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目白

村民們被安撫好，一個被坐在那裏嘟囔囔，哼哼唧唧地，他們離完全清醒還有些時間，謝冰雲告訴他們宋無為幫他們弄吃的去了，漸漸到午後，村民需要暴曬去陰氣，她和意歡躲在樹蔭下一邊看着慕瑤處理打下來的大雁，一邊眼巴巴地等着宋無為回來。

“師祖！無為君回來啦！”意歡看見白衣，跑到陽光下，“還有條大魚，好大的魚啊！師父，您快來看呀！咱們有魚吃了！”

是夠大的，無為君身長九尺，這魚在他手上拿着還有一大截拖着地，那魚的頭，得有他的九個大，通體金黃，是一條非常美麗的鯉魚。

“仙師救我！仙師救我！仙師救我！”

有人說話嗎？謝冰雲左右看了下，什麽也沒看見。

慕瑤和意歡迎上去，圍住那鯉魚，這鯉魚求生欲還挺強，原地蹦噠地一蹦三尺高，就是不讓慕瑤抓住。

宋無為拔出了他的不言，不言清冷的寒光所到，皆是凜然劍氣。

“謝！謝仙師，救我！！！啊！！！救我救我～～嗚嗚～～”那聲音哭地更凄厲了。

會不會是那條魚？謝冰雲身體異于常人，能通六界，只有她能聽到魚說話也屬正常。

“啊！別過來！目白，目白！謝仙師，目白！”那鯉魚精見謝冰雲沒反應，終于亮出底牌。

“停！”謝冰雲大喊，“先別殺這魚！”

不言入鞘，寂靜無聲。

“師父？”

“師祖？”

三人同時看她。

“你為何認得我？”謝冰雲看着鯉魚精說到。

鯉魚精是個見風使舵的，立馬蹭到謝冰雲腳邊，吐出自己的金色閃光的內丹，“目白大人還有一魄在此，此魄名為非毒。閻魔山山的那邊以前是謝仙師所居之處，目白大人死後此魄流連不去一直等着您回來。我機緣巧合之下，吞下此魄，也看到了目白大人的記憶。目白大人從生到死，都一直念着您。我以內丹保它不散，就是想讓他再見您一面”

“目白”謝冰雲濕了眼眶，蹭地讓自己坐起來，伸手剛碰到內丹，附在上面的精魄便順着她的手，環繞一圈後，在草地上繞了一圈，将她作法時用的血悉數收集，凝結成一塊血紅的精魄，散發着耀眼的紅光，最後化為紅色血魄，像一顆血色寶石一般靜靜地躺在她的手中。

“師尊，裏面好像有東西在動”意歡忍不住盯着它看。

“繩子”謝冰雲吩咐慕瑤。

慕瑤用繩子将血魄編在網裏，幫謝冰雲系在手腕之上，輕輕對它說，“對不起，我沒能履行承諾，保護好你。好在上天又給了我一次機會～你安心養着吧，等你長大，跟着我有肉吃！”

血魄裏灼熱的光忽明忽暗似乎聽見了，但很快又慢慢暗淡下來，到最後看起來與尋常紅玉無異。

“目白大人～？”鯉魚精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謝謝你照顧目白，作為報答，我們不吃你了，你走吧～”

“我幫了你，你本來就不該吃我，再說我一點也不好吃”鯉魚精張着嘴巴喊道，“你該不會把目白大人殺了吧，它怎麽沒動靜了？”

原來是關心這個。

“它只有一魄，只能先養着。”

“什麽！！”鯉魚精突然功力暴漲，突然幻化成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全身金色鱗片，只有頭修成人形。“那你把目白大人還給我！我用內丹養着，等着法力長成也能助他成形。”她上下看着謝冰雲，“你自己都能複活，難道就救不了目白大人嗎？”

“首先，是他複活我的”謝冰雲指着宋無為說，“第二，我确實救過不少人，但沒有起死回生之術。最後，我和目白之間的事，不需要向你交代”

謝冰雲謝仙師，傳說中無惡不作，能通六界，能通生死，連她也做不到，還有誰可以？這些年，她受目白的精魄幫助，修為大漲，他的喜怒哀樂，他的所念所想，早就和她自己的感覺分不開了。

“謝冰雲，做人要有良心！你不能不管目白大人！”

“慕瑤，精怪的肉最補了，肚子好餓”謝冰雲摸着肚子叫道。

“你！你過河拆橋！混蛋！”鯉魚精一聽他們還要吃她，急了，擺着粗大的魚尾，用楚楚可憐的人頭嗚嗚地大哭起來，“嗚嗚嗚～～你知道他等了你多久嗎？！明明都為你而死了，明明都知道你死了，可他還要等，一直等，一直等…直到徹底魂飛魄散。我要沒吃了他，他真的，真的等不到這天了！嗚嗚嗚～”

鯉魚精山呼海嘯地哭了個痛快。

“好了，你哭得我心煩地很。好吧，我勉為其難給你透露，我會幫目白重新修煉，他不會有事的。另外，你幫了目白，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

“我要和他永遠在一起”

“他命中無你，你沒法和他在一起。換一個”謝冰雲說道。

“我可以用自己的精元繼續養着他，我有用的，你帶着我吧”

“你當真願意？”

“願意願意，死也願意”

“那也得問過目白”謝冰雲對着血魄問道，“你若願意帶着她，便亮一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血魄始終沒有亮。鯉魚精失望至極卻依然不甘心也沒辦法。

“目白也是為你好，你想想，你不過一個連人身都沒煉成的小妖，跟着我們，遲早變成別人盤中餐”謝冰雲看在她真心實意的份上，繼續勸她，“若你日後飛升成仙，你自會到他的”

“真的嗎？！”鯉魚精又有了希望。

“當然”謝冰雲臉不紅心不跳地利用名氣騙她，“他日後是要飛升成仙的，你實力不夠，跟着他也是累贅，明白了嗎？”

“好！日後我一定努力修煉，保護目白大人！”鯉魚精發下雄心壯志。

可算把這個小妖勸走了，謝冰雲感覺，這輩子從來就沒有這麽溫柔有耐心過，殺人都沒這個累。

黃英說鯉魚精之所以不舍得是因為自己養的東西跟別人跑了舍不得，謝冰雲不能更贊同。

沒有魚吃，好在宋無為又采了不少果子，幾個人分分也能勉強填填肚子。

魚就是水做的，眼淚源源不斷，像是要把身體的水留幹似的，謝冰雲想起目白也是悲從中來。人年少時總會高估自己，覺得自己就是世界的主宰，只要努力，便可以随心所欲改變世界，沒有不能做到的事情。容易輕易許諾，答應的時候，當時是真的篤定自己一定能做到。可到最後，她又有幾件事做到了？她答應母親，照顧柳溪雲，可到最後表姐死在了她面前。妖王救了她和宋無為地命換來她保目白的承諾，可最後目白卻為她而死。母親讓她遠離這些事，可她偏偏自不量力，自以為是，什麽都要管。到最後，活該萬鬼啃噬，身死魂滅，孑然一生。

不過是個普通的果子，英兒卻依然滿足地吃着，另一邊是慕瑤慈愛的目光。日子雖苦，但卻很溫馨。驅魔一族，如今就剩她和黃英了。上輩子她就決定，驅魔一族的使命，由她而終。這輩子，等她解除了這孩子身上的詛咒，她甘願寂寂無名，平凡一生，只願她能快樂長大，不被血脈，命運所累。

血魄感應她的悲傷，發出淡淡的霞光。

謝冰雲一時神傷，體內魔氣亂竄，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謝冰雲再醒過來的時候，耳中聽見的卻是人間煙火特有的熙熙攘攘嘈雜之聲。

床頭好像還坐着個人。

“慕瑤？”

一只手溫柔地搭在她的手腕上，長舒了口氣。

謝冰雲漸漸看清眼前之人，怎麽又是他，宋無為。

“雞鳴村的村民呢？”

“已妥善安置”

宋無為辦事還是很細致周全的，這一點很放心。

“鯉魚精呢？”

“它回去繼續修煉了”

“哦”謝冰雲轉過臉去。

“你現在感覺如何？”

感覺？謝冰雲的确覺得身體輕快舒暢許多，動動胳膊動動腿，身體協調性也好很多。更利好的事，身體裏魔尊強大的魔氣帶來無時無刻的陰沉的壓抑感沒了。

“有因陀羅幫忙，可以暫時封印魔尊一段時間，你切莫再過度耗費元神或者靈力”

“因陀羅？這東西不過是個傳說，百年難得，還得有緣之人得到。你不助自己得道成仙，你給我用？”

“嗯”

嗯是什麽意思？這家夥說話總是這樣～這麽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可能是因陀羅不太好消化，謝冰雲覺得下腹有些不舒服，想去茅房。

“慕瑤和英兒呢？”

“你徒弟帶着小姑娘幫人招魂去了”

那就等她回來再說吧。

從前他們可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兩看相厭的關系。謝冰雲想過，宋無為一定是怕她控制不住魔尊，怕魔尊重新為禍人間，才勉強跟着她的。對，這就是他們這些正義人士的責任。

她不說話，宋無為也絕不會說話，于是兩人便一起沉默。

謝冰雲試了試，手指腳趾都能動，看看天色，黑乎乎，也不知道慕瑤什麽時候回來，她實在是想小解，滾了兩下，終于爬了起來。

“是要喝水嗎？”他上前扶住她。

“不用”

“有事我幫你！”

謝冰雲忍不住笑着說，“行，我要出恭，你幫我脫……”

宋無為囧地很，觸電般放開她，出房門去了。

過了一會兒，旅店的老板娘進了房間帶她去了茅房，謝冰雲從後面出來，謝過老板娘釀釀跄跄便要往街上走，宋無為一把拽住了她。

好容易有機會單獨出去，謝冰雲使勁推他，他卻更用力地要将她拉回，“你身體還很虛弱”

“大哥！你知道為何我總頭重腳輕，頭暈目眩嗎？那是餓的，餓的！我餓的眼冒金星，兩眼昏花，全身無力！我知道了，我記得以前沒殺過你全家，沒和你有什麽深仇大恨吧，你救我回來，難道是為懲罰我永堕惡鬼道嗎？我要吃肉喝酒！烤肉，奶茶，焖羊肉，燒雞，魚脍，涮火鍋，烤鴨，鳜魚配酥餅，茭白，菱角炒蓮子再來一壇醉紅顏……”謝冰雲說着說着口水都快兜不住了，正說着的時候，慕瑤帶着英兒從外面回來了。

憑着此時對食物異常的敏感度，謝冰雲立刻注意到了慕瑤手裏用荷葉包的燒雞。

“師祖，您可算醒啦。您躺了五天，師父都快急死了。”小姑娘獻寶似地舉起燒雞說，“咱們今天運氣真好，今天的苦主送了我們一只燒雞，聽說可好吃了”

英兒忍不住去聞，臉都快埋進荷葉裏了，謝冰雲一見她眼冒綠光的樣子，饞都饞死了。唉，也是，慕瑤老實又講原則地很，賺錢能力也不怎麽樣，這孩子瘦地跟豆芽菜似的，估計沒見過多少葷腥。謝冰雲心裏哀嚎一聲，唉，修仙之人吃飯不過是為了解饞，葷腥之物與修為并無益處，一頓不吃也沒什麽的。謝冰雲心裏建設完畢，眯着眼睛突然往慕瑤身上倒去，“哎呀，我頭暈，一聞這燒雞的味就覺得油膩，渾身難受，拿走！”

小姑娘趕緊收到背後。

“師父，沒事吧？”慕瑤扶着她往房間去，“要不，待會兒給您熬碗白粥？”

心裏想着肉肉肉，最後得到的卻是一碗白粥？謝冰雲暗自叫苦，連忙搖頭“不用，我先運功養傷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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