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私照

天色漸暗,他驅車回家,才回到廬園,車未停好,又聽見放在一旁的手機呼嘯。

原曲凡邊走向車子邊打來電話,他說,“你交給我辦的事已經查清楚。”

關澤予把挂在身上的安全帶拿下,他理所當然的回話,“明早把合同拿到我辦公室來。”

他依舊先挂電話,原曲凡的喂字還沒說,聯線即時斷開。

關澤予,你個無情無義薄情寡欲的混蛋!誇我一句說聲謝謝會死嗎!

他惱怒得想摔手機,但想想這是心愛之物,雖然壞了可以買,可畢竟是私人財産,總不能動不動就随時毀壞,他恨恨的把手機拿下,戳了戳受委屈的屏保,當即掏出車鑰匙,就想回家悶頭大睡,可拉開車門,卻又打算去轉悠一圈。

把車門摔上,他轉身走入夜市裏,找到了一家餐館,最終選擇一處靠窗的位置落座,點了份簡單的晚餐,再接幾個電話,他邊吃邊遙望窗外的夜景。

繁華城市的霓虹燈,日複一日絢麗多彩,尤其是夜市裏的風光,爛漫得讓人失盡昂揚鬥志。

他百無聊賴的獨自就餐,在回頭四顧之時,恰巧發現一道标新立異的人影。

藍政庭身穿一套裁剪合體的銀灰色西裝,那完美修長的筆挺身材,玉樹臨風,俊挺優雅。

原曲凡輕輕咀嚼剛送進嘴裏的食物,他想,有人天生高貴,而有人天生氣質出衆,想必藍政庭屬于後者。

儒雅溫文的面相,紳士翩然的風度,即使遠在千裏,也能被他獨特的氣勢所吸引。

藍政庭正和一位膀大腰圓的男人握手,那應該是創桦公司的老總,傳說這人是個精明的人物,一般不輕易結交與人,除非是看得上眼的,否則沒得談。

而藍政庭在短短時間內就握住了這麽一位老蛇精,想來腕力之強。

原曲凡匆忙的跑出門,本想上去打聲招呼,哪想遲了一步,藍政庭目送創桦的老總離開,他随後也上車,趕着回家。

關澤予坐在書房裏,忙于審批堆積成山的報告,這大晚上,睡得不好,人雖然倦了,眼睛卻閉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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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白天提及生母的事,所以夜裏做了噩夢,他夢見女人滿身是血,她躺在血泊裏,看着行步匆匆的路人,他們沒有一個人停下來,就算圍觀上來的人,聚集成三層四層,他們也沒有人靠近去問一聲,你還好不好?

關澤予覺得悲痛,在夢裏奮力的沖進去,卻怎麽也沖不開那道無形的網,他焦急惶恐的喊,媽!

當驚惶的從噩夢中醒來,只是夢一場,卻虛驚得大汗淋漓。

本以為足夠無情,卻仍未忘記深刻在骨髓裏的稱呼,他的親生母親,那生他養他的女人,她去的時候,他還在學校裏上課,那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學校,聽說還是依靠關耀聰安排了才能進入。

他翻開了身上的薄被,即使空氣中環流着冷氣,還是覺得身上熱汗滾滾,起身去沖了冷水澡,回到光線暗沉的卧室裏,燈也不開,窗戶也不關,就這麽坐在床頭,挨過半個時辰。

伸手拉開抽屜,想要用安眠藥麻痹膨脹劇痛的神經,但還是收回了手。

原曲凡從外面回到家,已是淩晨一點鐘,他打開電腦上線,見到艾爾斯裏的人還在沸騰活躍,他扔出一顆炸彈,随後邊解衣服邊走向浴室。

關澤予看着跳動不止的狐貍頭像,再看微信發來的大串信息。

原曲凡說,“睡沒?”

“是睡還沒睡?”

“是睡了嗎?”

“還是真沒睡?”

“……”

一大串廢話,反反複複。

關澤予放下手中的水杯,他點開艾爾斯的信息。

一群空虛寂寞冷的男人,整天在夜裏狂歡,說是寂寞冷,更多是為消遣娛樂,并無過分言論。

艾爾斯是一自主開發的聊天軟件,裏面就五十多個人,個個是走過南闖過北的漢子,當初原曲凡把冷情冷性的冠鷹總裁拉進瘋人堆裏,關澤予頭一次被一堆男人調戲,他退了出來,卻又被管理強行拉進去。

那管理是烏魯石,是個憑空拳打天下的男人。

關澤予不想停留,要不是為了接收卓嘯發來的攝影作品,他壓根不懂使用這種聊天工具。

烏魯石把被調戲的總裁升為管理者,關澤予借機踢走了一百多人,烏魯石為此拍手稱快,他說,“你知道我是怎麽整理出這些人嗎?”

關澤予反問,“和你一樣,專門幹見不得人的違琺勾當?”

他這問題,抛出了,就退出來。

可烏魯石還把人拉回去,最後用幾幅夕陽圖景和噶斯特山地風貌将人釘住,他說,“放心,這回剩下的都是精華,絕絕對對的精華。”

關澤予也就這樣留在了艾爾斯裏,然後久不久上去搬走別人用生命千辛萬苦拍下來的大自然的相片。

烏魯石和原曲凡太清楚冠鷹總裁的毛病,他特別喜歡自然的景致,特別是那種照得出神入化的美景,總之這群裏剩下的粗糙漢子,如果他們不是極富冒險精神就是很會攝影拍照。

關澤予記得群裏的埃爾斯瞳讓人印象最深刻,因為這年紀最小的青年,他全球游,而且手上拿出的作品,一般是別人曬不出的珍品。

要是沒記錯,他今年應該二十一歲了。

關澤予看着青年繼續發圖,那一連串圖集,華麗麗的刷了滿屏,活生生把潛死的某些人炸出來,他們為了斯少爺的相片而生。

原曲凡邊擦頭發邊敲電腦問,“這是哪來的私人照,小心被告侵權。”他點開了幾張左看右看,沒錯,那些照片全是最近風氣正旺的藍政庭的私家照。

關澤予原本不想理會這些人,但斯瞳發的照片很不巧戳到了漠不關心的神經。

藍政庭是什麽人,映輝的新總裁,他的私房照,居然被別人掏出來,這些人想幹什麽?

關澤予敲了中看不中用的管理者,烏魯石四個月前說在太平洋,不知道此刻是不是在北冰洋?

“你沒看到信息沒有?”

關澤予發了信息,他就後悔了,他很少關心別人,但這艾爾斯,可能是覺得這幫來自五湖四海的瘋子,他們有值得佩服的地方,因此,不貪玩的總裁難得陪這些人玩耍。

“嗬,你也沒睡?”

烏魯石避開了問題不答,要知道斯瞳是他寶貝老弟,他不可能拿可憐的孩子開刀,關澤予蹙眉,就想這人是不是又想在海市鬧事?

三年前離開制造了不小轟動,三年後,還敢不敢回來說,“這天下是我的。”

關澤予掃了一眼系統的圖像标志,那是他設計的艾爾斯标志,海市的拼音大寫字母,結合艾爾斯三個字,那就像是神印一樣。

“我想知道斯瞳是從哪裏得到這些相片?”

他想了想,避重就輕,将關鍵詞擺出來。

烏魯石此刻正坐在河邊釣魚,他等了一個大早上,也沒見一只小蝦上鈎,良好的耐心被磨得差不多,而現在還一邊顧着魚竿一邊瞧着旁邊的電腦,他想說,我很忙。

關澤予喝了一口咖啡,他仔細查看那些相片,多半是在國外拍,不是歐式建築就是低垂的千裏闊野。

烏盧魯點了一支煙,他難為的望向遠處,要說斯瞳說的是假話,那又不完全是,斯瞳剛從國外回來,土生土長的海市人,對于回國後兩三天就爆炸無數新消息的映輝總裁,要說艾爾斯裏那些基佬,沒一個人有想法,那是假,要說他們趨之若鹜,好像也不是。

斯瞳是從哪裏拿到相片這種私密手段只有他清楚,他說了,“無可奉告。”

烏魯石拿起放置在旁邊的威士忌喝了一口,他轉移話題,“澤予,之前你不是想搞垮映輝嗎,難道現在改變主意了?”

烏盧魯心裏笑,看看,白道上混的就這麽窩囊,彼此相殺,還要等時機,也難怪自己跑到黑道上混。

關澤予蹙緊眉頭,他在想,當年真該讓這男人失血過多死了幹淨,今天為了護寵,居然算到自己頭上。

“烏魯石,你最好不要打映輝的主意。”

他抛下一句話,随手點開斯瞳發出來的鏈接。

鏈接點開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廣闊無垠的海空,那蔚藍色,在一道蒙白線中相連,網頁叫——蒼海闊水?

“全是英文,斯瞳,你當誰人像你,語言能力那麽變态,精通八大國!”

“就是啊,這藍政庭想幹什麽,難道真要聯手政界,改變海市?”

有人不再調侃,說起了正事。

關澤予眼睛眯起,他忽略大家的七嘴八舌,只翻看那些照片,其中一張,度假村公寓,藍政庭穿着浴袍,半躺在天藍色的游泳池邊,他躺在休閑椅裏,微眯着眼,看向穿透過椰子樹的日光;還有另一張,那應該是在他的私人別墅裏,他坐在辦公椅裏,手拿茶杯,轉頭看着,似笑非笑。

烏魯石問,“你對映輝到底是什麽意思?當年說心懷仇恨,想要報複;期間又說不足挂齒,懶得理會;而今又說,不許動它……!男人的說話算話呢?關澤予,你看上映輝的新總裁了?”

烏魯石出于好奇,他這人從沒有好奇心,今天,好奇心突發。

關澤予把咖啡放回桌子上,他靠着身後的椅背,揉了揉眉心反問,“你腦子被子彈洞穿是不是沒有修補完整?”

他說過,我不喜歡男人,雖然艾爾斯裏有不少同志,但是他在裏面單純是為了這些不安分的四處闖蕩的男人拍下來的照片,他們走過的地方,是他沒有時間經歷涉足的險境,他就想聽聽他們的感想,體會。

冒險家,通常能分享給人的似乎就只有深入險地時的感受和領悟及相片下定格的瞬間。

烏魯石把原曲凡發給的信息截圖轉給冠鷹總裁,原曲凡是這麽說的,“關關和映輝新總裁是天生一對。”

關澤予黑線滿面,他以為這家夥不出來說話,是睡了,沒想到還在線。

“原曲凡,你別找死。”

“哦,我發信息給你,為什麽不回,非要讓我進行诋毀了才回?”

“有事?”

關澤予不想再說下去,他困了。

“噢,我覺得斯瞳這人不簡單,而且他們談及的話題,你看到沒,映輝可能得到政界的某人支持,說是要在東城區那邊再重啓大項目。”

關澤予要關電腦的手停住,“你聽誰說?”

“烏魯石告訴我,他這人,黑白混,你懂。”

關澤予看着信息好久,他不知為什麽不趕着去問烏魯石消息是不是真?映輝看似萎靡不振,實則是在蓄勢待發。

那關耀聰的極力反對,究竟是對是錯?既不能撇開映輝,放手大幹,那麽能不能靠映輝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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