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後半段删重寫
窦炤嗯了一聲,沒回頭,快走了幾步,走到了竹屋門前。
只是臨開口的時候,她張了張嘴,師父兩個字就有些說不出口,十歲那年,師父就不讓她再叫師父了。
“進來。”
雲隐之威儀的聲音從竹屋裏響起。
窦炤松了口氣,直接推開門進去,并回身将門關上。
雲隐之就坐在前方的高座上,手裏端着茶盞,正低頭喝茶。
窦炤只擡頭快速看了一眼便低下了頭,師父看起來和她十歲那年沒有太大的差別,頂多就是養了一些胡須,但這不影響師父的俊逸。
雲隐之用茶蓋撥了撥茶,也沒喝茶,就低頭打量着站在他面前幾步遠的窦炤。
說起來,自從他将朵兒尋回後,便再沒有見過窦炤了,幾遍她就在隐天宗修煉生活,但這八年來,他們從未見過 。
就如衛漱說的那樣,窦炤由他養着。
如今一看,她目光清澈,神情雖緊張卻也算落落大方,人站在那裏沒有半點怯懦,脊背挺得筆直,再看容顏嬌豔清麗,皮膚白裏透紅,身形窈窕,不過分瘦弱,也不過分肥壯。
看來,這些年衛漱将她養得很好。
雲隐之低頭抿了一口茶,然後将茶碗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
窦炤只聽得一聲‘篤——’的茶碗被重重落在桌上的聲音,跟着身體就更僵硬了幾分。
“你來我隐天宗也十八年了。”雲隐之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窦炤低着頭認真聽着,她很明白,師父說的這一句只是一個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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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只養育教導了你十年,但我于你有恩,曾将你從外面帶回,免你颠沛流離之苦,這一點,不用我再多說。”雲隐之的語氣算不上柔和 ,甚至有些冷淡和高高在上。
窦炤低着頭,本想喊師父,可想了想,話到嘴邊也只成了,“掌門于窦炤有恩。”
雲隐之聽到她這麽說,心裏便是松了口氣。
“此次坤山派登仙大會的初步歷練,你也算參加過了,我會送你參加第二輪的歷練,到時,你代表着我隐天宗,莫要給隐天宗丢臉。”
窦炤聽到師父說這麽一句,然後不往下說了,忍不住皺了眉頭,就這樣?
不是說解決婚契一事嗎?
她沒忍住,擡頭朝着雲隐之看了過去。
“你是想問婚契一事如何解決吧?”雲隐之見她看過來,臉上便露出笑容來。
自從十歲那年,窦炤都沒見過師父了,更別說是他的笑容了,恍惚間,她好像見到了很多年前的師父,那時候,師父也是她爹爹。
那時候,她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有爹爹疼愛,有大師兄寶貝着,師門上下都疼寵她,爹會笑着抱着她,将她舉過頭頂,讓她坐在自己脖子裏去隐天宗任意一處地方。
那些時光說沒就沒了,那些曾經對她親昵的人,除了大師兄外,也說變就變了。
窦炤很快又低下頭來,“嗯,朵兒說師父有辦法解決。”
“窦炤,你可想好了,真不要那婚契?對方可是九重天的賀荊仙君,你不要?”雲隐之還是很懷疑的,朵兒用玉簡傳信回來告訴他說窦炤不太像是想要接受婚契的樣子,他是真不明白。
窦炤點頭,語氣肯定,“我不要。”
雲隐之笑了起來,“這就好辦了,我這裏有一個法子,可以讓你躲過這婚契。”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窦炤深知這個道理,所以等着師父繼續往下說。
雲隐之摸了摸自己的胡須,然後說道,“你也知道,為師想讓朵兒代替你與賀荊仙君成婚,至于是為什麽,為師不說,你也該清楚。”
窦炤點頭,她自然清楚,師父恨不得世界上所有好的一切都給雲朵兒。
若是雲朵兒的夫君是來自九重天的仙君,那自然是前所未有的殊榮,師父想要讓她取代自己可以理解。
“但是失敗了,看來讓她頂着你的名字你的身份是瞞不過上邊的仙君的,她沒辦法應下這婚契,不過好在,機緣巧合之下,為師得到了一個法子,許是可以瞞天過海。”
雲隐之對窦炤的反應很滿意,若是她自願,倒是也省得他再強求了。
“血脈逆轉,将你的血脈一切逆轉到朵兒身上。”雲隐之說道,“朵兒裏裏外外都變成了你,婚契自然能落下。”
說完,他低頭抿了抿口茶。
他自然不會告訴窦炤,窦炤的血脈一切逆轉到朵兒身上後,朵兒就擁有窦炤的一切,而窦炤,便會消失。
如若窦炤不消失,如何瞞過天道,如果瞞過神谕?
這才是這種逆轉之術的違禁之術,被人稍稍修改修煉的話,便是吸收他人血脈修為的邪功。
窦炤愣了一下,卻是在想她變成雲朵兒,雲朵兒變成她?血脈逆轉?說的是魂魄置換嗎?就是那種雲朵兒身體裏是她,她的身體裏是雲朵兒這種嗎?
這麽理解的話,好像還行?
只是,這種方法若是失敗又會如何?
她可不能輕易死在這樣的事情上。
“下定決心并不容易,等你參加第二輪的比試之後,再告訴為師你的決定。”雲隐之看見窦炤臉上的遲疑,倒也不例外,笑了笑,很是坦蕩,且是胸有成竹。
倒不是肯定窦炤肯定會同意。
而是,不管她同不同意,等到她參加坤山派第二輪比試時,他就會給朵兒和她進行血脈逆轉之術。
坤山掌門并沒有說那婚契下一次是什麽時候落下,這事不能拖着,得盡快做了才行。
窦炤就這麽出來了,其實,她真的不排斥讓雲朵兒替代自己的,這麽多年來,即便雲朵兒會明着暗着欺負自己,她也未曾真的和她計較過,如今她不想要的這婚契,自然也可以給她。
因為——
窦炤站在竹屋門口,看着不遠處正站在大師兄面前擡起頭笑語盈盈和大師兄說着話的雲朵兒。
因為她像淺雪。
十歲那年,師父把雲朵兒帶回來時,她還沒怎麽看出來,畢竟那時雲朵兒又瘦又小,可後來随着師父把雲朵兒養得好好的,有一次她在山上練劍時,雲朵兒來找師兄,那一眼,她就看出來了——
她像淺雪,音容相貌,很像,且随着她年紀越大,便越像了。
“炤炤。”
衛漱對雲朵兒纏着自己結交坤山弟子正是不耐,擡頭就見炤炤看了過來,他立刻抛下了雲朵兒走了過去,“師父對你說什麽了?”
他絲毫不顧及雲朵兒,溫梨還有方通也在這裏。
窦炤笑着說道,“師父就說了我也能參加登仙大會第二輪弟子比試大會的事,其他沒說什麽。”
“真的?”
“真的。”
窦炤笑盈盈地看着衛漱,不像是往常說謊話的時候都不敢看他的樣子,衛漱便是放了心,“既然要參加第二輪比試,要先去報名,一會兒我帶你去。”
“好。”
“大師兄,第一輪的弟子切磋比試也差不多快到時間了,可以去上交戰果了。”
雲朵兒在一邊也挽上衛漱的手,“大師兄一會兒陪炤炤去的話,也陪着朵兒一起去吧。”
她眨了眨大眼,期盼地看着衛漱。
衛漱笑如春風柔和,他本就生得俊美溫潤,一笑,容顏便更出色了,光風霁月這個詞,真真是為大師兄創的一般。
“好啊。”
只是,衛漱還沒開口,窦炤笑着答應了。
雲朵兒看了一眼窦炤,又看衛漱。
衛漱将手從雲朵兒的手裏抽開,雖不動聲色,但态度也是鮮明,他擡眼看向方通和溫梨,“既一起去,那師門便一道去吧。”
方通搖了搖手裏的折扇,八面玲珑地笑着說道,“自是聽大師兄的。”
他看了一眼雲朵兒。
雲朵兒笑得開心,絲毫不在意大師兄對自己的冷淡,她上前挽住了窦炤,并在一瞬間,握住了窦炤的手。
窦炤很少見到雲朵兒對着自己笑,幾乎沒有,如今見到這張和淺雪像極了的臉對自己笑得高興,她即便知道這雲朵兒無緣無故的怕是沒安好心,可還是沒一下推開她。
緩了一下,才輕輕掙開了她。
雲朵兒的手有些滑膩膩的,掌心很涼,窦炤被握住的一瞬間,覺得一股涼意直沖頭頂,這種感覺,令她從靈魂深處感到不适。
“炤炤?”
衛漱在那瞬間是感應到一些什麽的,往窦炤看了過去。
“走吧大師兄。”窦炤揉了揉手,低頭看了好幾眼,看不出什麽異樣來,只覺得或許是自己剛才多心了?
雲朵兒雖然向來看不慣自己,也沒有真的對她做過不可原諒的事。
她總不願将頂着淺雪的臉的雲朵兒想得那樣壞。
溫梨沒作聲,背地裏卻白了窦炤一眼,只覺得剛才窦炤替大師兄出聲那一句話極為讨厭,好像在炫耀她與大師兄的關系如何親昵一樣。
等大師兄将來娶妻結道侶,她看這個窦炤怎麽辦。
“窦姑娘。”
一行人一到地方,遠遠的,坤山掌門帶着門下做計數的弟子就在那裏等着了,見了窦炤,坤山掌門竟是要作揖行禮。
窦炤忙退開了一些,她哪裏受得起坤山掌門這一拜。
坤山掌門年紀是自己好幾輪不說,他在修仙界也是至高的存在,如今已是神游境了,自然不必對她一個小女修如此。
“窦炤哪裏敢受道君一拜。”
“窦姑娘是九重天的賀荊仙君的未婚妻,不論如何都受得起老夫這一拜。”坤山掌門卻是笑盈盈的坦然的很,似乎一點不覺得向一個小輩行如此禮有什麽不妥。
修仙界,強者為尊是沒錯,可九重天的仙神與凡界未得到的修仙者之間的溝壑不是一般的深,這窦炤是一躍飛升,婚契落下,她至少也能成個凡仙,哪怕是最沒用的凡仙,那也是普通修仙者可望而不可及。
機緣一事,本就沒那麽多公平可言,有的人尋求一生到死都尋求不到,有的人吃個飯喝個水都能撿到機緣。
坤山掌門一表态,坤山其他弟子們誠惶誠恐地跟着在掌門身後對窦炤行了一禮。
衆人都圍着窦炤,一下子把衛漱等人擠在了最外面。
溫梨板着臉拉着方通到一邊說話。
雲朵兒便是與衛漱站到了一處,且這裏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她偏着頭就瞧見往日裏總是春風拂面溫潤如玉的大師兄此刻板着臉,很是不悅地看着被困于人群裏的窦炤。
她輕輕拉住了大師兄的袖子,衛漱想要将解救炤炤的步子便也頓住了。
他溫雅如玉的臉上有些許的不耐,回頭去看雲朵兒。
雲朵兒仰着頭 ,笑眯眯地看着衛漱,她穿着和炤炤相似的襦裙,那嬌憨的樣子,竟是也有幾分相似。
“大師兄,炤炤如今真是與我們不一樣了呢。”
衛漱看着她,也笑了起來,他笑若春風,“此話何解?依我看,炤炤依舊是炤炤。”
雲朵兒想挽上衛漱的胳膊,可他卻輕輕動了動,避讓開了的。
她歪着頭倒也不介意,只笑眯眯地湊近了過去,“大師兄,你一直護着炤炤,恐怕是将炤炤當做自己的親妹妹一般養着的吧?可你是否知道炤炤心底裏在想些什麽呢?”
衛漱不知她要說些什麽,依舊從容以對,笑容淺淺,旁人若是看過來,誰不道一聲隐天宗的大師兄如何光風霁月。
“炤炤可不是把師兄你當做兄長看待的,她心裏呀,藏得深的很呢。”
雲朵兒也笑容溫婉,看着衛漱眨了眨眼睛,那模樣看起來倒是有幾分天真。
“哦?”衛漱似乎來了幾分興趣,低着頭目光脈脈地看着雲朵兒,“她如何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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