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太宰治坐在酒吧裏,指尖點在玻璃杯上,晃蕩着這杯冰水。
透明的冰塊互相撞擊着、碰到杯壁後發出清脆的聲響。
“太宰先生,要換成酒嗎?”見他一直這樣,黑霧猶豫着問。
——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今天下午因為要打探情報而外出的時候他居然碰巧遇上了太宰治。
這可是死柄木找了大半年都沒能捕捉到半點蹤跡的人。
黑霧立馬就打電話通知了自家boss,而最終結果,死柄木弔居然直接就命令他把人帶了過來。
啊啊,說到這裏,太宰治會接受他半威脅性質的邀請也實在是不可思議。
而在那之後,死柄木又不知道抽哪門子風,非說“太宰老師身體不好不要讓他喝酒”,讓他只準備果汁就好。
可這裏哪有果汁啊!!!
搞得他只能給太宰治上了杯清水。
時隔半年,把前代首領“請”回來,然後就這麽把人晾在這裏、還只倒了杯水。
黑霧覺得死柄木弔是在把自己往火坑裏推。
他站在吧臺裏,說着就要去拿擺在酒架上的紅酒。
“不用了,”太宰治不在意地擺擺手。
說罷,男人垂下眼簾。盯着玻璃杯映出的自己的倒影、一言不發地坐着。
黑霧沒由來的有點緊張。
半年前,首領太宰治突然宣布由死柄木弔繼任自己的位置,而後下落不明——就像他當初莫名其妙地出現在AFO身邊一樣、毫無征兆地離開了。
那之後,組織裏雖然也有人提出異議、認為死柄木弔難當重任。但因為是太宰治的指名、再加上死柄木弔接任之後雖然沒法和太宰治相比,但能力卻也毋庸置疑,人心才慢慢安定了下來。
但即便如此也仍舊有很大一部分人脫離了組織。
當時,太宰治的突然離開對死柄木弔造成了不小的打擊,再加上敵聯盟繁瑣而危險的事宜一項接着一項。如果不是親眼看着,黑霧都很難想象他是怎麽挺過來的。
也是因此,黑霧對太宰治的敬佩更高了幾分。
——這個人在的時候可是處理着比這些更繁重幾倍的事務,卻仍舊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仿佛無論什麽事都無法脫離他的掌控。
在黑霧看來,太宰治完全就是為黑暗而生的——就算說他能推翻這個英雄社會也沒有任何人會提出質疑。
所以太宰治為什麽要離開敵聯盟?
黑霧默默想着。
這個人在某天突然出現,以雷霆之勢控制了先代首領AFO、建立敵聯盟,之後又以一己之力将組織發展到如今規模。卻又突然選擇了離開。
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這裏面難道還有什麽特殊的原因?
可黑霧無論怎麽想也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這麽做。
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不知道這位首領究竟在想什麽。他對金錢和物質沒有極度的追求,又不像死柄木一樣對英雄懷有恨意。這個世界上似乎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他停駐。
唯一注意的也就是對死柄木弔的栽培——可如果是為了這個,待在死柄木弔的身邊不是更好嗎?
“……已經六點了啊,”太宰治看了眼牆上的挂鐘,喃喃自語。
他站起身,纏着繃帶的手扣在桌面上,而後端起那杯已經不在冰的清水一飲而盡,“我該回去了。”
他伸了個懶腰:“還有位美麗的小姐在等着我呢。”
黑霧剛想說點什麽,旁邊的門突然開了。
灰發青年推門而入。
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攀附在他身上,平添幾分詭異。
房間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死柄木弔的視線牢牢鎖在太宰治身上,過了好久才終于開口。
他聲音有點沙啞,像是在壓抑着什麽東西一般:“太宰老師,好久不見。”
“我應該告訴過你不要再用那個稱呼才對,”被他死死盯着的人像是全然沒有感受到周圍的氣氛,鳶色的眸子平靜無波。
太宰治退後半步,倚在吧臺上,聲音輕飄飄地:“你清楚前代首領出現在組織成員的面前會起到怎麽樣的影響吧?居然做出這樣的事……”
天花板上的吊燈昏黃的燈光的作用下,睫毛在臉上投影出一道極淺的陰影。
死柄木弔看着他沒有說話。
如果是一年前的他,這個時候說不定會被對方的話逼得啞口無言,慌亂地想要去反駁。
——但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現在他不是當年那個跟在太宰治身後的追随者,而是反英雄組織敵聯盟的首領。
“太宰老師,”他像是無視了太宰治的提醒,仍舊使用了這個稱呼,“知道您在的人只有我和黑霧。”
說着,他看向黑霧,後者朝太宰治點了點頭。
灰發青年走到太宰治身邊,坐下來。
黑霧倒了杯紅酒,遞到他面前。
死柄木弔擡起頭,暗紅色的眼睛裏映出太宰治的身影,“太宰老師最近在幹什麽?”
他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氣才克制住自己去質問對方當初為什麽要離開。
“在做有趣的事,”太宰治擡頭看着那盞光線晦暗的燈輕聲道。
死柄木弔自認為對太宰治的性格相當了解,在問話之前已經做好了對方不會回答的準備,但沒想到太宰治居然真的回答了這個問題。但這個回答顯然讓死柄木弔心情不佳。
青年低着頭,臉藏在陰影裏,握着玻璃杯的手收緊,骨節泛白:“我一直都想見到您——”
“為什麽?”太宰治回問。
“我——”死柄木弔被這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不要浪費時間,”太宰治起身,看着攔在自己身前的黑霧命令道,“讓開。”
“太宰老師,您當初離開不是因為想讓我更快成長起來嗎?!”死柄木弔猛然站起來,木制的椅子發出碰撞聲。
“那現在——”
“現在你已經成長起來了嗎?”太宰治注視着他,輕聲問。
死柄木弔的手死死扣在桌面上,他五指觸碰的地方裂紋漸漸浮現。
太宰治重新看向黑霧:“別讓我重複第二遍。”
“……”黑霧夾在兩個人之間,根本不敢應聲。
他哪知道時隔半年的師徒見面會變成這種樣子?太宰治以前對死柄木就是這樣,沒想到現在也一點沒變。
“黑霧——”死柄木的聲音響起。
就在黑霧擔心他要做出什麽危險的命令時,青年接着道:“讓開。”
死柄木弔擡起頭,看太宰治的眼神帶着種病态的執着。
——沒錯,現在這根本就不算什麽。
雖然被拒絕了,太宰老師不也是一種承認嗎?
只要自己能成長到那個高度,他就會認可自己、并回到這邊。
愣了一秒後黑霧忙應:“是。”
死柄木弔走到太宰治面前,承諾一般:“很抱歉沒能達到老師的期望,下次見面的時候會讓您滿意的。”
而他做出宣言的對象則毫無表态。聽到他的話後沒有絲毫停頓地朝前走去。
甚至于在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都沒施舍他半分視線,徑直打開木門離開了這間酒吧。
死柄木弔站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表情冰冷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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