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熾荒

“你……別亂叫。”童秋動作都僵了, 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韓葉安低低的笑聲從頭頂傳來，片刻後肩上傳來輕微力道，“不換了嗎？”

童秋擡頭, 退開，小心翼翼地替她把襯衫脫下來, 雖然還是臉紅，心裏卻奇怪地平靜了很多，“哦。”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替她穿上外套後，童秋說。

“嗯？”

“你以前話很少，而且不常笑。”

韓葉安整理了一下衣袖, 随手往上一刷，撸到了小臂, “現在呢？什麽樣子？”

實在太像了, 活脫重返十九歲, 剛剛想說什麽童秋已經忘了，她脫口而出：“我喜歡的樣子。”

韓葉安動作一頓, “小秋。”

“嗯？”

韓葉安低頭，湊到她面前，“我女朋友怎麽這麽可愛？”

“咳……還好啦, 一般般可愛。”

到熾荒的時候是九點多, 場上已經有樂隊在演出, 氛圍十分熱烈。

韓葉安抓住童秋的手腕, 湊到她耳邊，“別放手。”

童秋重重點頭。

找了地方坐下，童秋伸長了腦袋去看臺上的樂隊，是她不認識的，但聽現場的歡呼聲, 他們應該很火。

“兩位美女，頭一次來？”旁邊一個年輕男人端着酒杯過來，就近坐在了她倆對面。

韓葉安擡頭看過去，沖對方客氣的勾了下唇。

“可以試試這裏的特調啊，在三區很有名的。”男人表現得和善，童秋隐約覺得對方目的不純，心中警鈴大作。

“那個……”

“不用。”韓葉安表情不似十九歲時的冷漠，話卻說得決斷，“我女朋友不能喝酒。”

她說話時松開了和童秋交握的手，向上攬住她的肩膀，垂眸看了她一眼。

“額……哈哈，這樣啊。”男人明顯一怔，有些尴尬，坐了一會後就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童秋轉頭看韓葉安，“姐姐。”

周遭太過喧鬧，韓葉安以眼神詢問。

燈光正好暗下來，伸手不見五指。童秋靠着記憶向前，準确地吻在韓葉安唇上，這一刻，溫軟的觸感将所有聲色都攔截。黑暗裏，韓葉安毫不慌張地按住她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他們身後就有人在說話，大聲地歡呼，叫着樂隊的名字，叫着身邊人的名字，童秋在想，這一刻肯定不止她們在接吻。

這個世界上相愛的人很多，她們，只是那萬萬千千中的兩個。

“哇哦！”

“啊啊啊！”

“牛批牛批！”

光突然亮起來，明亮，明亮到有些刺眼。周圍都是人！童秋下意識想後退，韓葉安卻沒給她機會，反而更加用力，幾乎奪走她所有呼吸。

“姐……”

她确定，在越來越大的起哄聲裏，韓葉安笑了。

“刺激嗎？女朋友？”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韓葉安退開。含着笑意的眸子裏盛了一個明晃晃的她。

童秋猜到了什麽，環視了一圈。果然，所有人都看着這裏，那一束光，只照着這裏。

“怎麽回事……”

“姑娘！上來告個白嗎？”她聽見臺上有人在說話。應該叫的是她和韓葉安中的一個。

“小秋。”她看着黑暗，韓葉安看着她。

被人矚目的感覺并不算好，幾百人圍觀自己接吻，說不尴尬是假的。可是這麽好的機會……

她湊近，在韓葉安唇上蜻蜓點水地一吻，“我去。”

穿着一身黑紮着高馬尾的女孩跟着光，一路走上臺，背影灑脫自信。

“不過，”她站上臺，握住了話筒，轉頭朝樂隊看了一眼，“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被光掃到的人可以上臺！”臺下有人大喊。

原來是這樣啊。

“謝啦！”童秋一笑，眼睛彎彎，把那一身黑營造出的淩厲氣質弱化了不少。

“我就知道我今晚會很幸運。”她看着臺下，韓葉安的方向，“畢竟，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幸運。”

“我五歲的時候第一次遇見你，十七歲的時候和你重逢，十九歲和你在一起，到現在，我們在一起三個月。”

臺下的聲音小了些，她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些，眼睛蒙上霧氣，“前些天我跟媽說寒假帶你回去，她說，不過是多個碗多雙筷子的事。”她頓了一下，“姐姐，我們還要在一起一輩子。”

“我去！”

“姑娘可以啊！”

“我他媽怎麽沒有這樣的媽！”

這話讓童秋沒忍住笑了出來，她回應：“首先你得有這樣的女朋友啊。”

“不過我不會讓給你的，不會讓給任何人的。”

“我家姐姐，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相隔十年再次相遇，不需要解釋便有了本能一般的信任，一路走到現在，她們是愛人，也是彼此的家人，相依相偎，也互相依靠。

重新回到韓葉安身邊時童秋是低着頭的，勇氣用盡後開始了害羞。

韓葉安也沒有再逗她，在人聲鼎沸中握緊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童秋。”景繁下樓來要可樂，正好目睹了剛剛的事情，于是過來聊兩句。

“诶？”童秋擡頭，看見她時驚喜了一下。“Sifan？”

韓葉安轉頭看她，童秋跟她解釋，“REBURN的主唱，景繁。”在南城的三年她有時候會去銀聲找童知，遇見過許多次宋寒景繁，不說很親近，但也稱得上是朋友了。

景繁笑着和韓葉安打招呼，“你好。”

韓葉安朝她點頭，既然是童秋的朋友，她自然表現得和善。

景繁也沒有多待，寒暄了幾句就上樓去了。她走後童秋和韓葉安又待了一會，快十一點時離開了熾荒。走在路上，童秋說起當年的事情，“還記得那一年去看他們的演唱會嗎？我提前跑了。”

“嗯，你說你不舒服。”韓葉安還記得清楚。

“不是。”童秋晃了晃兩人交纏在一起的手，“是因為……我看見了她們接吻。”

接吻？一些記憶被重新播放，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不太能讓她接受的猜測。

她轉頭，“所以，你那個時候？”

“是啊，”童秋擡頭看她，街道上五顏六色的燈光落在她眼睛裏，顯得有些深，“我從那個時候就知道，我喜歡上你了。”

真的是這樣。“為什麽不說？”以童秋的性格，應該有什麽想說的立刻就開口才對。

“本來是準備說的，集訓的時候打算的是，一回去就跟你告白，可是後來……”後來看到了那個盒子，知道了韓葉安的身份，知道了對方的心意和自己是不一樣的，所以什麽也不敢說。

韓葉安只覺得心裏一陣抽疼。所以當年童秋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跟她說讓她去Z國？她離開後，童秋又是怎麽一個人熬過高三的？那些被冷落的日子，童秋過得，也許一點也不比她輕松。

她收緊了五指，“小秋。”

“別難受，”童秋笑，“反正都過去了，我就是想告訴你……我真的很喜歡你。”喜歡到哪怕遠隔重洋也沒有能讓心意淡去，哪怕天天都想要忘記，一看到真人還是忍不住靠近。

“嗯。”韓葉安呼了口氣，“去坐摩天輪嗎？”

童秋眼睛一亮，“好啊！”

既然是來到靖川必打卡的地點，游人自然不會少，冬天的時候童秋還有耐心去排隊，這大夏天的，往那一站就是一身汗，是真的受不了，最終還放棄了。

她拉着韓葉安的手，倒退着往後去，“今天還點兒童套餐嗎？”

“嗯？”韓葉安沒有聽懂，只當她是在調侃，直到看到兒童套餐旁邊那一頁的情侶套餐，才明白過來。

心裏像是撒了一把酸酸甜甜的跳跳糖，噼噼啪啪炸開的是一個個小驚喜。

“情侶套餐，謝謝。”

童秋撐着腦袋，看着韓葉安。明明是和幾年前一般無二的打扮，她整個人卻都和那時不一樣了。成熟是無法僞裝的，也是無法隐藏的，氣質這東西，可以從骨子裏改變一個人。

“看什麽呢？”韓葉安在她鼻頭一點，“又不認真，這次又是在想什麽？”

“兩次都一樣啊。”童秋說，“上次在思考終身大事，這次還是在思考終身大事。”

雖然聽懂了，卻還是忍不住問下去：“什麽終身大事？”

童秋也順着她的話：“你喽。”

端盤子的小姐姐正好走過來，聽見這對話直接頭皮一麻，“兩位真是恩愛。”

自己說是一回事，被人聽見又是一回事，這樣的酸話，要是她聽別人說，估計都雞皮疙瘩掉一地了。

她尴尬地偏了偏頭，“哦……謝謝。”

小姐姐一笑，“我們這裏有情侶活動，消費滿一百二可以抽獎，兩位要再加杯可樂嗎？”

韓葉安看童秋。

“好啊。”她最喜歡這種事情了。而且今晚肯定運氣爆棚。

吃完了飯，兩人在前臺抽獎，本來以為是刮刮樂或者抽紙條什麽的，沒想到居然是擲飛镖。

“擲到幾環就是幾號獎品，數字越大，獎品價值越高。”

“你來你來！”童秋推韓葉安，反正她就是覺得韓葉安會比她厲害。

韓葉安拿起一枚飛镖，向前一擲，十環。

“呀呀呀，怎麽這麽厲害！”明明不是很大的事情，心裏卻像是開了花。

果然今天很幸運，果然和韓葉安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幸運！

..

作者有話要說：嘿，來了！昨天忘了說端午安康【癟嘴】被自己的記性搞得很無奈。大家吃粽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