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還未散去的工作人員面帶好奇地看着這兩個仿佛置身事外的人。

梁導揮揮手叫他們去休息:“看什麽看,小孩還沒出戲,都別在這兒盯着。”然後他慢悠悠走到仍舊黏在一塊兒的兩個人身邊,清清嗓子道:“行了行了,你們也适可而止……”

紀匪險些被周南誘惑着吻上去。

他聽到梁導的聲音頓時面色發燙,有些局促地推開周南。

“不好意思梁導,是我太激動了…”紀匪調整了一下狀态,盡量平穩情緒說。

梁導的視線從這個轉移到那個,看得紀匪耳垂都紅了。

只聽他說:“你們沒必要瞞着我,老頭兒我早就看出來了。”

梁導歲數不算小,以紀匪他們的年紀,叫一聲爺爺并不為過。他為了喜歡的事業一直不肯回家養老,家裏孩子看勸不動,也就任由他在劇組繼續指點江山。

梁導此時看起來不再像那個嚴厲苛刻的金牌導演,反倒像一個最普通的慈祥的老人,他笑着說:“老劉推薦給我的孩子,确實有可取之處。我本以為只是兩個臉蛋漂亮的小朋友。沒想到,你們的演技倒都還可圈可點。”

紀匪和周南受寵若驚。

老人看着他們兩個,繼續說道:“知道我為什麽不允許你們在開拍前見面嗎?”

“怕我們對過戲後表演不自然?”紀匪皺眉問道。

梁導搖搖頭,說:“之前見面你們之間的氣氛就怪怪的,不過那種既想靠近又不肯靠近的感覺正符合剛剛那段戲的要求。我怕你們見面後發生什麽打破這種感覺,所以才那麽安排。”

見紀匪和周南不說話,他便又自顧自說:“本來還在擔心會不會影響到你們的關系,可是現在看,老頭兒我倒是做了件好事。”

紀匪剛要開口便被周南搶先一步,他本來站的比紀匪靠後,整個人在紀匪身邊呈一個保護的姿态。

周南上前一點,抓過紀匪的手牽住,對梁導鞠了一躬,随即擡頭說道:“謝謝您信任我們,也謝謝您讓我們都變得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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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別搞這麽正式。這麽多年了,總算找到能演出他們幾分神似的演員,是我該感謝你們。”

“不不不,您別這麽說,我們還需要鍛煉。”紀匪說。

梁導看了看他們十指相扣的手,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像是在透過他們看另外的人,他說:“下午沒你們的戲了,別在這和我們耗着,回去吧,明天再來。”

紀匪還想說些什麽,可梁導轉身揮揮手,走得灑脫,邊走還邊念叨着:“走吧走吧,好好休息。”

明明有專門接送的司機,兩個人卻偏偏在半路下車。

周南戴着墨鏡口罩,把紀匪的臉用毛絨絨的圍巾擋住大半,他抓着紀匪的手塞進自己的上衣口袋裏,兩個人就這樣慢慢地走在落雪的長街上。

紀匪的睫毛結了霜,臉埋在圍巾裏,整個人可愛得過分。

道路兩旁的樹木再不是秋末光禿禿的樣子,細雪層疊覆蓋在枯枝上,被風吹得簌簌落下。

街邊房屋的小陽臺同樣滿是積雪,整整齊齊像是童話裏的畫面。

在這畫面中,有一家的陽臺幹幹淨淨,積雪都被聚集起來,堆成了一個小雪人。雪人還戴着一頂小孩子的鵝黃色毛線帽,也許正是它的小主人忍痛割愛,才讓它在一片素白中多了點點暖色。

紀匪冬天總要穿得很厚,明明此時雙手都是暖的,可他現在覺得,被周南牽住的右手要比左手暖和得多。

連指尖都被人握在手心裏,另一個人的氣息和溫度從他們皮膚相觸的地方源源不斷渡來。

他不是獨自一人了。

他們都不再是獨自一人了。

“小匪……”周南帶着笑意側目看他,“你害怕嗎?”

擡眸看去,紀匪呼出一口氣,任它白蒙蒙在眼前成霧,他回答道:“我不害怕。”

他知道周南在想些什麽,其實在這之前已經有過先例,不過那時候還沒确定關系,他們大可推脫為造謠。

可如今不同了,一旦他們的關系被曝光,各種各樣的輿論會如山洪般傾瀉而來。他們無從辯解,也不屑辯解。

愛一個人是沒有錯的,愛上誰更不是大肆攻擊謾罵的理由。

粉絲對演員的了解,只在大屏幕就已經足夠。私下裏的生活,除了他們自己誰都沒資格過問。

紀匪不是一個戀愛腦,不會為了一個“喜歡”而改變自己追逐夢想的初衷。他也同樣不是一個膽小鬼,既然坦然承認自己的感情,該做的工作他會好好完成,該愛的人他自然也會大膽去愛。

借我十年,

借我亡命天涯的勇敢,

借我說得出口的旦旦誓言,

借我孤絕如初見。*

周南把紀匪的手抓得更緊。

他知道自己志不在此,所以就算某天爆出來,公司壓不住輿論,他大不了退圈離開。

但是紀匪不行,他為之努力這麽些年,不能因為和自己在一起就毀于一旦。如今的人,在這方面的接受能力只是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整日捕風捉影,那些所謂的“你做什麽都支持。”“我們不幹涉私生活。”在消息傳出後都變成一條條抹黑和謾罵。

他不舍得叫紀匪經歷那些。

即使紀匪并不在意。

“我永遠不會讓你感到害怕的。”

周南心想,玩玩鬧鬧的日子該告一段落了,他應該走回到自己人生的正軌。既不愧對在外求學的努力和一直以來的理想,又為他們築起最牢固的城牆。

一場很美好的經歷,他找回了自己,也找到了愛情。

借我不懼碾壓的鮮活,

借我生猛與莽撞不問明天,

借我一束光照亮黯淡,

借我笑顏燦爛如春天。*

周南任由紀匪枕在他腿上,他伸手擺弄着紀匪軟軟的耳垂,小動物蜷在他身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麽,有什麽事想對我說嗎?”周南開口打破了旖旎的氣氛。

紀匪睫毛顫了顫,打在眼睑上,他笑了下,“嗯,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但是我也不想瞞着你。”

“我其實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周南心裏一震,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從不提及自己的父母和家庭,怪不得他在外從不示弱,怪不得他一直都是自己強撐。自己之前竟還誤會他出生于一個美滿的家庭。

不過,也是辛苦他了,在孤兒院長大,居然還能保持這樣溫柔幹淨的性子。

“從小就只有媽媽和我兩個人,我那時覺得這樣的生活也很好。”紀匪眸色暗了下來,“可是後來媽媽找到了新的愛人,有了另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分走了我的依靠。我才五歲,傻乎乎地覺得只要媽媽還在我身邊就好……”他的聲音小了起來,癡癡地笑了兩聲。

“然後弟弟病了,需要很多很多錢。媽媽的新丈夫整日游手好閑,他根本就拿不出治病的錢……于是,為了救他的兒子,他想把我賣掉。”紀匪顫抖着,像是又回想起兒時的噩夢。

周南伸手慢慢撫着他的背,他心疼極了。

“我偷偷聽到了他和媽媽說想要賣掉我。先拿到錢給弟弟看病,等以後有錢了再把我接回來。他們吵了一架,媽媽沒同意。他氣得在我面前摔了一地的東西,還說等哪天他不高興就把我偷偷賣掉。”

“媽媽害怕他走投無路對我下手,那天陪在我身邊待了一夜。她告訴我,睡一覺起來,不管受什麽委屈,都不能哭不能鬧。只有做個最聽話的孩子才能過得好。”

“我問她為什麽,她沒回答。然後給我熬了一碗我最喜歡的甜粥,粥裏面有一片安眠藥,足夠我睡很久。”

“然後,一覺醒來,就是在孤兒院的床上……”

“我不懂為什麽,鬧了很久。直到最後明白她真的不要我了才徹底死心。”

周南把聲音明顯帶了哭腔的紀匪拽進懷裏,安撫地拍着他的背。“沒事了,不會有人再丢下你。”

紀匪把臉埋在周南的肩膀上,聲音低啞:“我真的不想做一個乖孩子,我也害怕,我也想任性,可是……”

他的話被一個輕柔的吻封住。

周南捧着他的臉,極盡溫柔地吮着他的嘴唇。他們額頭相抵,氣息交融。

“現在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任性也好撒嬌也好。你可以,不再做那個乖孩子了。”他眉目深邃,眼神裏都是柔軟的愛意。

紀匪伸手抓住周南的領帶,向前再次拉近他們的距離,“周南,你說的話我都當真,要是你以後反悔……我,我就……”

“就怎麽樣?”周南笑了聲,眸色一閃,向後倒去。

紀匪被他勾進懷裏,也跟着倒在床上,裝作發狠的樣子說:“我就做掉你!”

周南翻了個身,兩個人的位置瞬間調換。

他按住紀匪的手,俯下身湊到紀匪耳邊,聲音低啞地問道,“你舍得嗎?”

溫熱的呼吸噴在紀匪的側臉和耳朵上,他明顯感覺到兩個人都有了些反應,于是仰頭湊上去,伸出舌頭在周南唇角舔了一下,“那就……看你表現。”

借我殺死庸碌的情懷,

借我縱容的悲怆與哭喊,

借我怦然心動如往昔,

借我安适的清晨與傍晚。*

兩個人折騰到淩晨,等周南簡單清理過後,紀匪早就趴在他懷裏睡熟了。是他失了分寸,明知最近紀匪都休息不好還把他圈在懷裏不住索取。

小動物在他身邊睡得毫無防備,睫毛随着平穩的呼吸微微顫抖,皺着眉,白皙的胳膊露在被子外。

周南把人攬過來,輕輕地吻吻他的額頭。

只聽紀匪小聲念叨了句什麽,然後無意識地把胳膊環在周南背上,往他懷裏蹭了蹭。

很暖,很安全……

周南不知怎地,竟覺得這比那些海誓山盟都要浪漫得多。同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相擁而眠,再幸福不過,再溫暖不過。

紀匪第二天醒來終于知道自己不該在床上瞎撩。

昨晚被周南騙的不僅什麽都說了,還什麽都做了。他把這一切都賴在周南身上,都是這個人變态。

自己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體會那些擁吻和交纏,黏黏糊糊地求饒他都不肯,非逼得自己哭出來。

鎖骨上次就被咬過一口,這次罪魁禍首更過分,脖頸肩膀不夠他咬的嗎?就算鎖骨那裏比較敏感,也不能……

啧……

表現太好了……

紀匪咬牙切齒地揉揉腰,雖然動作很輕,可還是把周南從淺眠中吵醒。

“睡醒了?”他把下巴抵在紀匪額前,伸手過去輕柔地給紀匪揉着腰。

“嗯……”

“疼了嗎?我給你揉揉,再睡會兒。”周南把紀匪往自己這邊帶了帶,感覺到懷裏的小動物蹭蹭他又迷迷糊糊睡過去。

外面的陽光透過窗簾照進房間,床上的兩個人相擁而眠,睡得安穩。

周南的手機響了……

作者有話要說:

BGM:謝春花《借我》

這章裏面引用了一些這首歌的歌詞,我覺得很适合他們兩個。這首歌也很好聽,可以邊聽邊看~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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