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被打

周末的早上,和工作日沒有不同,明朗朗的天氣,初夏的天氣,早上帶着習習微風,滾滾的熱氣,只有在臨近中午的時候席卷。

他開車去吃了早餐,九點鐘的早餐,十二點的午餐,晚餐的點偶爾是在□□點鐘。

街上人來人往,紅綠燈,十字路口的地方,人流更擁堵,他打轉了方向盤,那不是向着高爾夫球場,他突然想去看看以前住過的地方。

聽說一年前,舊房拆遷,有大片的房子被推倒。

十五歲、十六歲、十七歲、十八歲,住的地方,都是□□層高的居民租房,一房一廳大小,廚衛連體,窄小陰暗潮濕的巷道,每每走過下邊,樓上晾曬的衣物,水珠滴滴答答往下落。

他住過這樣的地方,也走過那樣光線暗淡泥濘曲折的道路,不是一步登天,不是生來就嬌生慣養,所以有時候并不會為自己的孤獨感到可悲,相反的心理有一些感激,感激這樣的生活,因為它磨平了年少的輕狂菱角。

開車經過變得窄小的巷道,一邊的樓被推倒了,一邊的樓,還在密密麻麻的林立。

這種地方,樓與樓之間的間隔不大,就算是陽光萬丈的白天,裏面有些地方的光線依然很暗。

他只開車經過寬道,不會再停留駐足和回望,在經過一所初中學校的時候,他停下了車。

學校外面,中午的時間段和以前一樣,聚集很多人,裏面是學生,外面多半是家長。

他轉頭看向不遠處的路口,那是一條小路,走進去,走到盡頭,是街頭的另一端。

他記憶裏,就是在那條路口,被幾個人攔住。

高中時代,身子骨不像現在這麽強壯,尤其是在冬天,他往年都要穿厚大的棉襖,那年,也就是冬天的時候,他從學校放晚學回來,可能是回來得晚了,夜晚的天色,昏暗得連路燈也不頂用,他一個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只顧想着事情,直到被人推了一下,他才發現自己被阻了去路。

三個高個子,是,他們相對于一米七五的青少年,那三個人就高個子,而且各個膀大腰圓,他們互相示意,叫他拿錢出來。

關澤予想了大半天,他想明白他們這是打劫的時候,幾人已把他逼入小路裏,外面偶爾經過的路人,沒有人理會小路裏的情景。

關澤予不說話,他想走,一個人走到另一端堵住去路,他們說,“小子,有的都拿出來,沒有的,就挨一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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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澤予火冒三丈,他問,“憑什麽?”

他那時确實沒錢,生活費全部是零工賺來,學費全免在了獎學金裏,他不知這些人為什麽盯上自己,他身上,除了一套南高校服顯示特別富有之外,其它,連書包都是路邊攤的貨。

那三個人不信,“能在南高讀高中的人,還說自己沒錢?”

那是貴族高中啊,他們發了狠,大力的推了推想蒙混過關的男生,關澤予退到牆角,他還是那句話,“沒錢。”

他走出去,其中一人伸出手來,他伸出來的手,是拳頭狀的,關澤予被打了一拳,正中鼻子,他退到一邊。

“拿出來。”

“沒!有!”

他固執的堅持着,他不知道,如果表現得弱勢,是不是自己不會挨那一頓拳打腳踢。

從頭上,臉上,到身上,腰腹,他被痛扁了一頓,第二天,帶着全身的傷痛到學校,關依琳問, “你跟人家打架了。”

他沒有任何話,關依琳不依不饒追問,他停下腳步,“借我五百塊錢。”

那是他第一次向自己的妹妹借錢,關依琳問不出原因,她借了一千,是的,整整一千,她大方的拿出來,而同樣是關家的孩子,作為哥哥的人,他一分錢沒有,就有一張飯卡,那還是學校給的錢。

關澤予拿了那些錢,他并不是拿錢給那三個人,他是拿錢去請人。

一個星期後,再次被攔,那三個人又想動手,關澤予喊了一聲出來,很快,有四個男人便現身,他們手上都是木棒,那是圓潤潤的木棒。

一千塊錢,甩出去,就為了幾個拳頭。

四個男人都是大學生,他們被關澤予找到是因為校籃球隊,他提出要求的時候,四個人還笑了一頓,他們問,“這就是你的處理方式?”

關澤予跟四個人比賽,他找了學校的同級同學,五個人籃球比賽,高中生贏了大學生,“這一場比賽,輸的結果是輸的人幫贏的人辦一件事。”

關澤予說,“不會讓你們白幹。”

他把錢全部拿出來,四個人面面相觑,最後是答應了,他們問,“有人不是說,你沒錢嗎?”

“借的。”

關澤予轉身就走,四人看着青少年走遠,其中一人喊,“關澤予,你等等。”

那個人追上去,他說,“你是不是需要零時工作?”

“嗯,你有的介紹?”

“你可以去我姐夫的工作室幫忙,聽說你在校社團攝影部,要是做得來的話,你可以去那裏幫幫忙。”

就是那時開始,他慢慢喜歡上攝影,為此上大學,自己報班學習設計。

他想好了,畢業出來,就這麽自由的工作,他并不知道,他的路,已經被關耀聰規劃好。

從十五歲,走到今年的二十七歲,很快就要二十八歲,用關依琳的話說,再快一點,就要二十九,三十,三十多,很快,也就是百年了。

人生,不過就這麽幾年,他還有多少年,能狂妄?

當啓動車子,他正想離開,這時,看見了十年前的情景,有一個少年,他被推入那個路口,只一分鐘,就聽到裏面傳出毆打的聲響。

這一帶,還是這麽亂,這一帶,租房最便宜。

地獄和天堂,距離不遠。

他看向路口,看見有位中年人進去,他問,“你們這是做什麽?”

中年人大聲訓斥,他把被打的少年扶出來。

關澤予按下車窗,他看着遠處的熱鬧,換做是自己,是不是也希望當時有一個人能過來幫忙?

他把車子後退,開車遠離了是非之地,獨自一人去打高爾夫球,獨自一人走過碧草如茵的廣場,獨自一人,敬杯酒,為過去的歲月,為未知如何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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