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休學夢

在夢境裏呼風喚雨累得半死的蘇現，終于被餓扁的肚子給叫醒了。他并不知道，程帆在夢裏實際上也沒有閑着，雖然沒有武俠仙俠的各種折騰，不過境況也并不會比蘇現好。而在程帆的夢境裏，蘇現竟也是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女。

冬去春來，又到了茶葉飄香的時節。位于三坊七巷的北苑茶館其實算不上什麽館子，只是一家小店。店裏的招牌上寫着“清、和、澹、潔”四字的茶品精神。店內只有三套桌椅，算是VIP顧客區，雖然有三十八元最低消費的規定，但每天幾乎還是座無虛席。此時，就連窗口前也排着一條冗長的隊伍，其中大多數是花癡的女生。排個這麽長的隊伍就為了買一杯清茶？顯然不是。

“那個，男服務員呢？”排在隊首的一個女生嬌滴滴地問到。

“你需要什麽跟我說就好了，紅茶，綠茶，還是白茶？”窗內是一個女服務員，态度略顯冷淡。

“我，我等男服務員來了再買。”嬌滴滴的女生說着，站到了隊伍的旁邊。

“喂喂喂，你到底是來買茶的，還是來看人的？快快快，錢拿來，茶拿去，走人！”女服務員不知道哪來這麽大的火氣，随手遞了一杯茶過去，伸出另一只手要錢。

那小女生被吓得立馬掏出錢，一手遞給女服務員，另一手接過茶杯，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後面的隊伍中霎時人聲鼎沸，既有對小女生花癡想法的嘲笑聲，也有對女服務員惡劣态度的批評聲，還有一些顧客索性放棄了排隊，直接走人了。在店內招待VIP顧客的店主聞聲，知道發生了狀況，急忙來到窗口。店主眼疾手快地拿出零錢，一臉僵硬的微笑，對窗外還處在驚吓中的小女生說到：

“小妹妹，找你零錢，拿好哈，要不要進店裏來坐着，慢慢喝呀？”

小女生眼角含着淚珠，接過零錢後，扭頭就跑開了。見狀，店主連忙補充到：

“小妹妹慢點走喲，歡迎再次光臨寒店哈！”

說完，店主臉上僵硬的微笑瞬間無影無蹤，扭頭轉向女服務員繼續說到：

“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顧客是上帝，上帝能得罪嗎？”

“是是是，顧客是上帝，我呢，就是你的奴隸。”這女服務員竟然對店主沒有絲毫的畏懼感。

“嘿，你還是不是我的親女兒了，啊？我可告訴你，你的大學學費可就全指望這個小店了。”原來，店主是女服務員她親爸。說起大學的學費，哎，現在的大學教育，簡直是吃人的教育啊。

“你這小店還不是全指望着程帆哥哥。”蘇現繼續回嘴。

“對了，程帆那小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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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我來了！範叔叔，你去店內忙吧，這邊交給我和菲菲妹妹就好了。”一個長着俊朗臉龐的高帥男來到了窗口，他就是男服務員程帆。

在程帆九歲的時候，因為一次超強臺風引發的大洪水，程帆的家園被沖垮了。被洪水淹過的他，大腦短暫性的休克，導致了失憶。從那時起，他就被同鄉的範叔叔收養了。範叔叔知道他叫程帆，但一直都沒有找到程帆的家人。這個範叔叔有一個女兒，比程帆小一歲，就是那個女服務員，叫蘇現。蘇現的母親在那次大洪水中被沖走了，所以範叔叔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也不容易。而程帆就更不容易了，因為失憶，他的人生仿佛就是從九歲開始的，範叔叔和蘇現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初中畢業後，就和範叔叔一起經營這家北苑茶館。如今，二十歲的程帆在北苑茶館當服務員。

當年，為了給孩子們更好的學習環境，範叔叔選擇從鄉下來到福州。範叔叔向親友們借了巨款，才租下了這個店面。這小小的店面，一個月租金就要幾萬，而這清淡的茶根本就沒有多少人愛喝，現在的人都喝咖啡、可樂那種濃烈的洋東西了。幸虧有程帆，他簡直是這個店的活廣告，靠外形就幫店裏吸引了無數的過路游人。瞧那程帆的俊朗臉龐上長着一雙劍眉大眼，誇得俗氣一點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程帆當服務員絕對是可惜了，他應該去拍影視劇，去當模特。

範叔叔的确是偏了心，程帆初中畢業就辍學，蘇現則是一路升學，如今已經上了大學一年級。也是，誰讓一個是親閨女，另一個是領來的養子呢。程帆倒是想得開，一點都不感到羨慕嫉妒恨，反而心中十分感恩範叔叔。也對，若不是範叔叔收養，他可能連一個安身之處都沒有。所以，他把蘇現當成是親妹妹一樣，看她上了大學，比自己上大學還要開心。別說，倆人還真有兄妹的相貌，那蘇現也是長得劍眉大眼，動如脫兔。但是蘇現卻沒有把程帆當成是親哥哥。也難怪，程帆一表人才，又和她沒有一點血緣關系，她可是和窗前排隊買熱茶的女生們一樣，怎麽就不能對程帆有男女之間的愛慕之情呢？每當面對窗前那些對程帆哥哥虎視眈眈的花癡們，蘇現就沒來由的火氣大。她經常想着，近水樓臺還不行，應該先下手為強，找個機會跟程帆哥哥表白。雖說她算是個性子急的人，可一旦面對程帆，卻又變得內斂起來，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和剛才那個被自己吓跑的小女生沒啥兩樣。

“蘇現，你剛才是不是又對顧客鬧脾氣了？”程帆把嘴巴湊到蘇現的耳邊輕輕問到。

“哪裏有！”蘇現竟然害羞地低下了頭。

“你都是大學生了，應該像個高素質人才，提供高質量的服務。”程帆打趣說到。

“提起上學的事我就後悔。我爸當初不讓你讀書的時候，我就應該站出來威脅他，他若不讓你讀，我也不讀。或者幹脆讓你讀，我不讀。畢竟你的學習成績一直比我好。”蘇現一本正經地說。

“傻丫頭，你讀我讀不都一樣嘛。我們是一家人。”程帆說的是內心話，說得輕巧無意。

“不，不是，不一樣。”蘇現突然反應激烈。

“什麽，什麽不是，什麽不一樣。傻丫頭，你說什麽呢？”程帆被蘇現的激烈反應弄得一頭霧水。

蘇現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麽回答。正巧，店主走了過來，說：

“我出門買點東西，你們一個負責窗口，一個負責店內。記住了啊，顧客是上帝，上帝！”

“知道了，範叔叔，放心去吧。”答過範叔叔，程帆對蘇現說，“蘇現，那你負責窗口，我去店內了。”

蘇現點點頭，悶不吭聲，似乎還在糾結自己剛才那過激的反應。程帆感到納悶，這幾天蘇現怎麽怪怪的，情緒說變就變，就像戀愛中的犀牛一樣。程帆沒來不及多想，就看到店內座位上的一位女顧客在向她招手。女顧客戴着一副灰色太陽鏡，像個女明星似的。

“請問有什麽需要？”程帆走上前問。

“買單吧。”女顧客說着，摘下了眼睛。

“好的，”程帆一邊心裏默數賬單，一邊用眼角觀察這位女顧客，濃妝豔抹下挺年輕漂亮的，只是略顯成熟。觀察完畢，程帆才說：“一共九十八元。”

女顧客遞了一張紅色大鈔後，突然問到：“我看你條件不錯，想當演員嗎？”

“什麽，當演員？”程帆沒有明白對方什麽意思。

“我以前也是演員。這是我的名片，明天之內給我答複。”女顧客遞了一張紙片，轉身離開了。

程帆看了一眼名片，才明白過來。原來女顧客現是一家影視劇公司的總經理。真厲害，一個女人，還這麽年輕，就當了總經理。程帆心想。也就看了一眼，名片就被程帆塞進了口袋，這世道騙子太多，而他沒有時間多想這個女人靠不靠譜。

不一會兒，店門口傳來了範叔叔的聲音：

“這個白糖又漲價了，這個物價啊，就像後媽的臉色，說變就變！”

範叔叔的感嘆用了一個比喻，無意中把程帆給逗笑了。

“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不懂得這過日子的難。”範叔叔說完，看了看窗口邊的蘇現，繼續問到：“你今天不用去學校上課嗎？”

“啊！現在幾點了？”蘇現慘叫一聲，問到。

“中午一點半了。”程帆說。

“啊啊！我要走了，不然要遲到了！”蘇現慘叫兩聲，丢下了窗前的顧客。

程帆把蘇現的書包遞給她，囑咐道：

“搭公交車小心點，別着急。”

蘇現報大學志願的時候報了福州本地的大學。按她的分數，如果去外省，本來可以進個更好的大學，但她卻堅持留在了福州。所以，蘇現一旦有時間就會到店裏來幫忙。

程帆是個缺愛的人。缺愛的人總是奢望得到更多的愛，顯得兼容并包。

在親情方面，他渴望着母愛的沐浴。說來也怪，因為記憶缺失，他在清醒的時候不能清晰地記得母親的模樣。然而偏偏在睡夢，他多次夢見一個慈祥的女人，那個女人的面容清晰可見，臉上的笑容像陽光般的溫暖。雖然不曾在夢中通過言語交流和證實，但程帆堅信，她就是自己的母親。

在友情方面，因為程帆休學得早，所以也是屬于缺失的一塊。他常常羨慕那些有個好兄弟形影不離的少年們。這樣的羨慕發生過一個意外，那是一對經常光臨茶館的好基友。程帆起先并不知情，只是感嘆兩個男孩之間的友情，竟然可以如此純真而美好。多次接觸之後，程帆才被告知，他們之間并非友情，而是愛情，與男女之間的感情沒有差別。程帆聽了感到震驚，平時在網絡上看多了“好基友”、“暴菊”這樣的調侃，雖然自己無法接受同性戀這樣的感情，但他表示非常支持和理解。程帆常常自嘲說，倘若自己也有一個好基友，撸管是可以接受的，暴菊就免談了吧。

在愛情方面，雖然深知自己長着一張明星臉，但程帆卻無奈于自己的口味獨特。或許是受到三坊七巷歷史感的熏陶，程帆深深癡迷古代的風塵才女，常常将三坊七巷想象成古代時候的煙紅酒綠之地。他喜歡唐代的紅拂女，喜歡北宋的李師師，喜歡明清的柳如是。這些都是風塵中的才女，雖然藝伎出生，卻有着獨特的人格。這樣的稀世女子或許早已經絕種，所以，程帆至今沒有遇見自己意中的女孩。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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