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紫蔓毒發
回去的路上,二人禦劍在空中不疾不徐地飛着。聶青楓輕輕嘆氣。
放這個人回了無量,再出來不知要何年何月了,總不好天天說要去捉妖。随便找了個借口,說:“亦然,我們下去喝點水吧,我渴了。”
江亦然不疑有他,自然點頭,道“好。”
找了條小溪喝完水,聶青楓說,“我自小住在昆侖,山上常年下雪,這樣的日曬真是要命……唉,走吧。”
江亦然關切地說:“正午時分太陽最毒,聶兄不舒服,我們就休息會。我也無甚急事,不必着急趕路。”
聶青楓忙說:“好好好,找個蔭涼處休息下。”
江亦然找了個樹蔭打坐調息許久,聶青楓在一旁看着,也不打擾。
四下瞅了瞅,摘了朵小花拿來給江亦然看,道:“你們無量可有這種花麽?白中帶着紫,紫裏透着紅。”
江亦然瞥了一眼,道:“這不過是尋常的牽牛花,随處都是,無量也有。聶兄喜歡賞花,可去栖霞。栖霞雲滿湖周圍盡是奇花異草,和難得一見的名貴藥材。”
聶青楓不以為意,道:“雲滿湖啊,小時候溜進去過。我想摸一下湖裏的魚,被他們家大師兄一掌打了出來。你不提我還想不起來,這一掌之仇我還沒報,改日登門去打回來。”
那個楚長青,當年只不過仗着比聶青楓修道入門得早,才将他一掌打了出去。這些年聽聞他整天在湖邊吹個破笛子,武功修為肯定不及自己了。
江亦然啞然,心道:“幸好沒帶着蘇明空去烤人家的魚。”嘴上只說:“聶兄真是早慧,小小年紀竟能連栖霞的結界也破解了溜進去。”又看了看天色,道:“聶兄,可以出發了。”
聶青楓長嘆一口氣,說:“容我再喝口水。”
說罷,從樹上摘了一片寬闊的葉子卷了個錐,走到溪邊舀水喝。忽然,逐風劍從聶青楓腰間掉了下來,落入了溪中。
聶青楓伸出一只手沒有抓到,大喊:“我的劍!”
逐風劍在溪水中,卻并未沉到水底,而是以遠遠超過水流的速度向下游漂去。
江亦然:“……聶兄。”說罷,捏了個劍訣,替他召回了佩劍。
逐風似乎也覺得尴尬,回來之後連青光都不閃了。
聶青楓疑惑地說:“怎麽忽然掉進水裏就不聽我的召了呢?”
江亦然看着他皺眉沉思的表情,啞然嘆氣。問:“聶兄可是因虎妖之事涉及你二師兄,不知如何回去複命而拖延時間?”
亦然真是善解人意!
聶青楓做痛心疾首狀,道:“二師兄與我從小一起長大,雖不是親生兄弟,卻情同手足。二師兄待我恩深義重……”
謝書離從小就愛連蒙帶騙地讓聶青楓給他擦他的問心劍,還教育聶青楓,你看,這把劍叫做問心,你若不好好待它,你問問你自己的心過得去麽?待聶青楓懂事之後才知,陶重寒取“問心”之意是“以天下心為心”。從此再也不敢盡信于謝書離。
“此事違反昆侖山訓,可謂大逆不道。若是禀告家師,以我師父那個脾氣,虎妖必定是打得魂飛魄散永不超生,二師兄也少不了受山規責罰。”
抽筋扒皮五雷轟頂還是經脈盡斷剁手剁腳都随便吧,反正你也過了幾個月的神仙日子了,還修仙作甚!若是亦然肯與他……山規責罰那也認了。
江亦然點頭道:“我懂,若是我家明空與遠夢做了糊塗事,我也免不了這樣進退兩難。只是,每個人有各自的命數,聶兄還是如實相告尊師吧。”
聶青楓正要繼續扮他好師弟的角色,卻忽覺天旋地轉,直直地朝溪水中倒了下去,濺起了一大片水花,全身玄衣都濕透了。
江亦然站得不遠,也被濺了一身,無奈道:“聶兄……你不必如此,若是真不想回去複命,我再幫你想些對策便是,秋深水涼,快快起來。”
聶青楓合眼躺在水中一動不動。還有一絲意識尚在,艱難地皺了皺眉。
江亦然這才知道大事不妙,趕忙上前将聶青楓拖到岸邊。
“聶兄,醒醒,聶兄,你怎麽了?”江亦然攬着聶青楓,急切問道。
聶青楓躺在江亦然懷裏,被他這麽一抱,似乎剛才的不适好像沒那麽嚴重了,只是全身無力。
逐風光芒盡褪,掉在地上,他也拿不起來。
“亦然,我…好像無法禦劍了…不知你可否,不知可否與你同乘一劍?”聶青楓說完,眼前一黑,意識全無。
“聶兄?聶兄!聶青楓!”
江亦然立刻召出邀月,攙着聶青楓靠在自己身上,一路禦劍至無量山靈霄丹房前,大喊:“師父!師父!”
未等江亦然帶着人飛及殿前,李道無就已打開殿門,看到江亦然攙扶之人頗為眼熟。
江亦然道:“師父,這位是昆侖門下弟子聶青楓,弟子與他下山除妖,回來的路上他忽然暈倒,靈力盡失,可否請師父救治?”
李道無肅然點頭,道:“快快扶進來。”
待進了屋,江亦然将聶青楓在床上放好。李道無查看了他的脈象,又注入靈力試探他的經脈,道:“不好,他中毒了。若不快些解毒,恐怕要武功盡失。”說罷,打開內室櫃子,從一個格子中拿出兩張千裏傳音符,手指間靈力如柱灌入靈符內,低喝了一聲“去!”
兩張靈符自下而上被靈力燃盡,化作虛無。
李道無道:“我已将此事告知陶掌門,請他速來此處。只是,我尚看不出來這是中了什麽毒,雖請了丁掌門,卻不知他是否能前來施診。”自從上次丁鴻拂袖而去,已經一年有餘未曾踏足無量。
李道無嘆氣,“你在這裏照看着他,我去備些藥材,也許用得上。”
江亦然點頭,“好。”
李道無走後,江亦然看着床上的人。這人,前兩日還在教他誘敵捉妖,講江湖見聞,幾個時辰前還與他談笑風生,給他摘花遞葉。一會兒說口渴要喝水,一會兒又佯裝日曬眼花,一會兒問他有沒有吃過某道菜,一會兒說想去哪處看個什麽風景。轉眼間,已經這般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了,昏迷之中連呼吸也變得十分微弱。
剛才他落入水中全身都濕透了,這一路禦劍歸來,江亦然見他狀況不明,有意設了結界不讓風吹着了他,此刻衣服還是濕的。就是普通人這樣濕透了也要生病,更何況他現在這樣虛弱。
江亦然去找了一套自己穿着略大些的衣服拿來。
聶青楓裏裏外外都濕了個透,江亦然小心翼翼地給他脫盡了衣服,動作卻變得僵硬起來——雖與師弟們也曾這樣坦誠相待,但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加上前幾日酒醉之後身體的變化,讓江亦然此刻不能專心換衣。
聶青楓身形高大,平日裏箭袖勁裝,容貌英俊風度翩翩,此刻脫了衣服江亦然才看到他肌肉練得輪廓分明,有棱有角。只是此刻面容蒼白,平日裏時常挑起輕笑的嘴角現在也不見了往日的笑意。江亦然定了心神,默念,他是病人他是病人,趕忙給他換上了衣服,輕輕蓋了薄被。
接到李道無的千裏傳音符,陶重寒和丁鴻先後趕到。
陶重寒負手而立,橫眉冷對李道無,說:“我的弟子,在你這裏,如何會中毒?”
李道無拱手道:“亦然與青楓一同下山除妖,回來的路上青楓才毒發的。未必是在無量中的毒,請陶掌門慎言。”
丁鴻:“哼,有心思在這吵架,還不快去看看你的寶貝徒兒。”
說罷,一甩袖子,率先走進了房中為聶青楓把脈。
陶重寒道:“我的徒弟,我帶走了。免得在你這荒山野嶺的地方又中了什麽毒,一條小命不夠賠的!”
昆侖山那樣的……也能嫌別人是荒山野嶺麽。
李道無嘆氣,無奈道:“陶掌門請便。剛才道無怕有閃失,不敢妄加移動,耽誤救治。否則我大可以将他送回昆侖,也不勞陶掌門跑這一趟了。青楓現在中毒已深,再不救治恐怕會武功盡失。”
陶重寒不屑道:“什麽毒?”
丁鴻推門而出,走到二人面前,說:“看來陶掌門是不能帶人走了,這個毒只能在無量山治。”
李道無不解:“丁掌門這是何意?”
丁鴻瞥了一眼陶重寒,又看了一眼李道無,嗤笑一聲,道:“去問問你的那個小徒弟吧。”
李道無心下頓時一片清明,肅然道:“丁掌門,你可查看清楚了?”
丁鴻哼道:“‘楊穿三葉’中的紫蔓生,也是能認錯的?”
陶重寒一聽這話,霎時臉色陰沉,周圍的空氣恨不得都結出霜花來。
他一字一頓地道:“‘楊穿三葉’?他人在你無量山?”
李道無心道,不好,讓他知道了又不知道要出什麽事情了,趕忙道:“不在不在。”又想起無量山訓不能說謊,再道:“在在在。”看陶重寒面色更寒,似乎殺機已起,趕忙補充道,“在是在,但是,不是唐意淮在。”
陶重寒怒喝道:“到底在是不在!‘楊穿三葉’唐意淮從不離身,如何人又不在山上!”
李道無覺得頭疼,一手扶額,看來這次真的得說來話長才能解釋得明白了,嘆了口氣道,“陶掌門息怒,先救治你的徒弟要緊,其他的我們稍後再議,我一定給陶掌門一個交代。”
作者有話要說: 江亦然看着脫了衣服的聶青楓,覺得體內的洪!荒!之!力!在!蘇!醒!o(*////▽////*)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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