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深山雪人(8)
廖群點了點頭,也不管黑暗中李言成能不能看見他的動作,就是懶得說話。
李言成穿着一身灰色的大衣,為了防寒他裏面還塞了好幾件毛衣,身材因為衣服穿太多的原因而顯得有些臃腫。
看着對方的背影,廖群覺得李言成現在這模樣也有幾分像是雪人,上身肥腫,下身只有兩只瘦弱的長腳的怪物?
“……那你們去了些什麽地方?”黑暗中李言成又問道。
“去了你們之前去的那個廟裏面,老爺子說他們可能是去裏面等雪人了,所以就帶我們過去了。”廖群說道,“那地方還挺破的如果不是有事,我都不會去那邊看,活脫脫的像個鬼屋。”
李言成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改口問道:“老頭子知道那個神廟?”
“我怎麽知道?不過他是本地人,那個地方有個神廟他應該很清楚吧,畢竟在這些山裏面生活了那麽多年。不像是我們站在雪山裏面連自己是在哪座山都不知道!”廖群坐在雪被裏面,但是沒多久就因為屁股開始發涼只好站起來繼續走。
他捂着被凍的冰涼的屁股,直哆嗦,動作多少有些猥瑣。
然而廖群自己是一點都不在意的,畢竟在他身邊的人是李言成,又不是別人,在李言成面前他還要臉幹嘛?
“我們去山上看看。”李言成道,說完他轉身帶着廖群往山上走去,廖群一聽李言成這句話知道要爬雪山頓時整個人又坐到雪上,他嚎啕大哭道:“不是吧,要爬雪山?這大半夜的……我們明天來行不行啊,今天晚上上去了萬一遇到危險怎麽辦?這大半夜的又冷又餓。”
“不行。”李言成直接往前走去,不去理會大哭的廖群。廖群在原地蹲了一會兒覺着沒趣,始終還是背上背包跟着李言成往前走。
今夜的天氣有些不好,風刮的格外的大,李言成他們在雪山上走動的時候異常的困難。
到了半山腰的時候,他們不得不把腰彎下來慢慢走動,因為站直的時候很有可能就會被風刮倒。
半個小時後,兩個人到那神廟外時雪已經刮了起來。
“我們回去吧,這會兒大概要下雪了。”廖群說道。
在他們面前不遠處就是那個神廟,廟裏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澤,加上破碎的大門,還有大門內若隐若現的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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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像是一個等待着食物進入自己嘴中的魔鬼。
大雪漫天,寒風陣陣。
耳邊不斷狂風呼嘯,如同厲鬼嘶吼嚎叫。
手腳早已經凍的沒有了自覺,□□在雪風中的臉頰更加是早已經麻木,被雪風刮到,撕裂般疼痛。
天地之間已然一體,黑暗之中,站在山中的兩人在此時此刻顯得是那麽微小……
廖群覺得有些遺憾,若是平時他肯定要進去玩一玩才甘心。
“現在下山也已經遲了,這雪恐怕不會馬上停下來,我們往下走,很有可能會被山上跨下來的雪埋掉。”李言成看了看那神廟,說道:“現在這邊休息一晚上,明天再說。”
廖群看了看雪,又看了看面前的神廟,點了頭。
現在這風越刮越大在雪中走路免不了會亂了方向,如果他堅持要下去,怕被雪埋掉也不是不可能。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神廟,然後李言成拿出手機切換成電筒模式查看周圍的情況,這裏和他們離開之前并沒有任何不同。
之前李言成跟随鄭家銳他們上山的時候鄭家銳帶足了裝備,甚至是就連在雪山上能夠點火的東西都帶了上來,當天晚上他們才能夠在山裏面生火烤暖。
現在不同,李言成這次上山不要說是生火的東西,就連一杯水都沒帶。
現在的情況自然和之前的情況不同,更何況之前上山的時候還沒有遇到風雪天氣,雪山之中可見多高,溫度也沒有如今的低。
廖群在屋裏走了一圈,凍得全身都直發抖。
李言成衣服穿的多顯得有些臃腫怪異,廖群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廖群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比李言成穿得少,而且他的衣服顏色向來偏向于豔麗,就連大衣的顏色也是正紅色,如果他和李言成對比起來,恐怕唯一好一點的就是他衣服的顏色在雪山之中更加顯眼,兩個人走散了李言成會更容易找到他。
不過就算是穿了這麽多的衣服,廖群這個從來沒有在寒冷地方過過冬的人也忍不住發抖,凍得哭爹喊娘。
一旁的李言成雖然比他鎮定得多,但是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兩個人都不清楚山裏的情況,因此他們在上山之前并不知道今夜山裏會刮雪風。
“現在怎麽辦?在這裏等到天亮嗎?”廖群問道。
廖群其實自己也知道如果這雪不停他們是根本沒有辦法下山的,不過他還是有些不甘心。
只是因為身邊有李言成在,所以他忍不住懷抱希望。
李言成也不回答,他在旁邊走了一圈之後最終把目光定在了他們身後不遠處那個擺放贈品的桌子上面,那桌子現在已經非常的破舊,上面積滿了灰塵,之前應該是用來擺放祭奠這神像的食物的。
就這手機手電筒李言成走上前去看了一下桌子,然後把它推倒在地,沒等廖群反應過來,他已經一腳踩上了桌子三兩下便把桌腿拆卸下來一個。
“你這是幹嘛?”廖群瞪大了眼睛不明白為什麽李言成要把這供奉神像的桌子給拆掉。
“你去找一點幹的雜草或者能點火的東西來。”李言成對廖群說道,說話時他并沒有擡眼看廖群,而是繼續在那裏粗的魯拆桌子。
不過廖群倒是現在明白過來李言成的意思,李言成他是要把這桌子拆了拿來點火,用來取暖。
明白李言成的意思之後廖群頓時就笑了起來,他打趣道:“這個可是供奉神仙的東西,你也敢踩,還拆了,也不怕神把你抓走,你要是把他惹惱了,這破玩意兒逮不定把你打下十八層地獄。”
說到十八層地獄的時候廖群眼中的笑意更深,他們這種人恐怕不下十八層地獄才有鬼。
這麽一想廖群臉上笑容頓時更開心了,至少這麽算來兩人還算是可以做伴,并不孤獨。
廖群在周圍打量了一圈,然後抱了一堆木材過來,兩人都不抽煙,好在這次進山之前李言成多了個心眼帶了個打火機,因為野獸都懼火,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廖群嘴上雖然說着會下十八層地獄,不過當李言成把那張桌子踩成碎塊并且抱到神廟之中準備生火的時候,廖群還是主動上去幫忙。
雪山之中的幹草也不過就是比外面被雪浸濕的幹草稍微好一些,李言成用打火機對着幹草點火點了許久那些草才勉強燃燒起來。
幹草燃燒起來之後,廖群破不及待的把木棍扔上去,才點起來的火差點兒被壓滅。
好在李言成眼疾手快把那些東西全部剔除,然後慢慢的利用野草把細小的木棍點燃,這才加了一些桌子木板進去。
在神廟之中燃起一堆火之後,兩人圍着火坐了下來烘烤身上被冰冷刺激的毫無知覺的雙手雙腳。
橘黃色的火光在黑暗之中閃爍,火苗所帶來的光影在神廟之中搖曳生輝。
兩個人毫無形象地蹲在神廟裏面,盡可能的把手伸長,似乎想要撫摸那紅色的火苗,就在兩個人身後,神廟之中那種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異的佛像也因為這火光的原因而變得亮堂。
火光搖曳,神佛的面部因為火光的照耀而陰晴不定,仿若真的是厲鬼在兩人身後咆哮。那些神廟之外的風雪則是小鬼在助威吶喊。
偏偏屋內的兩個人卻仿若未聞,所有注意力都在面前的火堆上面。
那張桌子年代已久,做得十分的簡單,李言成看了看面前的火堆,又看了看那張桌子拆卸出來的木板,心裏還在思量着是不是應該把神佛也一起拆下來點火,不然今天夜裏恐怕根本不夠他們取暖。
不知是不是因為那神佛知道了李言成心中的打算,面對不敬的李言成屋外的風雪嘶吼得越發厲害。
“我看你這樣子你該不會是在懷疑黃雪吧!”廖群這人并不傻,他在外人面前話并沒有這麽多,雖然性格有些古怪,但是絕對不會直接戳人軟肋,更加不會對人破口大罵。
但是這個人不同,在他面前的這個人是李言成,而并不是別人。
李言成也沒有解釋也沒有狡辯,只是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他說道:“關于山裏的雪人黃雪知道些什麽。”
至于具體是知道些什麽他就不知道了,只是黃雪的态度已經暴露了這一點。
一開始黃雪一口咬定這山中并沒有雪人,而且很避諱的樣子,可是當他們在山中遇險鄭家銳死了之後黃雪卻好像松了一口氣一般。他雖然也有些害怕,但是卻并不像是自己一直堅信的東西被人突然打破時的震驚。
只是當時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在那雪人的腳印上,并不在黃雪身上。
李言成初次注注意到黃雪,是在黃雪趕他離開的時候。
一直以來忌諱的鄭家銳死了,一直以來相信不存在的雪人突然真的存在了,他們那個不起眼的小村子突然變成了炙手可熱的旅游度假村,人多了,出名了,黃雪的态度立刻就從敬畏變成了市儈……
這中間的轉變太大,通常的人這個時候都會非常反感那些來采訪的記者。
因為人類緩沖驚訝的能力并沒有那麽大,一件事情如果讓他們覺得不可接受,那麽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他們都會反射性的避諱去談及這件事情。
除非一種可能,那就是他根本沒有怎麽驚訝。
外面的風聲越來越大,雪越下越大,很快寒氣便讓屋內的兩個人無法再鎮定自若,紛紛把衣服裹緊。
廖群蹲了一會兒之後受不了了站起來在屋子裏繞着火堆轉圈,李言成雖然沒說話,可是牙齒也早已經凍得在發抖。
“這麽冷的天氣,那三個人就算是活着也早就凍死了。”廖群一邊哆嗦着一邊說道。
天氣實在太冷,白天還能有零到五六度的樣子,可是此刻根本就已經下了零度。
李言成坐在火堆旁邊,他的手已經沒了知覺,但是他卻不像廖群一樣在屋子裏面到處跑的。
“我在跟你說話。”廖群說道。
屋外狂風大作廖群的聲音不得不提高許多,但是李言成就像是并沒有聽到一般,沉默許久之後李言成才再次開口說道:“那些人是我同學,雖然他們可能并不記得我了。”
廖群聞言愣了一下,他顯然是沒有想到李言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李言成這個人從小就性格冰冷,并不是他自己願意如此,而是更多時候是因為他覺得與這些人沒有交集。
完全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兩個人,就算是真地看見,也最多點頭之交罷了。
與李言成有着相似經歷的廖群并不是不能理解這種想法,因為他李言成對自己來說無疑就是這樣的存在。
雖然和他經歷了相似的事情,但是李言成絕可以過得更好,并且能夠掌控自己的生活,在廖群看來李言成就像是他偶像一般的存在,雖然他嘴上從來不承認,可是對李言成他向來是言聽計從,并且有求必應。
但是他和李言成不同兩個人太過相似,因此并不能靠的太近,廖群心中有一把尺子,他知道在什麽距離之內和李言成相處是屬于絕對安全的區域,一旦太過靠近李言成,對他對李言成都是傷害。
可是他就是看不慣李言成自己每次什麽事情都喜歡往身上攬,然後把自己搞得一身傷痕,那樣的李言成他不喜歡,甚至是覺得有些心疼。
“我已經給張軒他們打了電話,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來這邊,到時候就算你不願意我也會幫他們把你綁回去的。”廖群說道。
要勸說李言成離開并沒有那麽容易,所以他制定了一個計劃。
他本來沒準備在張軒來之前讓李言成知道,而是準備在等張軒和安翔來了之後他才動手把李言成直接綁回家去。
可是廖群卻覺得就算是這樣,他也未必有辦法讓對方乖乖回去。
這個人是李言成,不是別人。
他做這些李言成可能并不是毫無察覺,只是對方并沒有表示出來而已,他在縱容着自己,縱容自己為所欲為。
廖群想了想,他又走到了李言成旁邊坐下,道:“你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也搭進去的。”
李言成總算是回頭看了他一眼沒,見廖群臉上一臉嚴肅,他突然有些明白廖群到底想說些什麽。
只是明白過來之後李言成卻覺得有些搞笑,因為廖群和他說的是完全不是同一件事情,他之所以留下來并不僅僅是因為對那些同學的愧疚或者是同學之情,純粹是因為這件事情引起了他的主意,讓他覺得十分有興趣。
雪人這東西到底存在不存在他也說不準,但是他卻親眼見過,然而其他人卻并不同意這個觀點,這讓李言成覺得自己的雙眼欺騙了自己。
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甚至是扭曲的,讓他都有些興奮。
對未知事物的恐懼并沒有壓倒他心中的那份興奮,反而讓他越發的——不能自抑。
但是李言成也不是話多的人,他雖然知道廖群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了,卻也沒有心思跟他直接解釋。
廖群似乎還準備說些什麽,但是窗外的風實在太大,風還夾着雪花,寒冷的空氣不斷從窗外湧進把火吹得的不斷搖曳。
所以他張嘴了幾次,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
李言成視線一直停留在窗外,他突然伸手對廖群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然後在廖群的注視之下他小心地站起來貓着腰朝着門口走去,走到門口之後他并沒出門,而是在門口旁邊蹲了下來,視線一直停留在門外。
廖群頓生警戒心也被挑起,他不敢開口出聲,而是小心的走到李言成身邊,順着他看的視線朝着窗外看去。
然而這一看他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就在他們這小山神廟外不遠處有一個人形的物體在風雪之中走動。
因為風雪太大又是半夜的原因,視線受阻,從他們這邊看過去只能看個大概輪廓。
對方的身形有些模糊,大約是一個成年男人高,但是身形卻比普通人類要龐大的多,對方走在風雪之中似乎有些難以前進,因此每一次邁步都顯得極為困難。
廖群咽了咽口水,難道這就是雪人?
李言成目光緊緊盯着那個雪人,他看着對方不斷向着山上走去,直到對方快要消失廖群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連忙小心地溜回了山神廟之中找出自己的攝像機,試圖拍下這雪人珍惜的照片。
但是當他把照相機拿着往回走的時候,李言成突然沖出了門像箭一般沖到了雪中,向着那雪人沖去。
廖群這下徹底傻眼了,李言成瘋了?
廖群沒有多想,他立刻轉身拿起放在火堆旁邊的槍,連忙追着李言成的身影往雪中跑。
現在這個天氣他們離開神廟到雪中去,掩藏在雪山之中的危險無處不在,這根本就是送死,但是廖群卻沒有任何顧忌,如果李言成剛剛看到的那東西是雪人……
廖群眼前突然浮現之前鄭家銳死去時的那一幕,血流成河,五髒內腑均已被撕碎散了一地,屍體早已經看不出原形……
但是此刻,鄭家銳那腦袋卻變成了李言成的……
李言成死無全屍,面上的表情還維持在死亡前那驚恐與驚訝的一幕……
想到這些,頓時廖群像是打了雞血一般整個人都興奮起來,腦袋嗡嗡作響,胸腔裏沒有什麽東西似乎想要沖破**,跑出來。
他不能讓李言成就怎麽死了,絕不能。
“李言成!”
雪太大,風卷中雪山上蓬松的雪,然後從天而降,拍打在身上時,仿佛要把廖群的皮膚割開一半。
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在雪風之中站住就已經極為困難,可是廖群卻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能停下來,他一定要找到李言成,一旦他停下來那就再也沒有機會追上李言成。
李言成的身影就在面前不遠處,他跑的速度非常的快,也不知道這雪風為什麽對他就沒有絲毫影響。
廖群身上穿着厚重的大衣,讓他不方便舉手,跑步自然也極為不方便。
手裏端着槍,廖群的速度很慢。
這樣的情況如果真的遇到危險,他恐怕連槍都來不及開。因此廖群也顧不得其他,他連忙把身上的大衣脫了扔在雪風中任由它被吹走,舉着槍追着李言成往前跑。
可是雪真的太大了,雪打在臉上就就連眼睛都睜不開。
跟着李言成身後沒多久之後他就失去了李言成的蹤影,廖群站在雪中朝四周茫然四顧,他試圖去聽,但是除了風雪的聲音沒之外有任何其餘的聲音,他回頭看去,卻只能看到神廟的影子隐隐約約就在他身後不遠處。
“李言成!”廖群在雪中大吼。
他已經顧不上其他,如果李言成迷路,他在這場大雪中能活着走出來的幾率實在是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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