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12
“你說,阿槊和你,7L會先要誰的命?”
毋庸置疑,是我的。
7L容不得叛徒,從我洩露組織情報被他們發現的那刻起,我就已經被他們判了死刑。
一旦落到他們手上,我必定死相不佳。
或身首異處,或千刀,亦或萬剮。
想想,也實在凄慘。
就算此刻安逸,也不由得一個寒顫,冷心透肺。
我這邊正面臨生死之坎,荊卓明那邊馬上出臺了新的消遣政策。
他說:“屋裏悶得久了,想不想出去看看?”
不想。
一點也不想。
出了荊家大門,必定處處是7L眼線,我還不想那麽快就奔赴黃泉。
事關生死,哪能輕率?
我心中警鈴大作,立即搖頭。
異常堅決。
“你怕死。”他笑,捏住我的下巴,“卻又膽敢挑戰我的底線,故意陷害阿槊。方束珺,你覺得我不會殺你?”
“不,我只是以為我做得隐蔽,你不會發現。”
我自暴自棄,實話實說,親自扒了僞裝,将嘴臉暴露給他看。
買賣不成、仁義不再。
沒想到,他竟拍了拍我的臉頰,笑了。
那笑太溫柔,溫柔到詭異。
笑得我莫名其妙,笑得我遍體生寒。
一絲戰栗刻進骨髓。
我不知他作何打算,只知,若是他發難,我手裏剛好有支拐杖。
但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竟未立即判我死刑、就地正法,而是在和我對視良久後放我一馬,徑自走了。
我早已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但他竟如此輕易地放過了我。
絕非尋常。
門開,門關。
我盯着閉合得沒有一絲縫隙的門,心髒跳得一下快似一下。
總覺得有東西在門縫中窺探我,總覺得門随時會開。
總覺得,門開後,荊卓明會拿着一支槍對着我。
我會死。
不,我不能死。
連滾帶爬下了床,将鎖上了保險,背緊緊地貼着門。
還不夠!
我瞪着眼睛,環顧這間囚牢,囚牢太空,不安全。
惡魔在一旁盯着我,只等我熟睡就會立即撲上來,将我拆骨扒皮!
意識到危機,陡然驚出一身冷汗。
怎麽辦?
我迫使大腦飛速運轉。
不能熄燈。
不能睡覺。
不能毫無防備。
不能熄燈、不能睡覺、絕對不能!
怒睜雙目、
如此一夜。
誠然,我從骨子裏怕死貪生,故而能受這份活下去的信念驅使,一夜不眠。
天亮了,那份強烈的不安随漸漸消散,我感覺好了很多。
一沒有了生命危險,精神就松懈了許多,困意洶湧,我爬到床上,沉沉睡去。
夢到了父親。
老頑固推門而入,吹胡子瞪眼,掄起擱置一旁的拐杖痛揍我,邊揍邊罵:“混賬!混吃等死!我方家沒你這麽出息的種!”
奇怪的夢。
我被痛毆許久,方才悠悠轉醒。
睜眼那刻,正巧碰上被保險過的門外鑰匙轉動的聲音。
咔嚓——
父親生前種種,好的壞的,不受約束地、電影般迅速在眼前過了一遍。
我盯着門鎖看,忽然發覺,從未這般盼着能再見他一面。
咔嚓——
門開,進來的是一身狼狽的何黎。
我心裏知道,就算今夜月亮西升,老頭子也不可能死而複生,再痛揍我這個不孝子一頓。
在世的時候,我暗地罵他作老頑固,現今人死萬事空,連盼着他回來再教訓我一頓都不能。
何其無常。
我感嘆,繼而覺得臉頰微癢。
伸手,竟佛了滿手的淚。
人的眼淚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在情感尚未來得及反應之前,淚腺早就搶先一步,替我緬懷。
何黎似乎被吓着了,愣怔地看我,半響,才問:“三少,您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
知道荊卓明下令要怎樣對付我?
何黎低頭,行了一禮,我從他的臉上看出了一絲不忍。
他并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故而這絲不忍,令我心驚。
“三少,還請保重身體,節哀順變。”
我心中一突。
到底什麽事,語焉不詳,說得我膽戰心驚,着實讨厭。
我狠狠擦幹眼淚,瞪他:“你說清楚,要我節哪門子的哀,又是順哪門子的變?”
何黎擡頭,對上我的目光:“方家祖宅昨夜失火。”
失火?怎麽會無端失火?
電光火石間,腦子裏出現了隐隐的猜測。
心慢慢沉。
何黎接着說:“死十餘人,傷四十餘人。方二少也……”
心沉到底。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沖出喉嚨,急切到嘶吼:“二哥怎樣?”
何黎拿出一張照片,上面有個全身焦黑鮮紅夾雜的人。
傷勢慘重,不成人形。
但我确實看出了,那就是二哥。
我只覺得此刻我被一根繩索吊着,慢慢放進烈火之中,即将遭遇大劫卻逃不開。
又急又痛。
“燒傷面達86%,如果得不到救治,随時可能會去。”
“帶我去看他……”
“老大不準。”
寥寥幾字,刻清了荊家老大的嘴臉。
告知我二哥的情況,卻又不準我去看他。
荊卓明分明知道我和二哥的兄弟之情,也分明知道分秒也有可能是天人永訣,卻不準我去。
将我心肺亂劃幾刀,再扔進滾燙油鍋,撒上椒鹽。
樂此不疲。
這等居心,何其險惡?
胸口有股怒火在燒,我咬牙:“他要怎樣才準?”
何黎緘默不語。
我亮出籌碼:“告訴他,我同意交出那份名單。”
何黎還是別過了頭,生硬地勸:“老大給您帶了句話,‘方二少活着也是痛苦,還會成為三少的累贅,不若現在就去了,絕三少後顧之憂。’”
如墜冰窟。
心中有絲預感,那絲預感絞成一根絲,一下一下劃着心髒。
我已經很努力克制住情緒,卻依舊牙齒打顫。
“二哥……在荊卓明手上?”
“是。”
“為他,動過手術了嗎?”
何黎搖頭:“沒有。”
答複如此殘酷,令我肝膽俱裂。
我跳起來,拽住何黎的領口:“為什麽不立即動手術?他是存心想弄死二哥?!”
“老大說,将死之人,何必折騰。”
“他這是草菅人命!”
怒從中起,正欲發作,卻冷不防地想起了自己尚身處囚牢,七寸被人拿捏,如何有動怒的資本?
我心涼,慢慢松開何黎。
從未覺得生命這般脆弱過,也從未覺得自己這般無能過。
我在懸崖,腳下烏雲翻滾,寒風裂裂。
荊卓明只需要稍微松一松小拇指,我就會立即墜入深淵,屍骨無存。
我啞了聲音:“告訴他,只要他給二哥安排手術,我就交出那份名單,對俞槊的追殺令也會被撤銷。”
一句話,用盡了肺活量。
我又一次輸了,一敗塗地。
說什麽死之前拖個墊背的,全是癡人說夢,荊卓明何許人也,他要保護的,怎麽會被他人所傷?
我自作孽,我不自量力,可笑可悲。
真狠啊。
不愧是荊卓明,這番警告來得有效,直擊我脊椎,打得我直不起腰,表皮無傷,卻五髒俱損。
敢動他的人,必定不得善終。
我怕了。
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去佛他逆鱗,不該去動俞槊。
我撤出戰線;
我祝他們白頭偕老;
我求饒、我禱告。
何黎卻還在原地,絲毫不動。
“去啊!馬上告訴他,我交出那份名單!俞槊不會有事!只要他立即安排手術!”
或許是我的瞪視太過急切,何黎終是走了。
留我一人,靜靜地等待宣判。
此時此刻,除了二哥能夠接受治療,其餘什麽都可不在乎。
那死去的數十方家人也好,燒傷的四十餘人也好,除了二哥,我概不關心,也力所難及。
不知道老頭子地下有知,又會被氣成哪般?
靠坐在床頭,盯着對面牆上的挂鐘。
兩眼發直。
秒鐘走得太慢,分明只有小小一格,可它每走一步,卻要花費那麽長的時間。讓人等到心焦,卻又不得不咬着牙、切着齒、耐着性子看它一點一點慢慢走。
我一直在安慰自己,若荊卓明還有點人性,他會答應。
他會答應,因為俞槊的命把握在我的手上。
可我沒想到,末日來得那般快,十五分鐘後,何黎折回來告訴我,二哥死了。
我不明白。
我真不明白。
為什麽短短十五分鐘之內,二哥就死了?
我不相信。
“我要見二哥。”
我說:“我要見二哥!”
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在空空的房間裏無限放大,恍若困獸。
何黎只會重複那一句話:“二少,節哀。”
節哀?
荒天下之大謬!
人還沒死,我為什麽要節哀?
我擡頭看何黎,冷笑:“方二少若是死了,俞槊只能跟着我們兄弟二人陪葬。”
何黎做無可奈何狀,思索再三:“我讓您見方二少最後一面。”
幾分鐘後,一具白布包裹的屍體被擡到了床邊。
未掩好的一角,焦黑暗紅。
“三少,您要見的人,我給您帶來了。”
說罷,白布揚起。
作者有話要說: 何曼塵塵投喂兩顆地雷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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