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閻魔山

雖然被人背着還挺舒服，但謝冰雲覺得現在是她此生感覺自己最沒用的時候，這幅身體雖然能動，可就是不太聽使喚。

宋清怕她饑渴，先在閻魔山下休息了一會兒。就在謝冰雲等着他去取水之時，一個黑衣高束發，瓜子臉大眼睛的風韻猶存的美婦人風塵仆仆向她撲來。

“師父！你可算醒了！”女子一見她便撲倒在地，喜極而泣。

此人乃謝冰雲創立詭門所收的第一個弟子，名喚慕瑤。當初謝冰雲為了報母親之仇，屠戮仙門百家的時候，慕瑤見到她的本事便死乞白賴地求她收徒。說起慕瑤，她也是個可憐人，妙齡之時本有一青梅竹馬，從小訂親，但不想一次乞巧節，活潑少女忍不住和同伴出去玩，不想被宣王世子元常看上，當街便将她搶了去。未婚夫不畏強權在王府鬧了一番，讓世子記恨在心，找人羅織了罪名将他流放，誰知他在半路突然暴病而亡。她父母愛女心切日日以淚洗面，元常新鮮勁過了以後，世子正妻便尋了個由頭将懷孕三個月的她趕了出去。父母畢竟愛女兒，決定生下這個外甥，但顧忌名聲，變賣家産帶着她遠走他鄉。哪知孩子三歲的時候，這事還是被王府知道了，世子妃沒有孩子，派人當着她的面殺了她的父母，本來為了孩子還想茍活，哪知那孩子特別讨厭世子妃。一次不小心咬了世子一口，世子妃煽風點火，竟當場将一個三歲的孩子從七層樓高的觀月樓上扔了下去！

如此血海深仇，慕瑤本生無可戀，正準備投河時，聽人說了大魔頭謝靈橫行天下，屠戮仙門百家，是天下第一女魔頭的事情，雖是個弱女子，竟一路風餐露宿找到了她。謝冰雲本想順手幫她斷了宣王府，但她堅持要學藝自己親自動手報仇！她自知自己可能起步太晚，便歃血起誓，只要她肯教她，餘生死心塌地，為奴為婢，一生侍奉于她。

誠然，慕瑤在謝冰雲弟子裏不算聰明，起步晚，底子差，簡單的東西要教很多遍才懂，更別談融會貫通，舉一反三。但勝在百折不撓，勤奮忠心，只要她吩咐的說過的話。事無巨細，都是不折不扣地去做。是謝冰雲最放心的人。

可算有個可以說話的人了，久別重逢，謝冰雲比慕瑤還開心。

慕瑤對宋清施禮後，跪下來查看謝冰雲的情況。

“你來的正好，我去山上取因陀羅，可能要費點功夫，你帶你師父去在附近找個地方落腳。”宋無為将謝冰雲從自己懷裏交給慕瑤，起身便走，走了幾步又折返，從懷裏掏出滿當當的錢袋遞給慕瑤，叮囑道，“好生照看，我不日便回”

這可是她的親傳弟子，宋無為一副不太放心的樣子，想了想最後取下左手拇指上象征掌門身份的白玉扳指，鄭重戴在謝冰雲拇指上。

這個玉扳指慕瑤不認得，謝冰雲卻是認得。見此扳指如見掌門，玉扳指除了是身份的象征，聽說也是很厲害的法器，邪物不敢近身。如此重要的東西他居然如此輕率給別人。這個宋清，變了許多。

“你此去不知多久，不怕回來時，我已奪了你的掌門之位，再把三清門和詭門合并一派一起變成邪魔歪道嗎？”

“最多一日便去尋你們”宋清并不接話。

“我說到做到哦，哦，對了，合并以後的門派就叫滅清門，第一條門規便是日日飲酒，不醉不歸好不好”謝冰雲繼續調戲。

宋無為頭也沒回，一轉身便沒影了。

“師父，這個當真是…？”

“嗯，三清掌門玉扳指，聽說是上古天地間的玉石，後來被先人煉為法器，其中有三千世界，萬般造化，大益于修行，一旦認主，至死方休。”

“聽說邪物都怕這種仙家法器，無為君留給您是想保護您吧”

“此地不宜久留，咱找個有人的地方休息一下”

“是，師父”慕瑤彎下腰，将她背在背後。

宋無為終于走了，她終于有機會搞清楚一下自己目前的狀況了。

“慕瑤，我死了多久了？”

“師父，快別這樣說，您長命百歲，日後還要飛升成仙的”

“你懂我在說什麽”

“十幾年了”慕瑤一邊背着她，一邊低着頭說。

“有什麽值得說的嗎？”

“有，您跳進萬魔窟以後，詭門便內亂，如今是三師弟謝戈掌管詭門”

謝戈是謝冰雲的本家，說是本家，卻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當年他人到中年，被狐妖害家破人亡，進而投入詭門，此人圓滑事故又機敏聰慧，事無巨細，面面俱到，即使只有一面之緣不管多久都可記住長相，清晰叫出別人的名字，認識不久的人，都會很快弄清喜好，不管是言語上的避諱還是食材，生活，都能同時兼顧好多人。最關鍵的是，此人長相非常安全，國字臉，眼睛明亮，印堂開擴，厚嘴唇。看起來就像自家可靠的大伯，什麽話都可掏心掏肺跟他說，他也會細心幫你調解。所以只要認識他的人，無一不交口稱贊，即使他四十多歲才入門，學藝不精，但謝冰雲還是把放在了很高的位置，也是對他這方面能力的認可。現在的結果，謝冰雲并不意外。

“哦”

“師父您不生氣嗎？”

“這世界本來就是各憑本事，能者居之”

“可是……”慕瑤欲言又止，還是決定說，“這十年來，詭門雖然名滿天下，遍地開花，可……絕也不是師父當年的想要的樣子？”

“等等，等等，你說我都死了十幾年了！？那我……你現在多少歲了！？”謝冰雲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哎，自己付出巨大心血開山創立的門派情況毫不在意，一個修仙之人居然在意年齡問題，這師父總是這麽不着調。慕瑤哭笑不得，“師父，你自己創立的門派，你不打算管了嗎？”

“世人皆知詭門祖師都死了還怎麽管？”謝冰雲回避，“生前要管，死了還不放過我，你要累死你師父呀”

再世為人，不知道為什麽，謝冰雲似乎沒有當初那股子心氣兒了。

“可師父”慕瑤盼了這麽多年，始終抱着希望，“您開山創立詭門，舍己為人，本意是為了幫世人遠離苦厄，讓普通百姓免遭妖魔荼毒，造福百姓。可如今詭門，邪術橫行，被不懷好意的奸邪所用。最近有一個道人自稱您的嫡傳弟子，打着詭門的招牌，招搖撞騙，教□□，實際上卻是吸收教徒日夜行邪淫之事，此教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婦女…還有……”

“幹嘛不去找三清門幫忙？宋無為不會不管的”

“我們詭門的事怎麽能找三清門呢？”慕瑤覺得師父不太有出息，“江湖和人間，百姓還是更加相信詭門，修仙的不太愛管人間瑣事”

“那謝戈不管嗎？”

“他呀，不分一杯羹就不錯了，懶得管”

“嗯……那要是宋無為回來，讓他派個弟子去管管吧”

慕瑤以為師父一擡眼，一招手是要去滅了那招搖撞騙，毀壞詭門聲譽之人，沒想到竟又是長三清門的威風，敢怒不敢言。

“你帶為師去哪？”

“回師父，前面有個村子，我也收了個徒弟，在那裏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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