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1)

炤炤的神魂有危險。

這是十八年來, 賀荊第一次這麽清楚地感應到。

她在——坤山派,靈山秘境。

賀荊吐出一口血來,身體差到極致, 根本不可能在今日這個時間下界去凡界, 可他必須去。

炤炤有危險。

靈山秘境很大,廣闊的天空,無邊的湖泊,高聳入雲的一叢叢山, 碧色的風景看起來迷人的很,一點都不像是危險的樣子。

但這只是靈山秘境的外部, 外部長滿靈果靈草,還有一些坤山派養着的小靈獸。

只是,靈獸蹤跡十分難尋,若是有, 也極難靠近,若是馴服了, 倒是可契為契獸。

靈果靈草可歸為本次弟子個人所得, 這是這次登仙大會的一大誘人獎勵之一。

所以, 弟子們一進來便是各自奔着靈氣濃郁的地方而去,因為地廣,所以分散得很開。

可窦炤對這些都不感興趣, 她更想去的是深邃的秘境內部。

與他們同一個小組的賀雲清是坤山派的內門弟子, 據他所說,內部傳說充滿了危險,深淵與荊棘遍地都是, 若是一個不慎, 便會墜入, 甚至是再無辦法逃出。

伴随着危險的還有各種寶物,但有沒有命拿回來就再說了。

而那裏荒蕪一片,并不如外部那麽美,甚至是十分可怖陰森的。

但窦炤卻是能感應到秘境深處傳出來的一種熟悉的氣息,她說不出來那是一種怎麽樣的感受。

只知道自己的心底深處,魂魄深處都好像都在發顫一樣的感覺,她必須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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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炤!你到底要去哪裏?這裏方才賀師兄已經來過了,他說這裏什麽都沒有,沒有靈果靈草,更別說靈獸了。”

身後雲朵兒的聲音傳過來,窦炤抿了抿唇,沒搭理她。

就是林間的這個地方,水靈的氣息如波紋一樣一波波地傳過來,有些古怪。

窦炤将秋水劍別在腰間,蹲下神去掬了一把面前這水潭裏的水。

如賀雲清說的,這一處的林間很普通,甚至沒長什麽靈草靈果,一般的弟子進來絕對不會來這裏。

可是這水潭明顯就不正常。

有風,水面卻平靜至此。

水潭很大,下面卻一條魚甚至一個活物都沒有。

最重要的一點,這水潭的顏色,若不是掬起這一把水,便覺這水是墨汁,這一整個水潭都是墨汁。

雲朵兒不知道窦炤蹲在水潭那裏玩水做什麽,她看了看天,掐着手指算了算,隐約到了爹算好的時間了。

她環視了一圈四周,比起之前自己選好的那一處地方來,靈氣要貧瘠許多,不知是否會影響到爹施展術法。

這逆轉術法,可由她來施展,也可由旁人來施展,爹是元嬰期,自然比她這個靈寂期施術要保險一點。

若由他人來施術,則被施之人身上必須有傷口,靈力,血脈,魂魄皆會從這傷口處全部逆轉到另一人身上。

窦炤身上的傷口,幾日前她就給她種下了,不過現在才開始發作而已。

雲朵兒的視線朝着窦炤握着秋水劍的那只右手看過去 。

劍柄上都沾着血肉,顯然,是絕對不可能愈合的,她給窦炤下的可是腐化粉,這種粉末只要沾上,整個人就會從手掌開始一點一點地潰爛。

且神不知,鬼不覺,等到發覺時,這一副軀殼便算是毀了。

這是她為窦炤選的結局,一點點腐爛至死,到最後連她身上唯一還算過得去的臉皮都不會留下。

死在這靈山秘境的弟子不知幾何,多的是因為貪婪而被永遠留在這裏的弟子,多一個窦炤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

她雖是賀荊仙君看中的人,可奈何她自己實力差,死在這裏又能怪得了誰?

雲朵兒想着,眼底裏都是瘋狂的光,她仿佛已經見到了自己成功替代了窦炤之後一躍飛升九重天的樣子。

“窦炤……”

“雲師姐,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在雲朵兒開口的瞬間,窦炤忽然站了起來,轉身看向了她,她那張顯得天真的清麗臉龐上此刻是清明一片,那雙清澈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

雲朵兒沒回她,爹的術法馬上就落下了,世間再無窦炤此人,又何須與她多言。

窦炤換了一只手拿秋水劍,展開了自己鮮血淋漓的右手,上面那一塊血肉剝落下來,骨頭都看到了,可窦炤卻依舊心平氣和,聲音還有些稚嫩的嬌憨,“四天前,你握了一下我的手,四天後,我的手開始爛,師姐,是你做的吧?”

“窦炤,你在說什麽呢?”

“師父找我說,有一個血脈逆轉之術可以瞞過天道,将我的一切逆轉到你身上,你便可迎接這婚契,我答應師父好好考慮一番,等第二輪的比試過後再決定。”

窦炤的眼神越來越亮,就像是一直蒙塵的明珠一下爆發出她本就擁有的光澤。

雲朵兒眯着眼睛,沒想到爹會把這事直接告訴她。

不過告訴窦炤又怎麽樣,她一個築基期,什麽都做不了。

“我這幾天練劍時就總在想,我一個小小築基期,沒什麽天賦,師父和師姐怎麽舍得把我和師姐的血脈天賦逆轉呢?”

窦炤說到這裏,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後來我想明白了,師父是想我死,是想我直接從這世上消失,這血脈逆轉可看作是師姐你直接吞噬了我的一切,到時,我消失了,才可瞞過天道,乃至九重天的仙君,才可讓那神谕落下。”

“你倒是不蠢。”雲朵兒見窦炤話說到這裏,不由挑眉,高看了她一分。

窦炤看着雲朵兒那張和淺雪神女及其相似的臉上露出的卻是這樣驕縱輕視的神色,心中意難平。

她從來都不蠢,只不過是不想計較。

可這一次是真的不行。

師父過分了。

而雲朵兒也終究不是淺雪神女。

烏雲在此時忽然而來,遮蔽了頭頂上方的藍天。

烏雲之中隐約可見的星圖陣法,落在了窦炤和雲朵兒身上。

窦炤仰頭看着,目光依舊清亮。

雲朵兒笑了起來,卻忽然覺得右手掌一疼,她低頭一看,卻見自己的手心竟是開始和窦炤一樣腐爛起來。

怎麽回事?

那一日給窦炤抹上這腐化粉的時候明明是在手上戴了冰蠶絲手套的,是不會觸及到肌膚的。

‘铿——!’

雲朵兒愣神之間,窦炤的秋水劍光亮起,她沖着雲朵兒直殺過去,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冷靜與堅定。

星圖陣法落在她身上,讓她的動作有短暫的凝滞,但這并不影響她的發揮,她并沒有用體內被凝住無法動用的靈力。

她的劍,就只是劍。

雲朵兒同樣受困于陣法,無法調用靈力,一瞬間竟是有些狼狽地抽出了腰間的劍,躲開了窦炤第一招。

可窦炤第二招劍很快又沖了過去,烏雲遮蔽下,劍氣如虹劃破長空,眼前一道道劍影快得驚人,雲朵兒眯起了眼睛,連連後退。

沒有了靈力,她竟是敵不過窦炤!

殺意,在窦炤的劍中肆虐生長,她那雙眼睛看着雲朵兒,冷靜又安靜。

如果一定要殺了雲朵兒,自己才能活,那還有什麽可猶豫的?

她又不是淺雪神女,不必對她有任何情感。

窦炤的第三招緊接着就招呼了過去,她握着劍的右手因為她的力道又剝落下來幾塊肉,血肉模糊。

“铿!”

雲朵兒忙一個回身躲過,可窦炤的劍竟是有劍意,那劍意竟是能追着她而來,在那炤炤發出青亮光澤的劍氣裏,她竟是無處可躲。

“窦炤!你竟是想要殺死我嗎?你別忘了,我爹養育你的那十年!你別忘了你就算是有大師兄寵着,大師兄也不過是個金丹,我爹是元嬰後期,他要對付你和師兄綽綽有餘!”

雲朵兒摔在了地上,一個躲避不及,窦炤的劍竟然在她的手臂上劃下一條血印子。

窦炤根本沒有對她手下留情,根本就是存了要她死的念頭,那一劍,劃得她好疼好疼。

更令她恐懼的是自己的右手掌心,竟是也跟着一起脫落皮膚。

雲朵兒的臉色青白交加,要躲避窦炤的劍的同時,還要分出心神去看自己的右手掌心。

“我要殺你和大師兄無關,你不必在此時扯上大師兄。”窦炤的聲音随着她的劍氣落下,雲朵兒的發帶都被割斷了,滿頭的青絲都披散下來。

“窦炤!”雲朵兒怒不可恕,可她的劍法顯然沒有窦炤的好,要怎麽辦?

對,她有爹爹給她的護體寶器!

雲朵兒一下從腰間拔下一只香囊,那只香囊瞬間就化作一道光護在她周身,濃郁的靈氣氣息向窦炤展示着這是一件極好的護體寶器。

窦炤臉上沒什麽反應,她轉眼去盯着這陣法星圖。

師父隔空為她和雲朵兒施展術法必定是極為不易的,這是其一,其次,若是她與雲朵兒這裏發生什麽狀況,師父無法立刻知曉,而她能動的手腳必定也是更多一些。

所以,怎麽樣才可以破壞這陣法星圖落下?

她就算不要賀荊仙君,但也絕不是要丢了命,早該對師父失望透頂了的,這世上除了大師兄,不會有人為她考慮 。

陣法需要靈氣,這裏靈氣貧瘠,這也是剛才她選擇進入這裏,而雲朵兒不願進入的一個原因。

靈氣的貧瘠對施術者來說更困難一些。

窦炤仰頭看着上方的烏雲,星圖陣法是嚴格按照星象方位來排布的,錯了一步 ,怕是這陣法就無法形成,還有,陣法要形成的一個重要的點就在于人。

她和雲朵兒得是活着的,才有可能成功。

如今雲朵兒有護體寶器護着,她傷不了她,那假如她自己死了呢?

假如她騙過陣法騙過師父,她死了呢?

窦炤心裏想着,腦子裏快速轉動起來,或者還有其他辦法?

雲朵兒做好了窦炤會繼續殺她的舉動,可偏偏窦炤只是站在那裏,一動未動。

她便冷笑,“我勸你還是乖乖等死。”

窦炤的手摸到了自己腰間的那一袋子的妖物內核,忽然眼睛亮了起來,她笑了起來。

她本就生得清麗嬌俏,此時笑起來,烏雲都遮蔽不掉這光澤。

她想到了。

窦炤迅速解下了腰間的淺黃荷包,抓出了裏面的妖物內核,忍不住又笑出了聲,一把撒在了自己周圍,撒在了星圖陣法裏。

“師姐,我們來玩個好玩的。”

妖物內核,便是妖物的內丹,這種內丹對修仙者來說并無用,裏面蘊含一只妖全部的精華妖氣。

若是師父并不在場,不知感應到如此濃郁的不同妖的妖氣是否會以為是靈山秘境裏的妖物包圍了她與雲朵兒呢,陣法下不再是兩個人,而是‘很多人和妖’,師父又怎麽敢保證逆轉的血脈是她窦炤的血脈,而不是那些妖物的?

術法不會成功的,師父,不過是個元嬰而已,怎麽可能掌控得住這些?

“你做什麽?!”

雲朵兒看着那些妖物內核在星圖陣法下下意識地碰撞出濃郁的妖氣,心一下一提,竟是看穿了窦炤想做什麽。

窦炤明顯感覺到壓在自己肩頭的陣法威壓少了些許,她手裏捏着一枚妖物內核,等着師父在外面施法失敗。

若是師父不慎把妖物內核的妖氣逆轉到她身上,她也不怕。

蒼龍一族本就堕神成了妖族,她的神魂,應當是可以吸收妖氣的。

雲朵兒驚恐地看着這一變故,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看着窦炤平靜的樣子,覺得她是瘋了,她難道不會怕嗎 ,不會怕自己變成妖嗎?!

爹,爹!

她的右手掌心疼得要命,還要擔心這些妖物內核的妖氣會進入到她體內,整個臉色慘白一片,再無之前的得意。

窦炤卻是氣定神閑,毫無畏懼。

就在這時,林間的風起的很突然,樹葉都被吹得簌簌亂響,被風送過來的是一道帶着傲氣的女聲,高高在上。

“誰是窦炤?”

窦炤一聽到這聲音,便是身體一僵,擡頭就朝着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飛沙走石,烏雲狂風之中,她看到了一個穿着如彩霞雲緞一樣的仙袍踏空而來的女子。

那女子梳着九重天的神女才會梳的九天神女髻,容顏肅穆高貴不可論,眉眼雖沒有那般精致美豔,卻也是秀麗無比。

那一雙眼裏的輕蔑卻是令窦炤熟悉不已。

她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氣。

十萬年過去,連淺雪神女身邊的小仙侍桐木都成了神女嗎?

在窦炤仰起頭來的一瞬間,桐木也認出了她,她的瞳孔猛地一縮,心也是瘋狂叫嚣了起來。

是那個窦炤!她就是三重天的那個凡仙窦炤!那個該死的蒼龍族!就是她!

當初若不是天華帝君暗中相助,令她破格飛升,她區區一條低賤的蒼龍怎麽會飛升成仙籍!

更是妄想賀荊仙君,整日跟在賀荊仙君身後想要霸占賀荊仙君!

桐木的手都握成了拳頭,手指甲都摳進了掌心裏。

原以為這凡界女修窦炤只不過是名字叫窦炤罷了,原來……

是了,若是這窦炤和那三重天的小凡仙沒有關系,賀荊仙君又豈會對她上心?

那則婚契如今可是人人盡知。

桐木的面孔越發冰冷,她已經無法說服自己賀荊仙君只不過是因為窦炤那蒼龍的身份才對她諸多關注,仙君那樣冷傲天成的人,幾十萬年從未想過與人成婚,卻是忽然要落下婚契。

窦炤看到桐木看向自己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厭惡,倒是沒什麽奇怪的,她好奇的是,她怎麽會來這裏?是……淺雪神女要她來的嗎?來這做什麽?!

“你……”

剛說出口一個字,窦炤的手便握緊了秋水劍,連忙閃開。

桐木手上凝結出一根桐木棍,直沖着她而來,她的眼中凝着冷光,殺意十足。

窦炤立刻明白過來,桐木過來是殺她的,她的心一沉,若是對付雲朵兒,她光憑着劍術就能對付一二,可是,桐木是九重天的仙娥,仙籍在身,本就有仙力威壓。

幾乎是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窦炤渾身都被桐木的仙力捆綁,重重丢在地上,摔在水潭邊的一塊石頭上,五髒六腑都像是要被摔碎了。

“噗——”窦炤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來。

疼,好疼。

窦炤疼得臉都發白了,可是她的眼神卻越發清亮起來。

也不知道是否是桐木身上仙力清靈渾厚的關系,當桐木靠近她的時候,她竟是覺得自己神魂每一處都像是在被滋養着一樣舒服。

身體是疼的,可神魂卻是舒适的。

窦炤不明白這是為什麽,這讓她覺得好舒服好舒服,好想要得更多,要的更多,要的更多!

桐木的身形在高空之中有一瞬間的凝滞,有一瞬竟是要從空中摔下來,怎麽回事?她為什麽覺得自己的力量像是在被人吸附着?

窦炤的臉上都是血,右手掌心的血肉斑駁着,但她的額頭中心忽然便現出一縷水藍色的水滴形花钿來。

桐木整個人徹底往下摔落,落在地上的瞬間才堪堪穩住身形,顯得狼狽不堪。

她低頭就看到了窦炤整個人散發出一陣水藍色的光來,周身的衣物和頭發無風自動,莫名的,她從心底裏生出一種恐慌來。

桐木不知道忽然發生了什麽,但她知道,必須殺了窦炤,她五指成爪就要去掐窦炤。

“別殺她!”

雲朵兒跪坐在星圖陣法裏,整個人忽明忽暗,妖氣在争先恐後地蹿入她的身體裏,她咬着牙才保持着一絲清明,“幫幫我,別殺她!把她帶……帶進陣法裏,将,将這些妖物內核拿走,拿走……!”

桐木聽到這則似乎有些耳熟的聲音,這才是扭着頭去看,她剛才根本沒有注意旁邊的人。

雲朵兒擡起頭來,散亂了的頭發恰好被一陣風吹開,露出她整張玉白的臉來。

桐木的臉色大變,驚的一瞬間僵在原地,“淺雪神女……”

“幫我!幫我!把窦炤帶進陣法裏來!”雲朵兒此時很難受,身體就像是要爆開了一樣,她只能哭着祈求着。

桐木驚懼不定地看着那張和淺雪神女幾乎一樣的臉,下意識地就抓起地上的窦炤 ,丢進了那星圖陣法裏。

只是她沒想到,窦炤就像是甩不掉一樣,她跟着竟是也進了星圖陣法裏。

窦炤一雙眼中有若隐若現的金色閃現,但這些金色很快又會被她瞳孔的墨色壓住,恢複正常,她感覺體內那些修煉困難的靈氣都好像是在複蘇,她覺得自己的魂魄就要徹底蘇。

她盯着桐木,兩只手都抓在桐木身上。

“這,這是蒼龍族的逆轉之術……”

桐木進了星圖陣法裏,才是反應過來這陣法是什麽,立時就想逃出這陣法,可她走不掉,她被窦炤抓着手,竟是覺得渾身無力。

“噗——”

正在坤山派山上施展逆轉之術的雲隐之吐出一口血來,但是他咬着牙,繼續為陣法輸送靈力。

他完全是按照書上所描述的來布陣,只是不知道為何,開始時他明顯感覺一切順利,看後來,從陣法那裏隔空傳來的氣息裏混淆着妖氣。

他想停下,但此陣一旦開啓,根本不能停下,霸道非常!

這書上并未記載會這樣,他懷疑是那被撕了的兩頁上所寫的。

雲隐之咬着牙,不斷輸送靈力過去。

在靈山秘境的這一處小小林間,星圖陣法越來越強盛,這裏的妖氣,混雜着靈力,仙力,一瞬間這裏的氣息波動之強悍令坤山掌門和坤山派的幾大長老都有所覺。

“掌門?靈山秘境裏似有異象生,是不是弟子們出了什麽事?”

“弟子們只能進入到靈山秘境的外部,真正的裏面他們進不去,也別提有什麽危險了,估計就只是遇到了靈獸。”

“可我看那股氣息,倒像是內部大陣被開啓了啊,那下面可是葬着東西的,若是出事,我們坤山派擔當不起。”

“靈山秘境這麽多年都沒出過什麽事,現在也都是弟子正常進入歷練比試,不要慌。”

“掌門師兄,這事你怎麽看?”

坤山掌門坐在上座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卻看向了靈山秘境。

按照坤山不知多少年的布置來看,靈山秘境是不會出事的,只是,剛剛賀荊仙君身邊的那個仙娥似也是趕往了靈山秘境,不知此次異象是否是與她有關。

若是和仙君有關,倒也不必擔憂,仙君自不會讓靈山秘境出事。

“大家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靈山秘境內不會出事。”

坤山掌門語氣沉着冷靜。

其餘長老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沒說什麽,他們掌門師兄都這麽說了,那肯定不會有問題。

……

“你在做什麽?”

雲隐之體內的靈力都像是被這陣法吸光了,內裏虛的很,喉口那裏不斷湧出來一陣陣腥甜的氣息,可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耳旁那道冷酷陰鸷的聲音。

他一下睜開了眼,不敢置信地看了過去。

屋子裏門窗緊閉着,很暗,沒什麽光能照進來,自然也照不亮眼前這人。

被攏在黑暗裏的男人渾身都充斥着一股血腥味,帶着危險的氣息。

雲隐之的喉嚨都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擰住了,什麽都說不出來了,他從心底裏感到恐懼,“你,你是何人?”

為何能破除他的防護結界?他雖然只是一個元嬰,但這是坤山派,自有厲害的法陣,而他在自己所住的山頭之上施法礙不到旁人,也無人會注意到這裏。

“逆轉之術。”男人輕哼了一聲,擡手,骨骼修長的手指輕輕往虛空中一抓,那本該是無形的法陣竟是被他肆意一扭,整個崩裂。

“噗——!”

雲隐之朝旁邊狂吐出一口血來,整個人像是散架一樣倒在地上,他的靈力已經被抽空了的。

這人,這人是誰,竟是如此輕易就中斷了逆轉之術?!

他倒在地上,努力擡起臉來看過去。

恰逢陣法崩裂發出一陣光,于半明半暗之中,他看到了那個男人的臉,若朝霞似星月,美如畫豔如妖,一點一點攏開的眉眼就像是濃墨雲霧之後忽然出現的色彩,仙姿玉骨,俊美至極。

那樣一張臉上卻是冰冷陰鸷的神情,瞳孔中似有若無的金色的光在閃現。

他擡腳,一腳踩在了他的手上。雲隐之覺得自己的手被廢了,他想求饒,但是話卻說不出來。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才讓炤炤活下來?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才是逆轉了這一切?”

賀荊面無表情,一點一點的磨碎了雲隐之的手骨,從手骨開始,一寸寸的開始崩碎。

雲隐之睜大了眼睛,張開了嘴想叫出聲來,卻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他幾乎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捏碎,從肌膚骨骼,到魂魄,全部化作灰煙,消散于天地之間。

在臨死前,他嘴裏終于發出單個的音節,“朵……”

賀荊松開手,面色冷酷,身形一轉,人已經在這裏不見。

……

星圖陣法忽然就消失了,束縛着窦炤和雲朵兒的力量瞬間也消失。

窦炤覺得天地之間的靈氣都在朝着自己彙聚而來,她閉上眼睛,整個人竟是微微升空而起。

桐木想要從窦炤手裏掙開來,可她被她緊緊抓着手腕,她竟是看到自己的手腕變成了一截原型靈木,當時臉色就白得吓人,她轉頭就看向了雲朵兒,“神女救我!”

雲朵兒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氣,揚起頭去看上面,聽到那聲聲音,她有些茫然。

神女?

在叫誰?她?

“妖,你果然還是妖!”

桐木很害怕,她感覺自己的精魂氣血都在瘋狂地被窦炤吸收,根本掙脫不開,她開始後悔,後悔下界來找這窦炤。

窦炤睜開了眼睛,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面色蒼白而恐懼的桐木,心裏也是有些茫然的。

上輩子修煉時都未曾有這樣的感覺過,好像天地間的靈氣不受控制地蹿入她的體內,這一切,好像就是桐木出現在身邊開始的。

桐木……是淺雪神女的仙娥,好像是一截什麽神木點化成的仙。

“我不是妖。”窦炤不喜歡別人說她是妖。

從前、不喜歡,現在、不喜歡,未來也不喜歡。

她是蒼龍,本該是遨游九重天之上的蒼龍!

魂魄之中有什麽像是要掙紮而出,窦炤仰着頭,甚至覺得自己的龍身都要重新長出來。

賀荊趕到時,聽到的就是那将将出口的龍吟之聲,只一個前音,還未吟叫出聲,他的心一揪,直接飛趕過去。

沒有了,所有的靈氣都好像被人隔絕在外,就像是中斷了,她再沒有靈力可吸收。

窦炤身體裏那些澎湃洶湧的力量也像是被人猛地遏制住,重新歸于平靜,變回從前那凝滞堵塞的修煉困難的狀态。

她睜開眼,看到自己被人抱在懷裏。

賀荊仙君的手輕輕按在她的唇邊,壓住了她的聲音,她內心狂叫着想要發出來的龍吟之聲,她所有的氣焰好像都是在這瞬間被澆滅的。

仙君的眉眼冷的逼人,像是沒有一絲情感,看得人直哆嗦。

他來了,他看見了?

他剛才看見什麽了?!

窦炤後背心那個傷口又隐隐作痛起來,她只覺得自己要完了,他是不是又要殺了自己了 ,是不是自己的蒼龍血脈覺醒的話,他就要殺她,是不是因為她是妖?!

師兄呢,師兄!

“噓~”賀荊低下頭來,在窦炤的耳旁輕輕說道。

賀荊抱着窦炤落在地上,根本沒有管另一邊已經摔在地上顯得奄奄一息的桐木,桐木整張臉都是青白的,那樣子就像是被人吸光了精氣。

窦炤的臉色卻是紅潤的,一雙眼清亮澄澈,只是看向賀荊時,目光有一瞬間的凝滞。

賀荊再想如衛漱一樣都做不出溫柔的樣子,他的臉清冷依舊,他抱着窦炤,沒打算放手,那雙凝視着她的眼裏似有許多話要說,最終又歸于沉寂 。

窦炤想要掙開他,卻是掙不開,想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都張不開嘴。

她像是被賀荊仙君下了一道禁制,她只好咬着牙瞪着他,并暗中努力沖破他下的這道禁制。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賀荊仙君的這道禁制其實很弱,與他的實力一點也不相配。

“仙君,她,她是,她是……”

地上躺着的桐木渾身無力,蜷縮在一起恐懼地看着窦炤,她的手臂還泛着些綠色,差一點就要仙形畢露。

賀荊朝着桐木看了一眼,“你來這裏做什麽?”

桐木張了張嘴,忽然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樣,是真的像被人掐住了一樣,半個字說不出來了,她是趁着賀荊仙君療傷才敢下界的。

如今仙君竟是會忽然出現在這裏,她想要做什麽小動作自是做不了的,她不敢說話了。

可桐木很快餘光就掃了身後側的那名生的很像是淺雪神女的女子,忙就說道,“仙君,我,我是來此尋神女的!仙君,淺雪神女,你看她,她一定就是淺雪神女的轉世!”

桐木拔高了聲音,試圖掩蓋什麽,目光掃過窦炤時依舊是憤怨的。

淺雪神女的轉世?

什麽意思?

窦炤聽到這一句,臉色忽然白了一下,手指都蜷縮了起來,淺雪神女怎麽會有轉世呢……她,她隕落了嗎?怎麽會呢?

怎麽會呢?神女由賀荊仙君保護着,雖是與天華帝君之間諸多她不理解的恩怨,可是,帝君也不會讓淺雪神女死的。

賀荊沒說話,只是目光朝着雲朵兒的方向看了一眼,見她衣裙上都是被劍氣割碎的痕跡,身上也血跡斑斑的,不由皺了一下眉。

桐木立刻在後面補了一句,“仙君,淺雪神女是被窦炤打傷的!我來的時候就看到淺雪神女身上都是傷,要不是我來得及時,神女恐怕都來不及覺醒就會被窦炤殺死!從前的時候,窦炤就對神女懷恨在心,因為仙君的目光一直在淺雪神女身上,如今怕是這宿怨依舊!”

她的聲音又高又亮,一聲聲擊在窦炤心上,她想開口否認,她想說,她從未怨怒過淺雪,淺雪對她也一直很好。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賀荊仙君說道,“沒有。”

桐木愣了一下,看向賀荊仙君。

賀荊仙君抱着那窦炤,站在那裏,他清冷的仿佛九天寒霜,沒有一絲感情的,“炤炤和淺雪之間,從無宿怨。”

桐木沒想到賀荊仙君到了此時還要為窦炤說話,她心裏看不過去,見不得仙君把淺雪神女放在窦炤之後,她聲音都拔高了幾分,“仙君,我曾是淺雪神女的仙侍,最是了解神女,您是男子,雖是高高在上的仙君,可怕也是不懂女子的,仙君與窦炤之間那般拉扯 ,神女又豈會高興?!”

雲朵兒在一邊地上,動都不敢動,可是目光卻癡戀地看着前方抱着窦炤的男子。

是賀郎!

是那一晚在窦炤屋裏的那個男子!原來他就是要與窦炤結下婚契的九重天的賀荊仙君!

雲朵兒咬了咬唇,一雙眼裏都潋滟的水漬,她忽然哭出了聲,“你們,你們是誰……淺雪,淺雪又是誰?嗚嗚嗚嗚嗚,我的頭好疼,好疼好疼……”

桐木看向雲朵兒,就像是終于找到了一縷希望,便要死死抓住,她抓緊了她的手,“神女,你想起來了嗎?你是九重天的淺雪神女,是尊貴的天河神女!您隕落後經十萬年後轉世到了凡界,桐木一定會和以前一樣守在你身邊的!”

窦炤看着這一幕,覺得十分可笑。

随便一個生得和淺雪相似的人就是淺雪嗎?!

看着桐木已經扶起了雲朵兒,雲朵兒甚至靠在桐木的懷裏輕輕抽泣着,說道,“從我幼時便一直做着一個夢,夢裏有人一直叫我阿雪,阿雪,原來,我從前叫做淺雪嗎?我究竟是誰?”

阿雪……

賀荊抱着窦炤的身體一僵。

就是這個時候,窦炤忽然沖破了賀荊的禁制,她滿是血的右手握緊了秋水劍,像是執念一樣朝着雲朵兒刺去,她的眼睛泛着紅,不知是酸澀的還是氣得。

她絕不是淺雪神女!

“炤炤!”

“阿雪!”

“炤炤!”

窦炤的眼前一道血光掠過,她整個人被擊飛了出去。

擡眼的時候,她看到的是賀荊仙君拔出了腰間的碧骨笛,此刻正對着她,臉色冷酷無情,哪還有剛才抱着 她凝視着她的那半分柔情。

剛剛她沒看到,是仙君打的她嗎?

好在她一直牢記着仙君說過的話,知道仙君一直想要她的命,也從未想過仙君會喜歡她會護着她,所以——

所以她此刻并不傷心。

“炤炤。”

頭頂上方傳來熟悉的師兄的聲音,師兄的聲音有點喘,似乎是緊趕慢趕過來的。

窦炤眨了眨眼,忽然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鼻子也很酸,但她不能哭,師兄會心疼的,師兄打不過賀荊仙君,甚至仙君輕輕一動,師兄就會死。

她忍着痛站直了身體,臉上是明快的笑容,“師兄我沒事。”

衛漱今日的臉色也比平常要蒼白幾分,這便顯得他右眼下的那顆紅痣越發妖冶起來,他看到了窦炤的右手,臉色便難看了幾分,他輕輕将窦炤拉到了自己身後,用絲布簡單給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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