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醉鬼

童秋在巴黎待了三天, 回國半個多月後高考成績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剛輸入準考證號，手機響起微信通話提示音, 一看，陸龐拉了個群, 他，童秋，和王琦三人。

她按下接聽鍵：“陸龐你是不是有病？”

“我這不是緊張嗎，想讓你倆給我鼓鼓勁兒，我現在腿都在抖。王琦你查了嗎？”

王琦聲音都是顫的：“沒呢？你倆誰先來啊？”

“秋兒, 你先吧，查完說一下, 我估計估計我的, 有點心理準備……”

換做別的時候童秋估計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可這回卻沒吭聲，“……你們自己來, 我才不說，挂了。”

“诶，秋……”

世界清淨, 童秋重新積蓄能量, 閉着眼按下鼠标鍵。

睜開眼的一剎那就像是在拆一份不知道是什麽的禮物盒子, 期待又忐忑, 那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心都不是自己的了。

看到屏幕上的數字，她已經無法分辨，只能一個一個讀出來：“6……9……3。”

“六百九十三，”她重複一遍, 腦子慢慢恢複思考，然後不可抑制地低聲吼出來：“六百九十三！！！”

胸口不停起伏着，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哭的，反應過來的時候膝蓋上的布料都被打濕了。

這一年裏，熬到天亮看見的晨曦，被壘成山的試卷，和塞滿抽屜的筆芯，終于都有了歸宿，她對得起自己。

韓葉安今天工作很不專心，不停地看手機，這實在是很難在她身上看到的狀态，助理有些擔心，問她是不是不舒服，還是有什麽事情。

“沒事，跟模特說，休息一下。”她吩咐完，放下手裏的東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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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人往的走廊裏，她靠在牆邊，看着手機屏幕上的號碼，猶豫着。

去年九月，童秋說過成績出來第一個告訴她，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心裏有些忐忑。

這一年裏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可她總有種感覺，她和童秋之間，好像多了些隔閡，她說不清那種感覺，只知道它絕不能用忙碌和距離來解釋。

正出神，手上突然傳來震動。

所有的想法都被緊張和驚喜替代，她按下接聽鍵：“小秋。”

“六百九十三！”童秋的聲音差點震聾她耳朵，同時也讓心裏的陰霾一掃而光。“成績出來了，六百九十三。”

韓葉安笑了，冰山融化，讓人眼前一亮，路過的人像是看見了百年不遇的奇景，就差拿出手機來拍照了。

“真棒。”她說。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那邊傳來了哭聲，她才出聲安慰：“小秋真的很棒，別哭太久，小心眼睛腫了。”

這一刻情緒的爆發不僅僅是因為成績，還因為聽到了韓葉安的聲音，童秋哽咽着：“你是不是很忙？”

助理走過來，跟韓葉安做手勢，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就過來，“你生日的時候，我回去看你。”

“好。”

離她生日，還有兩個多月，不過和一整年比起來，也不算什麽了。

為了給女兒慶祝，童媽搞了大排場，設宴兩天。

“小秋打算考報哪所大學啊？”席間，舅舅問。

“南大。”童秋回答。南大物理系，是她的夢想。

“哎，”童媽嘆氣，“孩子大了不由娘，我就覺得，淩安也挺好，非得跑那麽遠，圖什麽？”

“哎呀，媽，”童秋抱着她胳膊，“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再說，哥哥的公司在南城，我這不是和他團聚來着嘛。”

童媽點她腦袋：“你哥就是個一年四季不着家的。”

雖然家長不是很樂意，但她還是如願報了南大，并順利拿到通知書。

報道那天她給韓葉安發了一張自己和學校大門的合照，很老土的剪刀手姿勢。

大學生活就這樣開始了，躺在宿舍床上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那個秋天已經過去那麽久了，久到她都已經快忘記韓葉安手心的溫度了，久到她現在想起那些日子，心動的時候都少了。

這個時候她才明白，真正的放下不是說句話做個決定，把人趕走就可以的。抑制自己不去想她的時候就更想她，反而當她把一切看得平常時，心裏會好受得多。

宿舍四個人，都是物理系的。她對鋪的那個叫沈笑，鄰鋪的叫陳曉萌，還有一個叫安月。都是性格和善的人，相處得很是融洽。

“童秋，又在和你姐聊天呢？”沈笑端着盆走進門，看見她在啪啪打字，就知道她姐姐又下班了。

“對啊，你洗完了？”童秋問。

“嗯，今天澡堂人多死了。”沈笑抱怨。

學校澡堂設施還不錯，但知道自己性向的童秋總覺得去公共澡堂有些別扭，所以總以不好意思為由，打水在宿舍廁所洗。不說去公共澡堂，走在路上看見穿短裙的女生多看一眼她都覺得罪惡，所以她決定等到大二，就搬出去住。

好在她們這一寝室的理科女好像都挺神經大條的，沒人懷疑她什麽。

“真羨慕你啊，又個那麽貼心的姐姐，獨生子女真的酸了。”沈笑家裏就她一個孩子，就特別羨慕有姐姐哥哥的。

“你可以找個男朋友啊叫哥哥啊。”童秋玩笑到。

“那能一樣嗎？男朋友和哥哥，根本不能畫等號。”沈笑嘆了口氣。

“是嗎。”童秋打個哈哈，不再和她進行這個話題。

手機裏新消息閃出來，是韓葉安問她最近缺不缺什麽。

童秋：什麽都不缺，就缺一個姐姐

另一頭的韓葉安看見這句話，心裏像是被什麽刺了一下似的，突然就有些郁悶。

韓葉安：生日有什麽安排嗎？

童秋性格開朗，在哪都吃得開，來學校沒多久就和班級裏的同學混熟了，生日那天，班長組織了聚餐，給她慶生。

童秋：有，同學組織了聚餐

韓葉安：好，結束後給我打電話

為了童秋的生日，她請了三天假，應該可以多陪陪她。

這樣的交談才像是姐妹，童秋想着，心滿意足地睡下了。

生日那天下午，童秋宿舍四人準時到了聚餐的地方。

真的是很接地氣，童秋不得不佩服班長的直男屬性，也難怪長得不錯的人一直沒有女朋友。

不過搭着小板凳坐在路邊攤喝啤酒，倒也是別有風情了。

“來，童秋！”班長舉着啤酒瓶，豪邁萬分：“兄弟我祝你生日快樂！”

童秋毫不退讓，也舉起自己小小的塑料杯：“行！來，幹！”

旁邊人笑得不行。

雖然一群漢子對她已經是特殊照顧了，最後卻還是喝得酩酊大醉，沈笑她們想要去扶她，卻被她一把拍開了手。

“我……不要你們送我。”

安月性格溫溫柔柔地，湊到她面前問她：“那你要誰接呀？再不回去宿舍要關門了。”

“我要……我要我姐來……”童秋迷迷糊糊，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事兒。

“你姐姐在國外呢。”安月試圖哄她站起來，可一點用都沒有。

“不在……你給她打電話，對，打電話……”她一邊說胡話，一邊摸手機，摸出來卻認不得字，最後還是安月幫她撥的號碼。

終于消停下來，陳曉萌一叉腰，感慨：“也就月月性格好，醉鬼是真難伺候啊……”

電話撥通，聽見韓葉安聲音的一剎那她立刻就軟了：“韓葉安……”

韓葉安剛下飛機，一聽她這聲音就知道人喝醉了，頓時有些不高興，“你在哪？”

童秋擡頭看了眼，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我不知道啊……”

“把手機給旁邊的人。”

童秋乖乖把手機遞給安月，安月接過手機：“你好，我是童秋的同學，我們現在在……”

韓葉安打車趕到時，場面還很混亂，有幾個男生還在劃拳，其中一個看見迎面走來一個大美女，眼睛都直了。

他猛怼身邊人的肩膀：“诶诶诶！好漂亮！”

一群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嘆。更讓他們激動的是，那長發美女居然沖着這邊來了。

“你們好。”韓葉安站到餐桌前，掃了一眼沒看見童秋，于是開口：“我是童秋的姐姐，請問她在這裏嗎？”

剛剛的男生頓時洩了氣，原來是來接妹妹的啊。“姐姐好，童秋在那邊呢。”

鄰桌有人叫了句“這裏”，她轉身，看見了靠在白裙女生肩上的童秋。

安月戳了戳童秋的臉：“童秋，你姐姐來了。”

韓葉安看見了她的動作，心裏突然就有些火大，提着外套走過去，站在兩人面前：“童秋。”

童秋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叫她，眼睛艱難地睜開一條縫，看見了一個面容精致的長發女人，她覺得有些眼熟，卻認不出是誰，于是嘟囔了一句：“你誰啊……”

一股子戾氣突然就在心裏炸開了。韓葉安深一口氣維持風度，低頭，與她面對面：“你說我是誰？”

童秋被撲面而來的殺氣震懾到，突然清醒了三分：“韓葉安！”

總算是認出來了，旁邊的安月都松了口氣，她剛剛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能走嗎？”韓葉安問。

童秋同樣感受到了威脅，求生欲讓她下意識地撒嬌：“不能，頭暈。”

下一秒，韓葉安的動作讓所有人瞪大了眼。穿着襯衣西褲的女人一伸手，把醉成一攤的童秋攔腰抱起，還抽空跟旁邊說了句：“幫她拿一下包，謝謝。”

就這樣，醉鬼童被帶離現場。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是一場大戲。韓葉安這個周一定可以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