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扯謊

藍政庭看着被挂斷的通話,心裏不是滋味,一而再的碰壁和自讨沒趣,連外人都能看得出關總的疏離冷漠,就自己不知,非要自作多情。

關澤予到了房間裏,讓服務生帶上門退下去,他獨自坐在沙發裏失神。

從前,他沒想過有一天要想念一個人,一個需要陪伴一生的人,記得最艱苦的時候是媽媽去世的那段日子,每日每夜都夢到她,他夢見和她回到了從小生活的鎮子上,母子倆就像往常一樣,做孩子的早早起床上學放學,做母親的則在家,或整理院子裏的花花草草,或是分出小塊土地,在裏面種上些許菜籽,等到幾天後,見到上面冒出一片綠茸茸,小小的關澤予,也就是莫淩輝,他會蹲在菜地邊上說,媽媽,菜籽發芽了,我們很快就可以摘下青菜了。

那時莫餘雪會轉頭看一眼兒子,她說,“玩夠了,就要去把作業寫完啰,不許偷懶哦。”

那時的莫淩輝會問,“媽媽,我什麽時候可以見爸爸?”

莫餘雪多半是低頭不語,好像是聽不到,或者聽到了,她只是裝作聽不到,然後就不用回答兒子低低的詢問。

時光是最好的東西,它是良藥,也是把殺人刀,它将人磨得有棱有角,也把人磨得殘酷圓滑。

他就是時光雕刻出來的最好樣品,從一開始的懵懂無知,到現在的冷眼旁觀。

他想站在岸上,不想涉足水中,因為不曉得水下面有無泥淖成為陷阱,也許人一碰到那塊泥潭就陷進去了,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原曲凡說,“關關,我剛才聽到藍總給你打電話了,說吧,你們兩個到底鬧哪樣?”

關澤予想了想說,“他問我工作上的事情。”

原曲凡呵呵的笑,他說,“你就編,等哪天把自己編進去了再來找我。”

關澤予懶得理會整天神經兮兮的男人,他打電話叫人送午餐上來,等了十分鐘,服務生把餐飲送上,他說,“先生是要在哪裏用餐?”

關澤予看了一眼就餐廳,他離開了沙發說,“我自己來吧。”

服務生退出去,偌大的房間又留下一個人顧影自憐。

顧叔說,“要是一個人吃飯沒胃口,出來一起去大排檔,我能找到最高檔的地方就是大排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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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澤予不稀罕,他說,“我正在吃,別打擾我吃飯。”

顧叔吃了一個閉門羹,他習慣性的說了一句臭小子,沒大沒小。他挂了電話,自顧在臨時辦公室裏吃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泡面,而關澤予則挑挑揀揀的吃着一桌豐盛的飯菜。

想到兩天後藍總回來這裏,心裏不免提起來,就怕他也選這家五星級酒店,一座城市,有很多酒店很正常,但是有很多五星級酒店就不正常了,所以像俞城這座以政治為首的省城,最好的五星級酒店,就是現在入住的這一家。

已經想盡辦法避開對方的靠近,沒想到适得極反,那到底是聽之任之,還是繼續選擇退讓?

他放下手中的刀叉,心裏藏着的諸多事端,它們蜂擁席卷,一股卷着一股,所有擰成一團。

顧叔在下午後來了兩個電話,第一個沒有及時接聽,因為睡着了,可能是夜裏睡不夠,也可能是趕了幾個小時的路,他覺得累,所以坐在沙發裏就睡着了,本來睡得好好,卻又夢見不該見的人,對方一步步緊逼,自己退得不能再退了,便喊一聲,藍政庭,你夠了。

藍政庭就此站住,他說,“你覺得我這是在逼你?”

關澤予看了一眼身後的懸崖,他說,“不是嗎?”

藍政庭不敢再前進一步,他說,“你先退回來,我不過去了。”

關澤予咬着呀,握緊了拳頭說,“你就不該回來。”

藍政庭難以置信的問,“你說什麽?”

關澤予再次說,“你就不該回國,你就不該回來。”

藍政庭似乎不明,他疑惑了一下,很快又有所恍悟,他說,“你是說,我不該回國跟你見面,跟你重逢?”

關澤予盯着只距離一步之遙的人,他想說是,可說不出口,藍政庭步步緊逼問,是不是這樣?

關澤予咬牙說出口,是!

“你終于說出實話了。”

藍政庭驀然一笑,他說,“我明白了,也許我的回來影響了你的地位,也會打亂你的計劃。”

“我的計劃?”

“不是嗎?以前我跟鐘郁合作的時候,你就借此機會,讓他和程宏祎為難,從那時我就知道,在你心裏,你最看重是的心裏盤算好的計劃,而我的攪局只會打亂你的步伐。”

關澤予沉默無話,他不否認其中的千算萬算。

藍政庭說,“我以為你是因為記得我,所以才放過了鐘郁,沒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

藍政庭說着就自顧搖頭了,他說,“好,我不打擾你,就當做我沒來過,我們也沒有認識過。”

他轉身就走,也不知要去哪裏,就只知道,應該後退,轉身,離開這裏。

關澤予心裏一急,他急忙追上去,他說,“藍政庭。”

藍政庭消失在了走去的路上,他不知為什麽就不見了,關澤予感到心髒絞痛,他四處尋找,當拼盡氣力大喊一聲,藍政庭。

他陡然驚醒過來,就從夢中醒來。

又是一場夢,從那時開始,就一直在做夢,從第一個相遇的夢開始,一直到在床上翻雲覆雨,直到現在的百般糾結,莫名其妙。

夢裏的那個人,他實實在在說我回國是為了你,然而現實的那個卻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我回國是為了映輝還有藍企的大權,就像你為了冠鷹和關企。

藍政庭,該相信你嗎?該把心敞開了去跟你說清楚嗎?

他躺回沙發裏繼續睡覺,就想再休息一會兒,因為不知道下一刻顧總會不會打電話來催魂。

适才躺回去,眯起眼一時半刻,顧總的電話确實又來了,不過這回不是緊急出動,他說,“任務有變,你這兩天先休息,等通知。”

關澤予走到陽臺上,他扶着欄杆問,“我可以回去嗎?”

顧叔幹脆回絕,不可以。

關澤予哼了一聲,他靠在陽臺上俯瞰底下的車水馬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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