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她與月色皆動人

薛朗已經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砰!砰!砰!如亂石擊落。

薛朗怔怔,不知道在想什麽。

“阿貍?”薛朗笑。

“嗯?”應昭璃懵。

“你知道我是誰嗎?”薛朗問。

“你是我的阿朗啊!”阿貍迷瞪瞪看着他。

“你喜歡我嗎?”這問題問的像是嘆息般輕,薛朗卻緊張了....

“喜歡。”應昭璃覺得他好奇怪的。

“有多喜歡?”忽而嘆氣,神情溫柔,聲音仿佛從虛空而來,是太華山秘技,問心。他問:“這美色有多誤人呢?”

問心,就是考驗人心智的一種做法。修道者多會對問道之心有所考驗,問心就是模仿天道诘問,且不能說謊,意在看清自己心之所向。

應昭璃像是自言自語,道:“想睡個三五十年吧!”

他笑彎了嘴角,眼神裏有點得意。心道:人嘛就得有點追求,萬一實現了呢!只是這個怎麽還帶個期限呢?

于是調整下表情,很執着的追問:“只是三五十年嗎?”

應昭璃迷瞪瞪看他,思索未果,道:“我還能活更久嗎?”

薛朗想了想,凡人壽數有限,七八十歲已經是高壽了,三五十年,便是一生,她這是想要托付終身了。

這其實是個誤會,薛朗以為她就是個普通人,看的出來她雖也修功法,不過修為太低,也就是比普通凡人長壽些,實在太弱了。

要說應昭璃怎麽想的,誤會更大了。應昭璃剛到了築基初期,只要不突破進入金丹期,好好茍着,那就是三百歲的壽數,目标:美食、美酒、美少年,剩餘壽數約兩百歲,分他五十年自覺已經很長情了。

薛朗得到想要的答案,喜上眉梢。

平日裏阿貍雖然叨念着喜歡,粘着薛朗,然而這半月忙到對薛朗不聞不問,這擊垮了薛朗的自信。

從前出門,阿貍總是溫柔小意,如今就只有淡淡的一個“好”,低頭翻書填詞。從前回府,阿貍總能笑臉相迎,如今只有一個“哦”,低頭翻書填詞。

“哦”?薛朗坐不住了,一向只覺得外物整潔即可的薛朗,為了能讓阿貍多看兩眼,找人定做了華冠美服,像小孩子顯擺新衣服一般,在她面前走了兩圈,可阿貍并沒注意到,眼神都沒多分一個給他,一心專研她的填詞游戲。

薛朗難過了,專門去教坊司走了一圈,男男女女看了一圈,實在沒什麽特別人物能比得上自己。她費盡心力專研那些就是圖個樂?

薛朗不信。琢磨也琢磨不來個結果。她所謂的喜歡自己是到什麽程度呢?是什麽樣的喜歡呢?薛朗一直沒敢深究。如今倒是了了一樁心事。不免得意起來,笑的燦爛極了。

應昭璃被那一笑蠱惑,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薛朗趕緊去扶。

應昭璃便借着這個扶,雙手攀着薛朗的肩膀在石凳上站了起來,笑的清純無比又百媚橫生,這矛盾的氣質竟然就這麽糅合了,似清昙在夜間幽幽綻放,一舉一動皆是風情。

忽而,她拿自己的臉去蹭薛朗的臉,涼涼的,很舒服,無意識的哼哼一聲,整個人都倚靠上去。不停的去蹭,應昭璃的呼吸就在薛朗的耳邊,薛朗不知道怎麽應對。

薛朗的臉被撩撥到通紅,手握拳,緊緊的拽着衣袖,應昭璃甚至開始撕扯衣物,想要再尋一處冰涼。薛朗太震驚了,也太緊張了,愣怔地看着她。他從未經歷過這些,只覺得好像要做點什麽,理智告訴他不行。分神間,應昭璃把他推倒了。

兩人伏在一處,應昭璃趴在他身上,這麽近,這麽真。

薛朗躺在地上,這冰冷的土地、這迷蒙的月色,他能感覺到身上的重量。那倒地一磕,使他清醒了一些,看清了日日糾結地自己。允許她靠近,又害怕她太近。她不靠近,他又難受。

他用問心之法問自己:是沉淪了嗎?

他的回答如道心堅定。

他想如果與她沉淪在世間情愛裏,真是美好。

欣喜若狂是她,緊張難過也是她,不知不覺都是她。

天道無情,道途艱難。可他有心有情,往後漫漫路途,如果要有人一起,此心所系只想是她。

應昭璃整個人黏在薛朗身上,她并不知道薛朗經歷了怎樣的心理變化。

只感覺薛朗安撫的拍拍她的背,眼神裏都是愛憐。

夜色太涼,月光打在青石板,像是冰霜。

她醉了,明日便與她好好訴衷腸,想着又笑了,相愛真是一件幸福的事。不迷茫,不彷徨,她就是心中最踏實的地方。

他撥開應昭璃散亂的頭發,在她額頭印上愛憐一吻,像是承諾般鄭重。

天氣漸涼,更深露重。他抱起應昭璃,踏着月色想要送阿貍進卧間休息。

應昭璃一進門就不肯了,扳着門框喊着:“太熱了。”一邊扭動着想出去。薛朗拗不過,只好由着她,又将她抱了出來。

出來後,她伸着手臂要摸月亮,還嘟囔着:“我沒摸到月亮,天上的海裏有,地上海裏沒有月亮。”

薛朗被逗笑了,問:“海裏?”

阿貍思考了一番,了悟道:“對,我是魚,我要到水裏去。我要到水裏去。”

薛朗見她的神态天真,又極其認真,雙眸直直地盯着人,美好的不忍拒絕。她醉了竟如此可愛,忍俊不禁道:“魚?”

應昭璃躺在他懷裏,手并不老實,還摸着他的眉眼,她可太喜歡了。他一笑,她也莫名的快樂,說道:“美人魚啊!住在海裏那種,我也很漂亮的!”

薛朗想:是啊,漂亮。美女千萬,只她入了眼。

見薛朗沒有應話,應昭璃委屈的嘟囔:“我要到水裏去嘛。”

那話仿佛帶了鈎子,都打在薛朗心上。

薛朗頭疼地想,哪裏有水呢?

又聽阿貍帶了濃濃的鼻音,拖長了語調,嘤嘤嘤起來。委委屈屈道:“你陪我去嘛……”

薛朗心裏像是被貓兒抓過,癢癢的。還真讓他想起來一去處。

歡都四季如春,皆因此處地下有兩條靈脈,陰陽相聚的泉水,最是滋養萬物。

外面自是不能去的,不過這處宅子經過歡都城主的精心挑選,最是精巧。

他記得在後園設有一池溫泉,設凝靈氣陣法,又布嶙峋山石,又培花木掩映。有了主意,薛朗就将應昭璃帶到了溫泉。

來到溫泉邊,薛朗才看見,她雖然吸氣嘤嘤嘤了半天,卻并沒有半滴眼淚。

細想來,這抽噎竟然是有章法的。鬧騰半天,不過是為了想要找到水罷了。

雖然是裝的,薛朗卻認栽了。

應昭璃并不規矩,原本薛朗就是想讓阿貍在池邊坐會,哄哄她。

誰曾想阿貍直往水裏去,撲騰撲騰的游着,唱着奇怪的歌謠。

薛朗怕她嗆水,拽着她,她就開始嘤嘤嘤假哭。

薛朗輕聲安撫:“你乖一點。”

應昭璃許是覺得有戲,哭的更加起勁了,聲音拔高了三個調,薛朗笑笑,頗有耐心地給她講道理。

應昭璃聽不進去,迷糊地想:他這麽溫柔,莫不是在我夢裏?既然是夢裏,那必須我說了算,我才是夢境主人,我想如何就如何。

雖然是假哭,但是也很廢嗓子,哭了一圈,嗓子難受,應昭璃清醒了些。做個夢罷了,薛朗怎還是如此難纏?如此下去,多會才有結果?僵持一陣,應昭璃歇了歇,重振旗鼓,小聲啜泣又高了三個調,哭的抑揚頓挫,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就像較着勁一般。果不其然,薛朗無奈,妥協了。

應昭璃在水裏繼續撲騰,所幸這就是個浴池,挖的并不深。許是衣服太笨重了,應昭璃很難受,濕了之後就粘着身上。她覺得撲騰不動了,就開始拽衣服。眼見衣服松松垮垮,要掉的樣子。薛朗急了,趕緊抓住她的手,嚴肅道:“不許拽。”

應昭璃委屈的扁起嘴巴,雙手蒲扇下衣袖,道:“阿貍,重!”

衣服浸濕,變重了,在水裏很影響發揮啊!美人魚穿的可都是比基尼。

應昭璃嘀咕道:“兇什麽?美人魚穿的就不多呀!”

薛朗無奈,蹲在池邊,讓她來到身前,拿手裏的汗巾替她擦擦臉,百般耐心哄着道:“回去吧,玩夠了。”

阿貍向後退去,喊着:“不要,阿朗,我是魚,上岸會死的。”迅速栽到池底,薛朗心道:不好,她喝迷糊了。

他只得趕緊跳入池中,将她拉起來,她掙紮着不願意,他只能是抱起她,她才能在水面上透氣。

抱着她,掙紮間阿貍就剩長裙還穿着,藕白的雙臂挂在他脖子上,薛朗苦笑。

只看得阿貍哭了,是真的哭,眼眶泛紅,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也不知道掙紮間是不是碰到了哪裏。薛朗柔聲問:“怎麽了?”

阿貍苦着一張臉,道:“腳疼。”

薛朗只得将她抱到池沿,她擡起左腳,委委屈屈道:“疼.....”

薛朗拿起一看,這腳只有他手掌大,大腳趾确實更紅些,他替她揉揉,道:“可好了?”

應昭璃癟着嘴搖頭,神情像是沒吃到糖的小孩子。

薛朗低頭吹吹,像哄小孩,問:“好了嗎?”

應昭璃一邊驚異夢裏的薛朗如此好說話,果然是我的夢,我做主。一邊一本正經地道:“不好,親親才好。”又指向自己的額頭,“親親才好的快。”

應昭璃迷迷糊糊的想起前世在家,她碰到了頭,媽媽就是這樣親親的。

薛朗托着她的腳,站在池子裏,仰視着坐在池邊的她。

他就這麽看着她,腦海裏想起了《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他突然想起一個詞—“裙下之臣”。他明知道她就是喝多了胡鬧,依舊俯身親吻了她的腳。

應昭璃就這麽看着他,果然是做夢呀。

谪仙就這麽入了凡塵,那動了情的樣子,她從未見過。醉一場,竟能有香豔的美夢。

薛朗伸手去摸她的眼睛,像是對待稀世珍寶。覆住她的眼睛,他理智回籠問:“阿貍,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應昭璃迷茫了,思索一下,腦子已經停了。只能想到自己夢裏就想幹點什麽。然後認真道:“我想為所欲為!”說着停頓一下,什麽樣才是為所欲為呢?好像是饞他很久了。要做點什麽呢?

“我想要與你滾來滾去,做些........”說着阿貍笑了,湊到薛朗的耳邊,氣息噴薄在他的耳邊,他臉更紅了,剩下的話,像是呢喃,帶着少女的羞澀,掩在溫泉細細的霧氣裏。

薛朗正色,掩飾着自己的窘色。道:“這個現在不合适。”

阿貍心道:這是我的夢,你的不合适,不是我的。你憑什麽在我的夢裏拒絕我?

只見阿貍嘻嘻一笑,嘴唇劃過臉頰,湊上去,咬住薛朗的嘴唇,舔一舔,笨拙地親吻,薛朗漲紅着臉,被她的氣息籠罩,就這麽糾纏在一處。

那些書是怎麽寫的來着?阿貍開始動手動腳,薛朗一緊張,想推開她,又怕傷到她,只能托着她,想抽身離去。只見她用力拍掉薛朗的手,緊緊抱着他,兇狠狠道:“聽我的,不許鬧!”

薛朗愣在當場,應昭璃滿意了,咬着他的耳朵,輕笑道:“既然你在此處害羞,那我們回去。”

小徑通幽處,香閨花木深。西窗紅燭昏羅帳,一任美夢到天明。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這怎麽,就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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