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番外二 古風

“小姐……”葉子呆愣着, 直到她退開都沒回過神來。

童秋并沒坐回去,而是退開之後就向前傾身抱住了她的肩。

童家大小姐向來嬌縱,家中父母雖說管教嚴厲, 實際上卻是星星不給月亮,只要她不惹事, 平常是寵的厲害的,從小到大她都沒受過什麽大委屈,因此根本不會逃避自己的心意,想要的,張口便說。

“假的有什麽好, 我要真的。”

葉子的手頓在空中,握着糖人的右手捏緊了, 骨節都泛了白。

“小姐, 不合禮數。”

聽她這樣說, 童秋反而笑了,“禮數是誰定的?我喜歡我自己喜歡的, 要管它做什麽?”

“小姐……”

剛剛得了便宜,她也就暫時不計較葉子叫的這幾聲小姐了,“我困了, 要下去。”

摟着的人沒動靜, 童秋一個擡手, 環上她脖頸, “聽見沒有?”

“哦……好。”葉子答應了,過了片刻,才終于把手放上她的腰,起身,帶着人一躍, 月光下一道青一道粉,交纏着落地。

葉子就要松手,童秋卻不依不饒,把臉埋在她胸口,“腿麻了,走不動。”

葉子沒說話,也沒動作,童秋擡頭去看,兩人對視,她一點也不退讓。最終葉子輕嘆一聲,似是無奈,“送小姐回去。”

于是抱着人一路到了房裏。

直至她洗漱完了坐上床,葉子才終于覺得解脫,擡腿便要出去。

“葉子!”童秋坐在床邊,叫住她。

葉子停下,低着頭站着。

“你過來。”

“太晚了,小姐睡吧。”

“你陪我。”

“小姐,別鬧了。”

童秋皺眉,她起身,走過去,停在她身後一步的位置。

“你覺得我在逗你玩兒?”

葉子的手在袖子裏握緊,“不是嗎?”她家嬌縱的大小姐,什麽不敢玩?

“我沒有。”

心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葉子瞪大了眼。

童秋擡腿,讓那最後一步的距離被破除,擡手環上她的腰,在她身前扣住了,試探着,把臉貼上她後背,透過衣料感受到了熟悉的溫熱。

“小姐……”葉子只覺得一陣酥麻直上脊背,讓她根本不知該如何動作,“你放開……”

“不放,”童秋收緊了胳膊,“你要是嫌棄我,就自己掰開。”

“我……”她是想掰開,可……不是因為嫌棄,童秋的話,更讓她不知該怎麽辦了。

“葉子。”童秋放輕了聲音,像那透過窗棂落下的月光一樣輕,“我不喜歡你叫我小姐,因為我根本就不想做你的小姐。”

她顧自說完,根本不等葉子說話,就轉了話題,“今晚你不在,我真的會睡不着,明日還有家宴,估計我得在家宴上睡了。”

她用臉頰在葉子後背上蹭蹭,“留下吧,好不好?”

“……嗯。”

聽見這回答,童秋頓時喜笑顏開。“睡覺。”

她松開手,拉着葉子的手腕到床邊,自己爬上去,“你睡外邊。”

葉子轉頭,“我守着就好。”

“不行,上來。”說着一扯她袖子把人扯得撲倒在床鋪上,她自己則撐着腦袋看着她,眼角帶着幾分詭計得逞的笑意,“哪也不許去。”

第二日被窗外鳥鳴叫醒時天已将明,童秋打了個哈欠,看着眼前還閉着眼的人,嘴角揚起,她盯了一會兒,緩慢湊近,輕柔的吻在對方臉頰上。

葉子頓時醒了,第一反應便是退後,“小姐。”

“怎麽,親也不能親?”又是低着頭,又是濕了的眼睛,每次這樣,葉子都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垂眼,“別……別親。”

童秋湊近,“為什麽?”

“不能……”其實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童秋才不管,一個起身,把人壓在身下,“我就要親。”說着就要低頭,沖着她的唇。

葉子立刻偏頭,童秋一個吻落在她耳側。“你要是真的不願意,可以把我推開,反正我也打不過你。”葉子是學過武的,一身功夫就是在整個淩安城裏也排的上號,想要制住她,是多簡單的事情。

“小姐知道的,我是不敢。”不是不能,只是怕傷了她。

“那正好,你膽子小,正好便宜了我。”童秋捏住她下巴,把她的頭掰過來,“不許動,一個翻身,我就掉下去了。”正經話,葉子本來就挨着床沿睡着,她又覆在她身上,這動作,誰多餘動一下,都得掉下去。

于是一個吻毫不客氣地落下來,正中靶心。

童秋并不精于這些,誰家未出閣的姑娘也不可能精于這些,所以吻得很是費力又不知輕重。

葉子被她吻,還要護着她怕她掉下去,腦子裏早已經糊了,只剩下身體的反應,理智全無。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共同生活七年,七年來她縱着她護着她,恨不得真上了天給她摘星星,做什麽都覺得不夠,到最後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一份心意當如何安放。

最近童秋突然開始無理取鬧,每天總能找事情和她吵一架,她受着,心裏卻愈發難過。

她家小姐喜歡新鮮,是不是終于厭倦了這個在眼前晃了七年的人?她自以為,主仆是她和童秋最安全最不會随意結束的關系,所以從來不敢逾越。

哪怕有一天真的厭了,她還能以丫鬟的身份賴在她身邊。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突然又要這樣?一點退路也不給她?

童秋吻了半天,身下的人一點回應也沒給,她幾乎就要放棄了,說不定她真的不能接受呢?畢竟兩個女人,說出去都得受天下人謾罵。

她退開,撐着床沿要起來。

可正要起身時,葉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往上一擡,她整個人又落了下去,在人身上砸了個結實。

她趕緊擡頭,“你幹什麽?沒事吧……”入目是一雙紅了的眼,正盯着她,眨也不眨。

“你想當什麽?”葉子問,聲音是啞的,和平時都不一樣。

童秋愣住。“什麽?”

“你不想當我的小姐,那想當我的什麽?”葉子接着問。

腰上的手滾燙,燙得童秋說不出話來,她想開口,卻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意。只覺得有些想哭,于是就掉下淚來。

老計倆了,葉子閉眼,咽下那一腔的情緒,松開手,“沒逼你做什麽,也不怪你,別再扮可憐了。”

童秋被小心翼翼放到裏側,眼看着人要走了,還根本明白過來,“你去哪!”

“今日家宴,去後廚幫忙。我讓小桃給你送衣服來。”

童秋想了一早上,也沒有想明白。葉子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扮可憐又是什麽意思?她什麽時候扮可憐了?

更讓她覺得不可理喻的是,這一天直到家宴結束,葉子都沒跟她說過話,只是躲着她。

夜間端水來的又是小桃,童秋叫住她,“葉子呢?”

“她在王媽房裏,幫忙補衣裳呢。”小桃恭恭敬敬地回答。

“補衣裳的活兒怎麽也到她那兒去了?我不是說了誰也不能支使她?”若是換做以前,她不至于這麽生氣,可今兒就是心裏竄着一股子火氣,看誰都不順眼。

小桃吓着了,趕緊退了出去。

童秋洗了臉,又睡不着,于是拿了件披風出去。

手還沒放上門板,門吱呀一聲開了,她連退幾步,看見了披着月光的葉子。

她撚着衣角,“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葉子走進來,沒有關門,“小桃說你發脾氣,怎麽了?”

“沒什麽。”想起今天一天的冷落,心下頓時又煩起來,不想理會她。

“那我也去睡了,小姐好好休息。”葉子說着就要轉身。

說走就走?童秋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你今天早上的話……”

“小姐就當沒聽到吧。”

“不。”聽見了就是聽見了,怎麽能當沒聽見?“你說清楚。”

“說不清楚。”

“怎麽會說不清楚?今天不說清楚不許睡!”

葉子的手被她拉着,走不了,其實只要她想,只消使一點力氣,就能甩開,可到底還是貪心,這樣的接觸,如今能多一點就多一點吧,過了明日……

她轉身,“那就不睡了,你睡吧,我看着你睡。”

“啊?”

“去睡覺。”葉子走過去,一彎腰,将人攔腰抱起。

童秋吓了一跳,“你幹嘛?”

“不幹嘛。”她把人放到床上,給她掖好了被子,自己坐在一旁看着,“睡吧。”

這樣的溫柔讓童秋覺得有些不真實,但心裏又難免想要更多,她把手從被子裏伸出去,拉住葉子的裙邊,“你真的不睡?進來嘛……”

葉子轉頭望窗外,“不了。”

“切,那你坐着吧,不管你了。”話畢自己翻了個身,對着牆。

天将明時,葉子起身,站在床邊看着安眠的人,彎腰,吻上那一片溫軟,輕柔得像是不存在過。

前廳裏。

童夫人端着茶杯,看着眼前一身勁裝的英氣少年。

“倒是好一副男兒郎的樣,俊俏。”她喝了口茶,“當真就這麽走了?”

“再晚追不上了。”葉子低着頭,自嘲地笑了笑。

出征北燕的軍隊三日前就已離城,她再不去,就真的要錯過了。

童夫人嘆了口氣,“當時我就勸你去,如今還不是要去趕。”

“我……慶幸當時沒去。”若是去了,又哪有昨夜那一番。縱使是假的,她也高興。

“行了,”童夫人起身,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裳,“這一趟不容易,戰場上更是兇險,自己照顧好自己,哪怕沒掙得功名,也記得要活着回來,有人可等着呢。”

“是。”若那時她的小姐還未嫁……

她轉身,門外夜色未盡,束起的長發揚起一陣風,落在破曉的寒意裏。

桌上的東西全被揮到了地上,盤碗碎了一地。

“你們!”童秋沒有梳妝,一番吵鬧後更顯得狼狽,“憑什麽不告訴我!”

她活了十四歲,還從沒這麽鬧過,今天真的是太難受了,人走了,一聲不吭就走了,一顆心像是被割了一塊下來,鮮血淋漓的,疼得她快要站不住。

“那是戰場!戰場啊!稍不注意就死了啊!”她扶着桌子,看着對面的母親,“為什麽不告訴我……”

童夫人比她淡定:“等她回來吧,最多三年,和北燕的戰事從未拖至三年過。”

自那一日後,童秋再沒鬧過。張揚的性子改了,柔和了不少。

及笄之後,童夫人也不再管着她外出,有時她會帶着印子去街上逛一逛,每次遇見賣花燈的,都會買一盞,親自放下去。

燈裏的字條也從未變過。

她雙手合十,看着遠去的光:“願君平安,早日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女扮男裝梗,哈哈。本來想着讓韓葉安當個畫師,可是沒想到什麽有趣的情節,就寫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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