握住了對方的雙手以作安撫，“記得，荒野山崖危險，一?切皆要當心。”

得到了對方的關懷，沈凝芷也舒心幾分，回?以一?個同樣安慰的笑?容，卻?是因為蘇熙宸生死未明，勉強撐起嘴角：“感?恩王妃關懷，凝芷會小心的。”

與王妃又簡單交涉了幾句，沈凝芷只在路過時，叮囑了蘇六娘幾句照顧好王妃之類的話，就急匆匆的返回?了煙雨閣，在書?英和?香菱的服侍下，換上了簡易方便的武服男裝，一?條赤色飄帶高高系緊了長發，變身成了一?位身量稍低的俊朗少年。

香菱忍不住誇獎：“不愧是娘子，裝扮上男裝，也很是俊俏呢。”

沈凝芷一?心記挂着?蘇熙宸的安危，根本無心閑聊，甚至連往常的溫和?笑?容都失去了。

書?英偷偷扯了一?下香菱的衣袖，提醒她少說幾句。

對方當即懂事閉嘴。

書?英上前?，面色擔憂，欲言又止：“姑娘……”

“不必阻我?，我?意已決。”

此刻，女子堅毅的聲音傳來，倒是沒了往日的溫婉輕柔，叫人不敢随意勸阻。

時間緊迫，沈凝芷沒有帶上任何婢女，只命她們安心守着?煙雨閣，等她回?來。

沈凝芷來到陸武就準備出發的地?方，擡手就要上馬。

陸武就心生猶豫：“沈姑娘……”

“在外記得稱呼我?為沈公子。”沈凝芷已經?在他的遲疑中坐穩了馬匹，“還有，子蘇曾教過我?騎馬，不必擔心，即刻出發，救人要緊！”

這?一?瞬，陸武就好像在沈凝芷的身上，看到了他主子蘇熙宸的影子，堅定不移，無論面對何事，随時都保持着?出奇的鎮定冷靜，無聲中安撫統領着?衆人的心。

“是！”陸武就和?那些侍衛也一?同上馬，手臂指揮，“出發！”

“駕！”以沈凝芷和?陸武就帶頭，王府側門離開了一?隊人馬，除了他們兩個，這?些人俱是精英之士，武力出衆，卻?只效忠蘇熙宸一?人。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

蘇熙宸一?手緊緊抓着?陡峭山壁邊的藤蔓，一?手費力抽出防身的尖利匕首，将其深深插入山壁之中，這?才安心兩分。

系統在他的耳邊直叨叨，半點也不擔心宿主的安危。

共同經?歷了那麽多世，系統雖不精明，但也清楚宿主的實力的。

沒有萬全把握，他可不會随意跳崖，主動尋死。

【宿主，我?記得系統面板中還有一?把曾跟随你多年的劍，要不要借來用一?用？】

保證比這?本世界的匕首堅固多了。

“不用。”蘇熙宸的聲音有點冷，他懶得理會系統，俯首望了一?眼那茫茫不見底的深淵，反諷自?身，自?嘲笑?道，“真是狂妄。”

可其實蘇熙宸并無悔意，他能?夠選擇循序漸進，但更喜歡随局勢應對，變換籌謀。

這?是他給自?己的意外體驗，也是叫敵人摸不懂他的路線。

蘇熙宸借助着?匕首和?藤蔓，靠在崖邊緩了緩，這?才動身，開始一?點點挪動，攀岩着?順勢而下。

途中他一?直在換着?新的藤蔓和?暫時落腳地?，半點也不慌張。

即使周身大山環繞，死寂圍繞，他動作了許久，也依然?在山與山的中間，看不到深淵底下，也望不到崖頂之上。

蘇熙宸的心卻?無比堅毅，非常人可比拟。

或許常人會被這?種無望的情況逼得心生煩躁乃至絕望，甚至時時刻刻都想要放棄。

他卻?從未産生如此想法，只是安靜下落着?，并未因此時境遇，能?力受制于天道的壓制，而失了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