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寧舒很快趕到了距離學校不遠處的一家餐廳, 人均消費三百以上。
這對普通家庭的學生來說算是很貴了。
六班今天過來的人一共二十一個,全班四十八個人,占了整個班級的小半壁江山。
值班經理看見寧舒,看了看她身上的校服:“不是說叫老師來了嗎, 怎麽又來個學生。”
寧舒:“我就是他們的老師。”
值班經理笑了起來:“你們這種情況我見多了, 讓同學假裝是家長, 模仿家長簽字這種事簡直不要太多。”
寧舒:“我要真是學生假扮的老師,不會傻到穿着校服就來吧。”
值班經理琢磨了一下, 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又一沉吟:“不對,你一個老師,為什麽要穿學生的校服?”
寧舒轉頭看了看嚴喬,發現他像是在看戲一樣, 完全沒有過來幫她解釋的意思。
她只能再次在心底慶幸, 幸虧他不知道她穿着校服是因為她穿束胸衣, 而她的束胸衣又被孫曉倩活活給扒掉了。
寧舒對值班經理說道:“不管我是學生還是老師,就是個來解決問題的,您也希望早點解決吧。”
值班經理一想, 也是。
很快, 寧舒被值班經理帶進來一間包廂, 一開門就看見場面一片混亂,桌子上是各種吃剩的飯菜,空氣中有煙味,有人抽煙了。
幾個女生站在窗邊擠在一起,低着頭,不太敢看寧舒。
她們身上沒穿校服,穿的各種漂亮的裙子, 化了妝,塗了口紅,發型也精心打理過,反正寧舒自己除了相親那次,從來沒打扮得這麽漂亮過。
男生們有的靠着牆,有的坐在椅子上,還有兩三個蹲在角落裏頭的,一個個跟霜打的茄子一樣沒精打采,看見班主任進來,三三兩兩地站了起來。
桌腿邊東倒西歪地躺了不少啤酒瓶,?輕?吻?最?萌?羽?戀?整 理?居然還有一個學生喝醉了。
寧舒忍住蹭蹭往上冒的火氣,告訴自己要穩重要冷靜,她是來救人的,不是來殺人的。
醉酒的學生一看見寧舒,晃晃悠悠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不知死活地裂開嘴巴笑了笑:“寧老師,您來了。”
看見寧舒身後的人,眼睛又是一亮:“嚴老師,您也來了,快請坐。”
說着轉頭沖旁邊的同學喊:“小二,傻站着幹什麽,上酒!”
寧舒扶了下謝成成的胳膊,皺着眉問道:“你這是喝了多少?!”
謝成成:“我沒醉。”
跟一個醉鬼對話沒有任何意義,寧舒轉頭問值班經理:“他們一共消費了多少?”
值班經理此時終于相信來的這個人是老師了。
他早就讓人把賬單準備好了了,就等着來個大人買單了:“九千,看都是學生,還給打過折了。”
寧舒接過值班經理遞過來的單子看了看,都還挺會點菜,挑的全是貴的。
班長同學紅着臉走到寧舒身邊,小聲說道:“是鄭楠點的,他說請我們吃飯,結果錢包被人偷了,手機也一塊被偷走了。”
班長看了看這一屋子的狼藉,低着頭,有點慚愧:“我們不敢叫家長來,只能,只能把您叫來了。”
不管發生了什麽,寧舒都應該先把單買了,尤其值班經理還在一旁看着。
寧舒攥了攥手上的單子,算都不用算,她銀行卡裏的餘額不夠。
值班經理催了一聲:“老師,請問是您幫您的學生們買單嗎?”
寧舒的臉班長的臉還要紅,這一屋子吃霸王餐的,加上她一個工作多年卻連九千塊錢都拿不出來的成年人,可謂集體丢人,丢人丢到一中大門口了。
尤其值班經理自認為體貼地問了一句:“您是刷卡,支付寶還是微信付款?”
寧舒琢磨了一下,要不給郭老師打個電話,先問她借點,但以郭老師的作息,這個時候可能已經睡了。
還是問陶主任借點?
這位年級主任怕是要扛着一把四十米長的屠刀過來,把這些熊孩子跟她一起給屠了。
“我來,刷卡。”寧舒聽見嚴喬的聲音。
這個男人的聲音一直都很好聽,就像教師節那次在辦公室,他送給她的那支紅色的康乃馨一樣,他總能在她最尴尬窘迫的時候解救她。
寧舒給嚴喬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嚴喬跟着值班經理出去了,寧舒反手把門一關,開始秋後算賬。
她往包廂中間走去,一動就踢到地上的玻璃酒瓶,發出“叮呤咣啷”的聲音。
寧舒拿起桌上的煙灰缸,指着上面的五六根煙頭,語氣嚴厲:“誰抽的,站出來。”
學生們暗叫不好,煙頭和煙灰忘了藏起來。
“沒人承認是吧,那今天都別走了,什麽時候有人站出來什麽時候放學,”寧舒被這些不懂事的孩子氣得頭疼,意識到說錯了,訂正道,“放你們回家。”
只有謝成成這個醉鬼舉了下手:“寧老師。”
寧舒看了他一眼:“去門口站着去。”
“不是,”謝成成繼續把剛才的話說完,“不是我。”
寧舒:“那你告訴老師,有哪幾個同學抽煙了?”
包廂裏二十多雙眼睛同時看向謝成成,要是他把抽煙的人說出來,就是不講義氣,脫離團體,得罪的就是這一屋子的人,将來在班裏的日子不會好過。
謝成成打了個酒嗝,看起來在費力思考,酒精令他無法注意到周圍這樣或那樣的目光。他只是單純地在想寧舒的問題,想不到太多,自然也想不到後果。
寧舒正在氣頭上,也沒想到這麽多,她擔心有些學生越學越壞,今天學人抽煙,明天指不定就翹課上街打架了。
嚴喬推開門進來,看了一眼包廂裏的場景,感覺到了某種令人不愉快的對峙的氣氛,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能大概猜到一點。
他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懂的話對寧舒說道:“你還是不戴眼鏡比較好看。”
學生們不知道嚴老師為什麽突然誇起寧老師長得好看了,他不是跟秦老師一對嗎。
寧舒聽懂了嚴喬的弦外之音,來這兒之前,他們在談論她戴不戴眼鏡的問題,她說戴眼鏡會讓自己看起來更成熟一些,嚴厲一些,也更能鎮得住學生。
嚴喬讓她不要總把自己放在學生們的對立面。
寧舒稍微冷靜下來,眼神也不那麽咄咄逼人了。
但她已經把這些同學的名字全記在小本本上了,下次上課檢查背誦和默寫,就找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謝成成坐在椅子上,手撐着下巴,低聲自言自語地思考:“誰抽的煙來着,給我我沒要。”
他終于想起來了:“是……”
“方瀚宇,”寧舒出聲打斷謝成成的話,對旁邊一個高個的男生說道,“你家跟謝成成家順路,先送他回去吧。”
謝成成還想說話,被方瀚宇捂着嘴,連拖帶拉地拽走了。
嚴喬靠在門邊看着寧舒,輕輕彎了下唇角。
包廂門重新被打開,鄭楠從外面回來,站在寧舒面前:“餐廳的人查了監控,沒看見是誰偷了我的錢包和手機。”
寧舒看了看包廂裏的學生:“班長回頭把今天的餐費收齊,還給嚴老師。”
鄭楠轉頭對班長說:“別問同學們要,說好我請客的,等我的卡和手機挂失了就還給嚴老師。”
鄭楠走到寧舒面前,看了一眼桌上的煙灰缸:“是我抽的,六根都是我抽的。”
班長擡頭看着鄭楠,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扛下來。
寧舒沉着臉看了鄭楠一眼,轉頭對其他人說道:“都先回家吧。”
“鄭楠留下來。”
學生們走後,寧舒轉頭看了嚴喬一眼:“我跟鄭楠談點事。”
嚴喬嗯了聲:“我在門口等你。”
嚴喬出去之後,鄭楠低聲對寧舒說:“對不起寧老師,這麽晚了還讓您跑一趟。”
“我也不是第一次這麽晚陪着你了,前些天,你不是被鎖進教室,就是家裏鑰匙忘了帶,”寧舒拉了張椅子坐下來,拿起桌上沒開封的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讓自己消了下氣,“今天又搞出來這麽大的陣仗。”
她但凡晚來一會,值班經理就報警了。
因為都是學生,還有未成年人,也不是故意吃霸王餐,就算報警也沒什麽事,補上餐費就可以了,但這些都需要家長去派出所簽字領人的。
一通折騰,肯定會影響未來兩三天的學習,離高考只剩那麽幾天了,哪裏耽擱得起。
鄭楠偏頭看着一旁:“我也沒想到錢包和手機會被人偷,打我爸的電話也沒人接。”
“今天選語文課代表,同學們都選我了,我總該意思一下,請他們吃飯吧。”
寧舒咬了下牙:“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撤了。”
鄭楠低聲道:“別啊,我很喜歡你的,寧老師。”
對上少年一雙明亮真誠的眼睛,寧舒的心一下子軟了,畢竟班裏喜歡她的學生不多。
想到今天跟陶主任在操場抓早戀,寧舒剛平息下來的火氣又開始往上冒。
她只有讓自己的聲音盡量平靜:“今天晚自習放學在操場,你跟一班那個譚悅然在幹什麽?”
鄭楠張了下嘴巴,吃了一驚的樣子:“您,您看到了?”
“我們不是已經跑得很快了嗎。”
寧舒擡頭看着眼前清瘦到快要脫相的少年,她有點看不懂他:“別裝了,不是你故意讓我看到的嗎。”
本來鄭楠只要拉着譚悅然一直往前跑,她根本不會知道是誰。
他在手電筒的光束中轉了下頭,很刻意。
“學校不讓早戀,這方面抓得很嚴,發現就得叫家長,這種事情我怎麽可能會故意讓您知道。”鄭楠低頭看了一下寧舒,又把視線偏到一旁,始終看着桌腿邊上一只倒在地上的啤酒瓶子。
寧舒沒有證據證明鄭楠是故意讓她看見的,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孩子在早戀。
寧舒:“明天叫你家長來學校。”
以她的經驗,中學生最怕的就是叫家長,一般不管在老師面前多橫,一聽說要叫家長,保準跟鬥敗的公雞一樣。
鄭楠:“好!”
寧舒:“……”這麽高興?
她不由對鄭楠的種種言行生疑,明天要好好跟他家長談談。
寧舒從椅子上起來,轉頭看見桌上一盤沒怎麽動筷子的薄餅,不知道是什麽餅,上面撒了玉米和鳳梨,煎得焦黃酥脆。
寧舒動了下手指,想伸手去拿,反正就算她不拿,餐廳也只能扔掉。
一想到自己現在是個正在生氣教訓學生的老師,還是算了吧,先保住威嚴要緊。
寧舒給了鄭楠兩百塊錢:“打車回家,到家打個電話給我。”
鄭楠笑了笑:“謝謝寧老師。”
寧舒:“別謝,錢記得還我。”
鄭楠走後,寧舒再次上了嚴喬的摩托車。
晚上十點多,街上的人不多,嚴喬的車開得又穩又快。
寧舒坐車很規矩,手不亂放,覺得害怕就拉住座位旁邊的小橫杆。
嚴喬讓她抱着他的腰,她不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跟男人靠得這麽近過,胸口幾乎要貼在他的背上,要是再抱着腰,那成什麽了。
那是只有情侶和夫妻才能做的事。
突然一個急轉彎,車身傾斜了一下,寧舒吓得嗷嗚一聲叫了出來,在車座上大喊:“你太快了。”
嚴喬:“男人不能說快。”
寧舒沒聽懂,以為是風太大,自己沒聽清:“什麽?”
嚴喬:“害怕就抱好。”
前面又是一個急轉彎,寧舒嚎得很大聲:“你慢點。”
她只覺得耳邊的風越來越大,猶猶豫豫地伸出手搭在前面男人的腰部兩側,用手指抓着他的上衣布料。
車速漸漸慢了下來,寧舒靠得近了一點,發現這個男人的身材非常好,寬肩窄腰,肩背挺括,還長着一雙大長腿。
回到家,嚴喬把車子停在車庫裏,拎起挂在車把上的打包盒,轉頭對寧舒說:“我餓了,吃點東西。”
進了家門,寧舒看見嚴喬打開打包盒,聲音興奮:“是我想吃的薄餅,這麽巧,你也想吃這個?”
“在包廂門口等得無聊,随便買了點。”嚴喬從冰箱裏拿出來一瓶牛奶,倒進玻璃杯,放進微波爐裏加熱。
他不喜歡在晚上吃東西,不過是看她在教訓學生的時候多往這道菜上多看了幾眼。
寧舒:“是特地給我買的嗎?”
嚴喬:“不是。”
寧舒:“能給我吃一點嗎?”
嚴喬:“不能。”
寧舒:“……”
“逗你的,過來吃吧。”嚴喬說着把手上熱好的牛奶遞了過去,“喝點,睡得好。”
寧舒接過來:“今天謝謝你了,要不是你,事情不會這麽容易解決。”
她說的不光是他幫忙墊了錢的問題,更是在處理那些學生的時候,他對她說的那句話。
嚴喬擡眸看着寧舒,她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杏眼,又黑又亮,平時總被一層鏡框框着,把她的活潑與靈氣都框沒了。
“你的那副被我弄丢了,要是實在想戴,我帶你去配個秀氣點的款式,大黑框不好看。”
寧舒低頭喝了口牛奶,沉默了一下說道:“不配了。”
吃好東西,兩人一塊上了樓,回到各種的卧室門口,嚴喬轉了下頭:“我有朋友在醫院工作,拖他約了個呼吸科的名醫,回頭帶你去看病。”
寧舒看嚴喬嚴肅認真的模樣,吓了一跳,趕忙擺手:“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嚴喬皺了下眉,他打過電話給孫曉倩,對方語焉不詳,看起來不像是寧舒說的那樣,因為操勞過度、急火攻心而引起的胸悶氣短。
寧舒越是态度堅決,孫曉倩越是支支吾吾,嚴喬越覺得不對勁。
他懷疑寧舒生了什麽大病,不想周圍的人擔心,也怕花錢,這才拜托孫曉倩幫她保密,一個人瞞着全世界對抗病魔,弱小、可憐又無助。
——
第二天一大早,寧舒翻遍了衣櫃,試了好幾件衣服,發現都沒有校服的那種遮胸效果。
衣櫃裏最寬松的就是嚴喬那件白色的襯衫了,上次她流鼻血流得身上到處都是,他借給她穿,她洗好了忘了還回去,幹脆再借一天,趁明天周末去買幾件寬松的衣服補充衣櫃。
寧舒學着嚴喬上次的樣子,用下擺在腰間系了個結,再把袖口往上卷到手肘處,就成了時髦的男友風。
寧舒收拾好,一推開門就看見嚴喬從隔壁房間出來。
他大概是屬狗的,眼睛特別尖,一眼就看出了她跟平時不太對勁的地方,他目光飄忽地在她胸口掃了一眼,挪開又飄了回來。
寧舒先發制人,先開了口,語氣幽幽的,像個無奈的女鬼:“塞棉花了。”
嚴喬點了下頭:“我說呢。”
寧舒臉紅了一下,瞪了瞪他:“你什麽毛病,老盯着人家女孩子的胸看。”
嚴喬偏過頭,眼睛看着一旁的雕花欄杆:“總比有的人為了那點虛榮心弄虛作假強。”
他沒忍住又看了一眼,提醒她:“你也收斂一點,別太貪心,稍微塞一點就算了,不知道還以為你這是塞了兩個籃球。”
寧舒:“你家籃球這麽小?!”
嚴喬:“我天天摸,我能不知道?”
寧舒:“!”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眼看着眼前的女人要暴起揍人,嚴喬解釋道:“我說的摸是摸籃球。”
他看着她,目光審視:“你今天不會又要相親去吧?”
寧舒想起來自己還欠嚴喬一頓飯,幹脆順水推舟:“不是說請你吃飯嗎。”
他還說什麽,自己的自尊心很強,接受不了被人歧視,請他吃飯一定要塞得比劉樹彬那次多才行,不然就是看不起他。
嚴喬往後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寧舒一遍,對于她穿着他的襯衫這件事很滿意。
他打量完又不滿意了:“我怎麽看着沒有劉樹彬那次塞得多,你果然看不起我。”
寧舒氣得想罵人:“再多說一個字,這頓飯你就別想吃了。”
嚴喬只得閉嘴,去學校的路上幾次想張嘴說什麽,都被寧舒一個班主任眼神怼回去了。
到了學校,經過詢問溝通,寧舒得知,鄭楠的父親正在隔壁市,說下午兩點能趕到學校。結果到了五點還沒見人影,打電話過來說被一個會議絆住了。
周六不用上晚自習,五點半就能下班了。
寧舒知道鄭楠家的情況,早年母親因病去世,一直跟着爸爸兩個人過,家裏做生意的,很有錢,但他爸爸總是很忙,連家長會都沒來參加過。
寧舒拿出手機,最後打了一遍鄭楠父親的電話,接電話的是秘書,自然又是忙,趕不回來了。
等辦公室裏的老師都走了,寧舒問鄭楠:“你跟一班的譚悅然到底怎麽回事?”
早戀不是一個人的事,寧舒今天中午找過一班班主任秦月香,哪知道秦月香根本不重視,說自己已經跟譚悅然談過了,這事就算這麽過去了,連家長都不叫。
鄭楠并沒有回答寧舒的問題:“寧老師,我爸今天是不是來不了了?”
寧舒有點生氣:“老師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
鄭楠絲毫沒有犯了錯的學生應該有的羞愧的模樣,他看着自己的班主任,連目光都是坦蕩的:“就您看到的那樣,早戀。”
寧舒不知道他坦蕩個什麽勁,語氣嚴厲地又跟他闡述了一遍早戀的危害。
寧舒最後說得口幹舌燥,通常這個時候,學生會表現得不耐煩,沒有任何青少年喜歡“姥姥”的唠叨,但鄭楠一點都沒有。
少年瘦瘦高高,像一根竹子一樣站着,把寧舒的唠叨當成了吹過竹林的微風,似乎這短暫的陪伴,對于他,已經是奢侈。
寧舒抓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潤潤喉:“你先放學回家吧,周一再叫你爸過來。”
鄭楠站着沒動:“寧老師,這些天我給您添了很多麻煩,我請您吃飯吧。”
寧舒看了一眼時間:“老師已經有安排了,再說了,老師怎麽能讓學生請吃飯。”
鄭楠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那我今天又要一個人吃飯了。”
寧舒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說道:“老師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是。”
鄭楠低聲:“我家裏又沒人。”
寧舒沒有多想,叮囑了鄭楠幾句,讓他想好跟譚悅然的事怎麽結束,看了看他消瘦的身形又道:“好好吃飯。”
嚴喬一直在辦公室門口等寧舒,他今天在學校上課穿的運動服,特地回家換了身衣服過來。
嚴喬把手上的一個紙袋遞給寧舒:“去洗手間換上再過來。”
寧舒接過來:“什麽?”她拿出來看了一眼,竟然是一件黑色帶細閃的禮服,比上次跟劉樹彬相親,林老師給她穿的v領裙子還要正式。
寧舒看了看嚴喬身上的熨燙整齊的襯衫西褲,頭發似乎也讓發型師打理過,她吓了一跳,趕忙把紙袋遞了過去。
嚴喬沒接,擡了下眼睫:“穿不穿?”
寧舒拎着紙袋:“穿成這樣去一般的餐廳肯定不合适,人均起碼一千以上才行,我可沒那麽多錢請你。”
嚴喬:“沒事,我可以借給你錢。”
寧舒:“……”他可真是,為了宰她一頓,不擇手段,連借錢這種事都想得出來。
寧舒拎着紙袋去了洗手間換上,不知道是什麽布料,看着很閃,穿上去卻很舒服,垂感也很強,長度到腳踝,肩帶又細又精致。
寧舒照了照鏡子,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麽美麗性感過,跟電影裏的女主角一樣。
她從來沒穿成這樣出去過。
最關鍵的原因是,她從來沒穿過這樣的衣服,也不去游泳,她是不刮腋毛的。
不能擡手臂,一擡起來就會露出一片人間真實,這可就太尴尬了。
電影裏的浪漫從來不屬于她。
寧舒在鏡子前站了好一會,左看看右看看,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麽漂亮過,就不太真實的樣子。
鏡子裏的女人皮膚雪白,眼睛清亮,嘴唇泛着淡淡自然的粉紅,楊柳細腰,胸部飽滿得剛剛好。
寧舒轉了個身,從側面看了一下自己,以前覺得自己的胸是累贅,現在看看也不盡然。
五分鐘後,寧舒脫掉吊帶裙,換上自己原來的衣服,出來對嚴喬說:“不太合身。”
嚴喬眯了下眼鏡看着寧舒:“我親自量的,尺碼不可能錯。”
寧舒吃了一驚:“你什麽時候量的?”
嚴喬:“用眼睛量的。”
寧舒轉頭看着身側的男人,見他目光黏在她身上:“要不是看在嚴禮的面子上,我現在已經喊非禮了你信不信。”
嚴喬笑了一下挪開視線:“那你喊吧。”
寧舒:“……”
“嚴老師。”
嚴喬:“嗯,在。”
寧舒:“您是我見過的最無恥的人。”
嚴喬:“那謝謝誇獎了。”
他穿着熨燙整齊的正裝,一雙桃花眼微微彎着,說着厚臉皮的話,這就很斯文敗類。
校園主幹道兩側綠樹成蔭,有穿着校服的學生從旁邊走過去,夕陽墜在天邊,湧出一片五彩缤紛的晚霞,餘晖落了他和她滿身。
他轉頭看着她,一只手插在口袋裏,另一只手拎着紙袋,裏面裝着他親手給她挑的裙子。
他們一高一矮,身高差極大,她跳起來捶了下他的後背,披肩發飛揚又落下,襯着身後橙黃色的夕陽。
寧舒看見有學生看過來,趕忙收斂起自己,變得成熟穩重起來,一本正經地沖跟她打招呼的學生點了下頭。
嚴喬擡手在寧舒頭發上揉了一下,把她的頭發弄亂:“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我工作五年了,肯定比你一個新體育老師大啊。”寧舒想伸手去夠嚴喬的頭發,也給他弄亂,可他個子太高,胳膊又長,只要稍微躲一下,她根本碰不到他的頭。
也是,專門去做的發型,肯定不會讓她碰。
令寧舒沒想到的是,嚴喬竟然沒躲,任由她在他頭發上抓了好幾下。
寧舒抓着抓着,睜大眼睛,有點不可思議地看着嚴喬:“你怎麽不躲?”
嚴喬:“躲了怕你夠不着。”
寧舒本來還想說,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沒想到他接着說了一句:“小矮子。”
寧舒換又抓了他幾下,可惜他頭發短,再怎麽抓都不顯亂。
等她抓夠了,嚴喬才偏頭躲了一下:“別鬧。”一出聲才發現聲音有點沙啞。
他突然不再靠近她,始終與她保持半米的距離。
寧舒沒有注意到嚴喬的異常,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紙袋:“那個裙子,挺貴的吧。”
嚴喬:“還行。”不過就是一個體育老師一個月的工資。
寧舒想了想:“雖然這個裙子不太合我的身,但是吧,也不能讓你白花錢,你多少錢買的,我給你錢,你把裙子給我。”
她很喜歡這條裙子,就算不能穿也很喜歡,就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嚴喬:“本來就是給你買的,不要錢。”
寧舒這人很老實,從來不占別人的便宜:“不行,我們班學生還欠你一大筆錢呢,我不給再不給你錢了。”
“你上次不是說,自己沒房子也沒車,以後肯定要買房子娶老婆還貸款。”
“最重要的是什麽,你得養嚴禮啊,要是錢都花光了,我們禮禮吃飯都吃不上肉,只能去食堂打點剩菜剩飯吃,校服都穿不上合身的。”
嚴喬想象了一下那副令人心酸的畫面,忍不住打斷寧舒:“你該不會真的以為老子很窮吧。”
寧舒被嚴喬大富豪語氣驚到了,想着自己可能傷害他作為一個家庭頂梁柱的自尊心了:“不敢。”
嚴喬無奈道:“商場打折,三百。”
寧舒:“我說呢,面料怎麽這麽好,回頭我把錢給你。”
兩人走出學校大門,寧舒帶着嚴喬往天堂街走去,轉頭看了看他:“雖然你穿得很正式,但我真沒什麽錢,也不想打腫臉充胖子,帶你去吃燒烤自助吧。”
嚴喬看了看不遠處蹲在店門口給自己選妃的趙宇傑:“別告訴我是青檸。”
寧舒:“去吧去吧,趙老板送了我Vip卡。”
趙宇傑老遠看見他們了,趕忙站起來:“寧老師,嚴老師。”
兩個人的約會變成了三個人,趙宇傑賴在包廂不肯走,還要把羅明也喊過來。
嚴喬坐在中間,寧舒就像是看不見他了一樣,一直伸長脖子探着頭跟趙宇傑聊嚴禮同學兩三事。
約會變成了飯局,飯局又變成了家長會。
嚴喬心裏的那份儀式感全沒了,他破罐子破摔,斜靠在椅背上,把襯衫袖口往上卷了卷,又松了松領口,斯文變痞氣。
趙宇傑突然換了個話題:“喬哥,你上次說喜歡什麽樣的女人,胸大腿長屁股翹的?”
嚴喬看了趙宇傑一眼:“別瞎說。”
他視線掃了一眼寧舒:“我喜歡胸小的。”不塞棉花的她才是真實的她。
趙宇傑就是在這個時候反應過來的,寧老師今天和以前不一樣,身材不一樣了,但他不敢看,怕嚴喬滅了他。
寧舒問道:“聽說下周嚴禮生日,你們想好怎麽過,送什麽禮物了嗎?”
嚴喬心裏早已經有了打算,趙宇傑還在苦思冥想。
寧舒去洗手間的時候,趙宇傑蹲在椅子上問嚴喬:“你家那房子能買下來嗎?”
嚴喬點了下頭:“已經讓人跟錢樂談了,應該不會出意外。”
趙宇傑:“那行,我送禮禮一間裝修吧,他以前睡的房間是兒童房,現在肯定不能再睡了。”
他琢磨了一下:“那這樣的話,你不就成了寧老師的房東了嗎,豈不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了。”
嚴喬看了趙宇傑一眼:“你腦子裏裝得都是些什麽黃色廢料,現在是法治社會。”
“我說什麽了嗎,我什麽也沒說啊,”趙宇傑瞟了瞟嚴喬,啧了一聲,“我看腦子裏有黃色廢料的不是我。”
嚴喬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勾了下唇沒說話。
趙宇傑遞過去一個意味深長不懷好意的眼神:“笑這麽騷,在想什麽呢。”
嚴喬:“沒什麽。”
趙宇傑問道:“跟錢樂談到多少錢了?”
嚴喬:“三百二十萬。”
趙宇傑覺得不可思議:“當年三百八十萬賣的,現在三百二十萬買回來,錢樂那坑貨能願意賣?”
嚴喬:“他在外面欠了點賭債,不賣,手就會被砍掉。”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平常,仿佛砍手這樣血腥、殘暴的事情跟切菜一樣簡單、無情。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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