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退婚夢

蘇現在屋裏聽到了她爹的這話，內心略感奔潰，自言自語道，聽聽吧，聽聽我爹這話說的，看到聘禮就答應嫁女兒了，還一點意見也不提提，至少得裝模作樣一下吧，好像我就嫁不出去了，巴不得趕緊把我潑出家門。

"如果二老沒有意見，蘇現姑娘也不反對的話，那這門親事就這樣定了吧！"程公子毫不猶豫地說道。

"定了？莫非 已經娶了正室妻子，或是有其他更喜歡的女人？"蘇現她爹覺得有點倉促，生怕這程公子是把自己的女兒納為小妾。

"不，絕對沒有，學生潔身自好，沒有跟任何女人有染，還請二老明察。"程公子急忙解釋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既然你不是在納妾，為何也不和我小女見上一面，就如此草率地定下親事呢？"蘇現她爹不慌不忙地問道。

"實不相瞞，學生是見過蘇現姑娘的，從小時候到長大了的模樣，學生一直都見過！"程公子說得十分肯定。

"一直都見過？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小女雖說生性調皮，但我的家教一向很嚴，尤其是她九歲那年意外落水的事故發生後，我更是限制了她外出的自由。更何況程公子你常年都在外求學，我們二老都難得見上你一面，你們又怎麽可能見過面呢，從小到大一直見過就更不可能了。"蘇現她爹覺得程公子的話有些荒唐。

"說起來二老可能不相信，但學生句句實言，若是二老定要追問，學生這就對二老一一說來。"

“程公子盡管說來就是。”

“其實，學生常常是在夢裏見到蘇現姑娘的。”

“夢裏？這，這怎麽可能呢？夢境虛虛實實，程公子何以确定，夢見的人就是我家小女蘇現呢？”

“的确如此，學生剛開始确是無法肯定那夢中所見女子是何方姑娘。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學生就會把夢裏見到的女子用筆畫了下來。我把畫像交給我的父親，讓他找人幫忙尋找這名女子。”那程公子說着，示意身邊的随從拿出了畫卷，攤開放在了桌面上，繼續說道：

“父親派人從古田一路找到了福州來，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在此地打聽到，二老的親閨女蘇現姑娘正是這些畫中的姑娘，也就是我夢裏見到的女子。學生所言句句屬實，還請二老明鑒成全。”

二老聽了，覺得稀奇而不可思議，迫不及待地往那一卷卷攤開的畫像看了又看，頓時驚呆了，面面相觑，啞口無言。

原來，那些畫像上畫着的女子，确實都是他們的小女蘇現，而且每一幅畫像的容貌各不相同，分別是蘇現各個年齡階段的容貌。

蘇現常年深居閨中，就連本村的外人都無法如此細致地畫出她的容貌來，可現在，一個遠在古田的書生卻畫出了這些畫像。這事情在二老看來，簡直是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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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蘇現看來，她并不十分領情。雖然看不到畫像上的自己到底被畫成了什麽樣，但始終躲藏在窗戶後面的蘇現，悄悄地聽聞了剛才在客廳裏所發生的。

這個程公子真是狡猾，爹和娘不會那麽容易就被人給蒙騙了吧！蘇現在屋裏焦急地猜想着，什麽夢裏相遇，什麽畫像尋人，欺騙老人和小孩吧，本姑娘可不相信。

“竟然有此等機緣，可謂天賜良緣！程公子誠心誠意，我這老頭子自然不便再三推辭了，若是壞了你們的尚好姻緣，老朽可擔當不起呀！”蘇現她爹樂呵呵地說道。

“您老的意思，是願意成全學生和蘇現姑娘的婚事了？”程公子喜出望外地問道。

“沒錯，這門親事就這麽定了吧，也算了了我們倆老朽的一樁心中大事。”蘇現她爹專斷地說道。

屋內的蘇現聽到這裏，早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立刻沖到客廳去，大鬧一場。可是，她不能這麽做，畢竟她還是個孝順的孩子，她不能跟她爹如此直接地對着幹。

爹老了，沒有辦法明白女兒的心裏是怎麽想的，但蘇現明白，她爹也是為了她好。這樣一來，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娘的身上，希望娘可以阻止爹的專斷，阻止如此唐突地定下這門親事，阻止眼前的一切不合時宜。

“可是蘇現她爹，這事還得先知會一下蘇現為好呀！蘇現她可是一直無心婚嫁的，如果背着她斷然定下親事，唯恐一番好意反而弄巧成拙了。”蘇現她娘急忙勸說阻止，且又不敢直言蘇現想學法之事，怕惹得她爹動怒。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什麽叫無心婚嫁？我難道還不知道這丫頭腦子裏想着什麽！想上闾山法府拜師學法，簡直癡心妄想，咋不上天呢！這從師學法至少得三年才能歸來，我若是不獨斷專行定下這門親事，她還不真得飛上天了！”她爹句句情急句句無奈，說得她娘也是無話可辨。

“二老若是這般為難，要不還是先知會一聲蘇現姑娘吧！”程公子倒是體諒，從中調解道。

“不必了，程公子回去之後，就擇個良辰吉日，擡着花轎來迎娶蘇現吧！”蘇現她爹再三催迫，果斷地說道。

“可是她爹，若是到時蘇現她不願梳妝上轎，那可如何是好呀！”蘇現她娘着急地再三規勸道。

“到時佳期來臨，花轎登門之日，門前喜炮歡鳴，鼓樂高奏！劉府二老盼兒成婚，三聘六禮早已備辦周全！劉府喜筵置辦停當，六親七友早已邀相慶賀！劉府花轎久等門前，四鄰五舍早已說短論長！劉府公子恭候前廳，七上八下心意彷徨！那個時候，這丫頭若是真敢不梳妝上轎，我就打斷了她的腿！”蘇現她爹終于還是動怒了，她娘只好退讓三步，閉口不言。

屋裏的蘇現再也躲不住了，她知道，若是自己再不出面辯解，那她的終身大事就要被倉促定下了，更重要的是，她學習仙法的夢想就會徹底泡湯。

竟然爹不願遷就體諒，準備把她逼到絕路之上，蘇現也只能奮起反擊、拼死一搏了，為了自己的夢想，為了自己的終生幸福，哪怕落下一個自私不孝的罵名，她也無怨無悔。

篤定之後，蘇現握緊了拳頭，沖出了閨房，跑到了外面的大廳，大叫一聲，道：

“不嫁不嫁，我不嫁，偏不嫁，就是不嫁！”

“放肆！誰讓你跑出來的！”她爹橫眉冷對怒批道。

“我要是再不出來，還不被你不聲不響地給賣了。再說了，你剛才不是說，讓我跟這位程公子見個面看個眼緣嗎？”蘇現毫不留情地頂嘴道，氣勢上不争一争，如何讨回自己的夢想。

“哼！你這丫頭倒是躲在屋裏偷聽了不少，怎麽？合着你娘一起來诓我呀！不是說不舒服嗎？嗯？我看你氣焰不小，精神得很嘛！”蘇現她爹還在氣頭上，氣焰顯然也不小。

“蘇現姑娘，學生程帆有禮了，今日登門唐突，還請蘇現姑娘見諒。”被蘇現這麽一鬧，程公子顯得有點兒尴尬，但還是十分有禮地向蘇現問了好。

蘇現這才注意到大廳裏的程公子，雖說剛才已經在屋裏偷窺了人家，但此時如此近距離地面對面，她才算看清了人家的相貌來。頓時，蘇現的內心波瀾起伏了。

本以為是個透着書卷氣而弱不經風的書生，這會細細看來倒是有模有樣，有資有色，氣宇軒昂。若不是因為學習仙法而不近男色，或許她會放下矜持投懷送抱吧！

可是好看有什麽用！竟然用夢中相遇、畫像尋人這種下三濫的謊言騙婚，絕對不能饒恕！蘇現自我告誡起來：冷靜冷靜，一定要鎮定下來，好好教訓一番這個騙婚的家夥！

“有禮？面都沒見，你就想定下親事，虧你還知道唐突！考了個舉人就洋洋自得，覺得了不起到處宣揚了？當今亂世狂塵，邪惡叢生、妖孽四起，社稷黎民無以安寧。值此多事之秋，天下危難，程公子不好好去謀個一官半爵為百姓謀福祉，反而一心想着自己的區區婚娶私事，你們讀書人就只有這點抱負嗎？”蘇現沒有克制住自己的沖動，把想說的話一口氣說了出來。

“女兒呀女兒，縱是你爹擅定親事有所不妥，但也是一心為你的終身着想呀！再說，這程公子确實是一片至誠啊，你怎麽可以說出那些傷人的話來，快向程公子賠個不是！”蘇現她娘這次也覺得她太魯莽了，對她嚴厲地責備道。

“他至誠？他要是至誠的話……”蘇現本想質問為何使出那種下三濫的手段，又覺得在爹娘面前講不出口，便作罷，轉而看了一眼那些畫像。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呀！這些哪是什麽畫像呀，簡直就好比是對着鏡子看自己一樣啊！每幅畫像各不相同，不同年齡的她卻又似非而是，甚至還有一幅她幼年時的畫像，就連她自己都差點不記得那時候的模樣了。

這怎麽可能！就算找來最好的畫師當面畫，也不太可能畫出這些栩栩如生，充滿着時光流逝感的畫像呀！可是程公子是怎麽畫出來的，難道他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蘇現姑娘說得在理，當今的世道民不聊生，我們讀書人責無旁貸！二老就莫怪蘇現姑娘了，學生這就告辭，回去繼續考取功名。待到身披一官半職，為百姓謀得福祉之時，若是我和蘇現姑娘仍然緣分未了，學生再備下三聘六禮，擡着花轎上門迎娶！”程公子以退為進，胸有成竹。

見程公子示意随從，準備打道回府，蘇現她爹和她娘都慌了起來，一時不知如何挽留程公子，只好對着蘇現歪鼻子瞪眼，示意她跟人家程公子好好說幾句。

“程公子等一下，我蘇家雖說比不上你們程家，不是什麽上等門戶，但至少在這鄉下也是要臉面的，你不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呀！”蘇現此時倒也不是被逼無奈，而是确實心裏有話對程公子說，可就是改不了大大咧咧的脾氣。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