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就在王子一腳踏出門, 準備離開時,胳膊卻被人一把拉住。
他一偏頭,就看到了陳封緊皺的眉:“不必去找他, 他很危險, 而且我并不在意他曾經對我做的事情。”
“你在不在意是你的事。”王子說,“但是我氣不過。”
王子口袋中的乾坤袋忽然亂動了起來,他低下頭,把乾坤袋拿出來遞給陳封,“這個你先拿着,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 他就推開陳封的手,消失在門外。
陳封愣了一下, 低頭打開乾坤袋。
袋子裏忽然跳出來一個圓滾滾肉乎乎, 巴掌大小的小魔物。
昂禮是被一盆水潑醒的。
他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只看見一堆密密麻麻,黑乎乎的小蟲子。
那堆密集的黑色蟲子見他醒了, 就提着空了的水盆嘩然散在他的身側。
黑蟲們散開之後,昂禮才看清現在的局勢。
他整個人都懸在空中,四肢大張, 雙手雙腳全被鐵鏈吊着。
而他所處的地方赫然是那個他折磨陳封,折磨到自己都精疲力盡的地下負一層。
這裏沒有窗戶, 光線十分暗淡。唯一被打開的一盞燈恰好懸在他的頭頂, 昏黃暗淡的燈光落了下來, 在滿室昏黑中,只有他被懸吊在正中央,渾身被燈光照耀,如同舞臺上聚光燈下的小醜。
被懸吊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下意識地掙紮了起來,帶動鐵鏈呼啦啦作響。
大腦逐漸變得清醒,他這才忽然記起昏過去前最後一刻所看到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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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封解開了電擊環,有人闖入高塔中将他帶走了。
昂禮頭痛欲裂,他有些面目扭曲地擡頭看向四周,陳封,陳封呢……
視線掃至牆角,他的目光猛然頓住。
沒有陳封,牆角立着一個少年。
少年背對着他,頭上戴着華美的王冠,身披暗紅長袍,他身處昏暗的牆角,脖頸耳後露出白雪一般潔淨的皮膚,而他修長漂亮的手此刻正輕輕觸摸着牆上的一根長鞭,他的指尖劃過那鞭子上倒挂的刺,然後停留在鞭子的手柄。
那人脊背挺直,動作輕巧,優雅高貴得如同中世紀的宮廷王室。
他把那根鞭子從牆上拿了下來,在空中試了一下,鞭子發出清脆的空響。
緊接着,少年捏着手中的鞭子緩緩轉過頭來。
昂禮瞳孔驟然緊縮。
少年與自己的長相有七分相似,餘下不似的三分,卻不知比他精致漂亮多少倍。
少年看見他醒了,微微挑起眉。
他拿着鞭子一步一步朝着昂禮走來,眉毛唇角輕輕上挑,滿目惡作劇一般的笑意,通透漂亮的紅色眼睛比他王冠上鑲着的紅寶石還要醒目一些,膚色冷白的臉也因他紅色的眼睛和嘴唇而多了幾分驚豔奪目的美感,仿佛色彩濃厚的油畫,仿佛展覽廳玻璃箱裏最精美的藏品。
昂禮幾乎在看見他臉龐的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他是贗品,而這少年,便是他這贗品所仿造的真跡。
他因這位少年而生。
也因這位少年而被抛棄。
從鐵環那邊伸過去的手緊緊握成拳,昂禮一動不動地盯着王子,面色狠厲得幾乎忍不住要将他生吞活剝。
“我喜歡看你生氣的樣子。”王子看着昂禮,彎着眼睛笑了。
他眉目實在是好看,笑起來時,似乎連同剛剛那一刻的冰冷與嘲弄全都散化無影,有一種別樣的天真與爛漫。
昂禮幾乎是愣了一瞬。
下一秒,少年手中的鞭子高高揚起,劃破空氣,結結實實地落在昂禮的胸膛。
尖刺勾掉血肉,鞭子抽斷筋骨,剎那之間,白色的軍服布料被打爛,染上一道血痕。
昂禮額上青筋暴起,滿目通紅,喉間發出一聲凄厲慘叫。
王子記憶力不算特別好,但陳封身上的傷痕卻深深地刻于他的腦海中。前胸有幾道,後背有幾道,多長多深,用什麽器具留下的,他竟然記得一清二楚。
牆壁上工具齊全,王子很有把握自己能在昂禮身上留下相同的痕跡。只不過他手勁兒要大些,所以昂禮身上的傷痕如果比陳封嚴重,也怪不得他。
就在王子看着牆壁,一件一件地挑選薄刀時,鏈子忽然傳來一聲異響。
王子轉頭一看,只見昂禮震碎了鐵鏈,猛地朝着他撲了過來!
王子身子一閃,黑暗處待命的紅豆眼吸盤怪挪動着自己龐大但靈敏的身子朝着昂禮撲了過去,将他整個人都黏在牆上。
王子松了一口氣。
上次縮小外星飛船時他就發現了,他的法術在面對其他漫畫中的人物事物時總會被削弱一些。
想必陳封也想到了這點,可陳封阻止不了他,就讓小黑蟲和吸盤怪過來幫他。
就在這時,一陣如風黑影襲來,一只冰冷的手掐上了王子的脖子,死死地把他抵在牆上。
“你和陳封是什麽關系?”昂禮渾身帶血,一臉狼狽,面目鐵青。
王子被掐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偏過頭一看,昂禮分明還被吸盤怪黏在牆上。
可現在掐着他脖子的這個人,也是昂禮。
小黑蟲和吸盤怪一邊壓制着牆上的昂禮,一邊擡頭看着掐着王子脖子的另一個昂禮,又慌亂又不敢輕舉妄動。
怪不得陳封不想讓自己來找他,這個昂禮确實有點兒本事,竟然會分.身術。
“說!你和他到底是什麽關系?!”昂禮語氣幾欲癫狂。
“……我是他畫的第一個人物。”王子回答說。
“你在哪部漫畫裏?我看過陳封的所有漫畫,并沒有見過你。”
王子冷冷瞥了他一眼:“你覺得陳封會把我畫給別人看嗎?”
昂禮紅着眼,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你和我一樣,都是那個人随手畫下來的玩意兒,都只是一個消遣品罷了,你有什麽好猖狂的?”
即使王子覺得,如果他此時此刻還不顧一切的在昂禮面前強調自己對陳封的重要性,那就真的要比剛出生的小魔物還要幼稚了。
可是他面前這位男人似乎真的很在意這一點,而王子殿下不介意自己稍微幼稚一點,繼續碾壓這人病态偏執而又分外自卑薄弱的內心。
王子挑了挑眉,即使被壓制,他口氣也難掩高傲。
“我為什麽不能猖狂?我陪伴着陳封長大,日日同他玩耍,被他當作真實存在着的人,而你,只是一個他自己都差點忘了的廢稿。”
昂禮瞳孔驟然緊縮,手下的力氣猛然加大。
他本以為自己能看見王子痛苦而又掙紮的表情,可就在下一秒,他卻突然感覺自己心髒的位置一片通涼,像是灌進了風。
劇烈的疼痛也随之襲來,幾乎要将他完全吞噬淹沒。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頭,看見了自己胸前插着的刀刃。
王子掰斷他的手骨,沾染着猩紅鮮血的手指輕輕揉了揉有些發紅發痛的脖頸,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昂禮,滿目都是嘲弄:“贗品始終是贗品。”
王子面前的昂禮從胸口的位置開始變得透明,逐漸消失不見。
被吸盤怪死死黏在牆上的昂禮真身也受到了巨大的打擊,猛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他有些狼狽地擡起頭看着王子,冷汗将他鬓角粘濕,汗漬和鮮血在他臉龐上混合,從上至下流了下來。
他唇角挂着一抹濃郁的血絲。
他微微勾起唇角,那血絲形成一抹非常詭異的弧度,像是綻放的花。
他一動不動地盯着王子,輕聲蠱惑道:“你是真跡,是原版,是真品又有什麽用?在陳封眼裏,你從始至終,都只是一個可随意更改人生軌跡,可随意操控,沒有生命也沒有意識的漫畫人物罷了。”
“不 。”
王子下巴高高擡起,似乎對昂禮說的話滿是不屑。
“他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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