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楊穿三葉
李道無當着陶重寒與丁鴻的面,叫來徐遠夢。
“孽徒,還不跪下!為何如此糊塗!”李道無覺得心力交瘁。千方百計護在身邊只怕磕着碰着的徐遠夢,居然會去害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
“徒兒不知師父所指何事。”徐遠夢跪在三人面前,依然是一副不谙世事單純天真的樣子。
“紫蔓生,乃是唐門秘寶‘楊穿三葉’獨門劇毒,在江湖上已銷聲匿跡了十幾年。”李道無說道,“被下毒之人一月之內武功盡失,靈力散盡,此生再無法修煉。我問你,昆侖派弟子聶青楓的身上的紫蔓生,可是你下的?”
徐遠夢聞言,一語不發。
陶重寒身形一動,閃現至徐遠夢身後,彎腰伸手一撈,手中拿到了一件事物。
“果然是‘楊穿三葉’,唐意淮的神機匣。怎麽會在你身上?”陶重寒冷冷道。
徐遠夢見父親唯一的遺物被人奪了去,淚水不禁奪眶而出,朝向陶重寒撲去,哭喊:“還給我!你還給我!”反被陶重寒一手制住。
李道無心有不忍,道:“遠夢,為師知你是一時糊塗,趁現在補救為時未晚,你将解藥拿出來,先解了青楓的毒。”
徐遠夢淚水漣漣,點頭同意。
陶重寒哼了一聲,将神機匣交還給了徐遠夢。神機匣內有數十種天下奇毒與暗器機關,卻只有使用之人可以打開。眼下就算殺了徐遠夢,他拿着神機匣也解不了聶青楓的毒。徐遠夢接過神機匣,在手中三兩下變形之後,手中多出了一顆丹藥。不等陶重寒再發難,徐遠夢就将神機匣一揮手化成一道綠光遣了出去。
陶重寒見狀大怒,“你!”見他正欲發作,丁鴻道:“救人要緊。”便從徐遠夢手中接過丹藥聞了一下,确定無異之後,走入房中喂聶青楓服下。
陶重寒又重重地一甩手,哼道:“倘若不是解藥,你該知道是什麽下場。”說罷,也走入房中。
徐遠夢不知是被吓得,還是剛才被奪了神機匣氣得,肩膀還在不住地抖動哭泣着。李道無走上前,将他從地上扶起,抱入自己懷中,道:“孩子,為師知道你本性不壞,只是一時糊塗,等會跟陶掌門和青楓要誠懇地道歉,知道麽。要不是恰好被你師兄将他帶回,又有丁掌門診脈,你可就要釀成大錯了。你實話告訴師父,你與青楓并不相識,為何要如此狠心。”
丁鴻似乎和陶重寒待在一個屋裏很不自在,喂聶青楓服藥之後就走到了前廳來。
徐遠夢被李道無抱住,起初愣了一下,接着也緊緊地抱住師父。淚水還是不斷地從他秀氣的小臉上滑落,他抽抽啼啼地說:“那日,那日青楓師兄,他,他來丹霞頂,說是要找邵北師兄。但是,他看到我,看到我時卻說我,說我看起來很眼熟,可我卻從未見過他。我大仇未報,怕他是仇家之人,才會覺得我眼熟,就只好先下手為強,想着廢了他一身武功,他便不能加害于我了。就,就在他的茶水裏下毒了。”
丁鴻在一邊聽了,嗤笑了一聲,搖搖頭。
李道無轉頭看向他,想起來那日丁鴻說的話。
“唐門中人心狠手辣,‘楊穿三葉’更是六親不認。”
李道無的一顆心沉了下去,問道:“除了青楓,你還給什麽人,下過什麽毒?此前的事情,只要你今日說出來,即便有錯,為師也不重罰你,可若你不說,日後敗露了,為師定不輕饒你。”
徐遠夢委屈地哭着,抽泣道:“前幾日,給歸林嶺的一位師兄下過。”
丁鴻又搖了搖頭,但畢竟不是他的弟子,他不好插嘴多說。
李道無恨鐵不成鋼,擡起手恨不得一掌打下去,問:“為何?那是你同門師兄!你,你下了什麽?”
徐遠夢害怕師父生氣打他,卻又舍不得離開師父的懷抱,于是更緊地抱着師父,把頭埋在師父胸口,道:“只是些普通的瀉藥,那位師兄打傷了明空師兄,還出言不遜。”
丁鴻忍不住道:“‘楊穿三葉’裏居然還有‘普通的瀉藥’?怕不是那‘瑤草榮’吧?吃了非瀉十天十夜不可,普通人吃了可是要去了大半條命。”
李道無感覺自己的眉頭皺得大概是再也解不開了,“師兄弟之間切磋互有勝負再正常不過,怎至于讓你下藥!還有沒有別的?”
徐遠夢道:“沒有了,其他的我下了,卻都已經解了。”
李道無扶額,“什麽叫‘其他的’?還有幾件?都給誰下的?我既保證不重罰,你便可放心,今日一起坦誠說了。”
徐遠夢磕磕巴巴地說:“師父,我我,我說了,你不會,你不會把我逐出師門吧。”
李道無覺得要知道不得了的事情了,回頭對丁鴻道,“丁掌門,你請自便,我去去就回。”說罷,拉着徐遠夢進了內室。
李道無進了門,在榻上坐下,一巴掌不輕不重地拍在徐遠夢頭上,道:“你這個不省心的孩子,快說,給誰下藥了!”
徐遠夢抱住李道無的大腿不撒手,也不說話。
李道無生他的氣,可一想到他爹,卻又氣不起來了,咬咬牙,道:“即便是解了,這事情也可大可小。你快給我實話實說,萬一出了什麽事,師父也好有個準備!”
徐遠夢見李道無不會把他逐出師門,便咬咬牙說了,“給師父,和大師兄下過!”
李道無過去的幾十年生涯都沒有這一刻這麽心累,連擡手打他腦袋的力氣都沒了,問,“你再給我重新說來,這幾件事,都是何時,何地,何藥,為何而下?”
徐遠夢見師父神情痛惜,心裏又委屈又後悔,說:“給聶青楓師兄下了紫蔓生,是因為我怕他是仇家的人,會認出我來,他那日來丹霞頂時,在他的茶水加了藥。”
徐遠夢不敢擡頭看師父,“給歸林嶺的師兄下了瑤草榮,是因為他打傷了明空師兄,明空師兄平日裏待我很好很好,那位師兄出言不遜,我生氣,卻又打不過他,就在經過他時在他的劍柄上抹了藥。”
“給大師兄下了幽江蒿,此藥可使人靈力阻塞一時,卻并不傷及根本。是因為……是因為師父總是特別疼愛大師兄,師父去塞外接我回無量的時候,也一路都在說大師兄如何如何,讓我向他學習,可我只想看着師父!大師兄那日帶我去山上玩,我也沒想到他會忽然靠近那懸崖,誰知他下去了,幽江蒿正好發作,他想召邀月卻沒有召喚出來,而我與長生心念還未相通,所以沒能救得了大師兄。看到大師兄醒了,我本來很高興,可是師父你,又給師兄那麽溫柔地上藥!”
李道無的頭更疼了。
“那日,師父走了之後,明空師兄上藥手重,換了我給師兄上藥。師兄卻對我說‘謝謝’…可師父上藥的時候,師兄卻沒有說過謝字!是不是師兄和師父才是一家人,而我,只是個外人?”
徐遠夢擡起頭,淚汪汪的眼睛看着李道無,一雙眼睛早已哭的又紅又腫。
“我氣不過,便又給師兄下了一次幽江蒿。但看着師父為師兄耗費靈力運功療傷,我心疼師父,便在丁掌門來之前,給師兄把毒解了。”
難怪,丁鴻來為江亦然把過脈之後,江亦然的阻滞就打通了,原來并非丁鴻所解。大概丁鴻是在江亦然的體內查探到了殘餘的幽江蒿,才認出來徐遠夢的身份。見他回頭是岸自己給師兄解了毒,想着給他一個機會,才沒有完全點破,只提醒李道無了那句話。
內室一陣沉默。
“既然你心疼我,又要只看着我,那為何又對我下藥呢?”李道無手覆在徐遠夢瘦小的肩膀上,平靜地問。
“我對師父下的,是‘一念癡’,因為,我喜歡師父!”徐遠夢直直地看向李道無的眼睛。
李道無神色平和,摸了摸他的頭,道:“但是,你的藥沒有用,對麽?”
徐遠夢目光黯了下去,點頭,“對。可是,為什麽會沒有用!我爹說過,‘楊穿三葉’裏的所有毒都只有‘楊穿三葉’才能解,為何對師父無效?”
李道無心道,要是對我有用的話我現在還是你師父麽?嘆了口氣,道:“遠夢,你還太小,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你對師父,只是因為你自小無依無靠,見了師父難免想要親近。是師父之前待你不夠好。師父雖然對毒蠱之術并無研究,但是長年累月在丹房煉丹,日嘗百草,夜針百穴,所有的藥物,恐怕就是把你自己藥倒了,對師父也沒用。”說完,他站起身來,“丹霞峰弟子,徐遠夢聽令,從今日起在南冥谷面壁思過十年,若邁出南冥谷半步,便是叛離師門,永生不得再上無量。”
徐遠夢聽了這話,抱着李道無的雙手松了開來,坐在地上。精致的小臉面無表情,像沒有神采的木偶一般。
李道無緩緩地在徐遠夢面前半跪,扶着他的肩膀,道:“師父陪你。我們不修煉了,師父帶你讀書,可好?”
徐遠夢擡起頭看向李道無,眼中又有了神采。
作者有話要說: 聶青楓:“小師弟啊,你那個什麽,神機匣,借我用下好不好?”
徐遠夢:“不行!你想幹啥!”
聶青楓:“那你給我摳點那個什麽‘一念癡’出來,我給你大師兄補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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