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焦屍

短刀出鞘,發出铮然聲響。林橋猛地轉身,刀鋒割裂空氣,劈開一道淩厲的冷光。

“肖柯艾”的臉上裂開血痕,卻沒有鮮血噴濺。他發出一聲怪笑,身體如一縷煙霧,猝地散去了。

一股陰風狠厲刮過,林橋後退幾步,再擡眼時發現走廊除了他以外,已經空無一人。

“……”

通往閣樓的樓梯依然陰暗且落滿灰塵,好像和剛才沒有什麽區別。林橋攥緊短刀,警惕地盯着那上面。

沒過多久,他聽到了急匆匆的腳步聲——不是從閣樓裏發出的,而是在樓下。

林橋回頭,看見肖柯艾三兩步爬上樓梯,氣喘籲籲地沖他道:“原來哥你在這裏,我還以為你失蹤了!”

林橋不動聲色地打量他幾秒,道:“我聽見閣樓有聲音,就過來看看了。”

肖柯艾一驚:“什麽?!”

他飛快地跑到了林橋這邊,往閣樓上一看,臉色猝然一變。

林橋道:“我上去看看。”

他擡步要往樓上走,肖柯艾卻一把拉住他,急切道:“等等!”

林橋:“怎麽了?”

肖柯艾壓低了聲音道:“那裏有個女鬼。”

林橋:“……”

“是真的,我沒有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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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柯艾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不信,急得把人扯到了一邊。

“是個披頭散發的女鬼,沒有雙腳。你現在別過去,等她走了再說。”

林橋感受到了肖柯艾與活人無異的體溫,淡淡道:“你怎麽看到的?”

肖柯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設定,有些世界裏鬼魂會現身,有些不會。但不管它們現不現身,我都能看得到。”

林橋道:“陰陽眼?”

“差不多吧,”

肖柯艾道,“不過因為基本沒什麽用,所以我也沒和你說過。”

“未必,”

林橋道,“這次幫大忙了。”

肖柯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探出頭,小心翼翼地往閣樓上張望了一眼。

“那個女鬼不見了,我們上去看一眼就走吧。”

林橋點頭,擡步往樓上走去。這裏的樓梯年久失修,走起來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而等他們來到樓上時,才發現閣樓根本進不去。

厚重的木質門被扣上一把鐵鎖,門上還有一面鏡子——鏡子早已蒙上厚厚的灰,只剩下邊角能勉強照出人臉。

閣樓的光線實在太暗,肖柯艾緊張地環顧四周,道:“這裏也沒什麽,我們還是下去吧——”

他的話音未落,樓梯下就閃出一道人影,吓得他幾乎要當場叫出聲。

林橋按住肖柯艾肩膀,看見了站在樓梯底下的管家。

管家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道:“客人怎麽來這裏了?”

他出現得太過無聲無息,語氣也是冷冰冰的。肖柯艾還沒緩過神,林橋就已平靜道:“閣樓好像鬧老鼠了,我們過來看看。”

“原來如此,”

管家道,“閣樓已經很多年沒人居住了,這是我的疏忽,我會盡快派人打掃,還請客人們以後不要随便來這裏了。”

林橋道:“多謝,不過這裏以前住過什麽人?”

管家慢慢走上樓梯,道:“記不清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來到林橋和肖柯艾面前,對他們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客人立刻離開吧。”

林橋:“好。”

他和肖柯艾向樓下走去,但沒走幾步又恍若無意地回頭看了一眼,神色微微一凝。

管家身後就是那面鏡子,鏡子的邊角倒映出一個懸在半空的白色影子……一閃而過,轉眼看不見了。

林橋心裏隐約浮出什麽念頭,但他并未表露出來,而是轉過頭,在管家的注視下離開了這裏。

“好險好險。”

一回到房間,肖柯艾立刻重重地松了一口氣,道:“要被吓死了,那個管家怎麽跟個幽靈一樣,走路無聲無息的。”

林橋:“小心他突然出現在你後面。”

肖柯艾:“……”

他趕緊回頭看了一眼,不敢吭聲了。

林橋道:“你剛才看見的女人是什麽樣子的?”

“就是披頭散發的,看不到臉……”

肖柯艾回憶道,“對了,她的頭發是金色的,很長,有點卷。”

林橋聽着他的話,若有所思:“伯爵夫人和她的兒子也是金發。”

“可是外國金發多了去了,這也說明不了什麽。”

肖柯艾道,“還不如去找那個T伯爵——不知道我們到底能不能見到他。”

林橋将短刀收入刀鞘,道:“他不出現無非是兩種原因,不能出現,或者不願意出現。”

肖柯艾:“那……”

林橋突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肖柯艾立刻捂住了嘴。

嘎吱……

一片安靜中,肖柯艾聽見房門被緩緩推開的聲音。他慢吞吞地挪到房間門口,往外面瞄了一眼——

走廊上果然有個房間的門是打開的,但那個房間……是馬俊的。

肖柯艾:“……”

馬俊今天根本沒出過門,誰也不知道開門的是他本人,還是其他什麽東西。

林橋和肖柯艾對視一眼,直接往那邊走去,在門口停下了。

“馬俊,”

他道,“你在裏面嗎?”

過了一會,房間裏傳出一個聲音:“在啊。”

那個聲音的确是馬俊的,但仔細一聽卻又十分僵硬平板,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林橋沒有說話,幾秒後,那個聲音又響起了:“你們進來啊。”

肖柯艾緊張地拉住林橋,林橋無聲擺開他的手,走了進去。

房間依然拉着窗簾,裏面光線昏暗。大床上趴着一個人,好像是一動不動的馬俊。

馬俊身上嚴嚴實實地蓋着一層被子,幾乎快擋住他的臉。林橋來到床邊幾步遠的地方,道:“你該起來了。”

“……”

馬俊沒有吭聲。

肖柯艾慢慢挪到林橋身邊,上前戳了馬俊一下:“都中午了,怎麽還不起來?”

他的力氣并不大,但馬俊的身體居然被他這一下弄得翻了過去。被子滑下,露出裏面的那個人——

那根本算不上是一個人,而是一堆萎縮的焦炭,只能勉強看出人形。

肖柯艾一驚,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林橋皺眉,将被子全部扯開,讓那具被燒焦了的人體完全暴露在眼前。

“……确定是馬俊,”

辨認幾秒後,他道,“去告訴其他人吧。”

肖柯艾應了一聲,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房間裏彌漫着一股焦灼味,林橋在這裏待了一會,聽見遠去的腳步聲又逐漸接近,轉身——

秦賦出現在房間門口,大步向林橋走來。

他的臉色平靜,說不出是喜是怒。林橋卻有點奇怪,道:“你——”

秦賦雙臂一攬,把他順順當當地摟進了懷裏。

林橋:“……放開,謝謝。”

秦賦道:“讓我抱一抱。”

他說這話時語氣略沉,完全不同于平日,林橋原本想推開他,一聽這話就不再動作了。

林橋默默在秦賦懷裏待了一會,道:“發生了什麽?”

“剛剛遇到了一只鬼,”

秦賦的五指埋入林橋發絲間,緩緩摩挲,“變成你的樣子來騙我了。”

林橋:“那你受傷了嗎?”

秦賦:“沒有,倒是那只鬼逃跑了。”

林橋:“哦。”

隔了一會,屋外傳來幾個人的腳步聲。林橋推了秦賦一下,道:“放開,人來了。”

“不放,”

秦賦将下颌抵在林橋發間磨蹭一下,低笑了一聲,“抱着剛剛好。”

林橋毫不猶豫地抽出了腰間的短刀。

秦賦:“……”

肖柯艾帶着其他人來到房間裏時,看見的就是林橋拿刀對着秦賦的畫面。

肖柯艾:卧槽,謀殺親夫。

秦賦:這次給抱了,下次是不是給親了。

不知道他想法的林橋面無表情地收起短刀,對衆人道:“馬俊死了。”

孫新雅不敢置信地看向床上,聲音發顫:“那不會就是……馬俊吧。”

林橋:“是。”

李潔潔尖叫一聲,謝瑕被吓到,一下子躲進了周承諾懷裏。

公館裏的人也被驚動。管家帶着幾個仆人匆匆趕過來,一見到床上的馬俊臉色就變了。

林橋冷眼旁觀,發現管家并不像是真的被吓到,反而有種裝給人看的虛假感。

馬俊的焦屍被人搬走了,他的房間也上了鎖。公館的仆人都知道了這件事,一時間不知多少風言風語在公館裏流傳起來。

晚餐結束時分,林橋獨自走到樓上,聽見牆角那邊有女仆在竊竊私語。

“燒死了……”

“伯爵大人……”

因為隔得太遠,林橋聽不太清她們的交談內容。但還沒等他靠近,那兩個女仆就受驚地看了他一眼,分頭跑開了。

林橋望着她們的背影微微挑起了眉,并未追上去,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白天發生了不少事情,不知明天又會如何。林橋沒有多做耽擱,簡單地洗漱過後就上床休息了。

嗚——

夜裏刮起了大風,吹得窗戶嗚嗚作響。在那狂風中又藏着什麽東西,在窗戶上發出有節奏的“篤篤”聲。

林橋被那聲音吵醒,從夢中睜開了眼,

此時屋內一片黑暗,只能看見窗簾垂落在地,依然保持着他睡前的模樣。而那聲音并未停下,仿佛窗外有什麽人停留在那,正一下一下敲着他的窗戶。

——然而這裏是三樓,窗外是不可能有人的。

林橋翻身坐起,抓起放在床頭的短刀,走向了窗邊。

随着他的靠近,那敲窗聲也逐漸低了下來,到最後都快要聽不見。林橋拉開窗簾,盯着外面看了幾秒,将鎖死的窗戶推開了。

嗚——

冷風一下子灌進屋內,将窗簾吹起。黑夜籠罩四周,窗外是整片幽深的山林,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林橋等了一會,确定自己聽不見什麽聲音之後,關上了窗戶。

他再次回到床邊,似乎是很困的樣子,倒頭睡了回去。

房間裏靜悄悄的,所有的光都被窗簾隔絕了,只剩一片漆黑。

不知多了多久,極其安靜的屋內,突然響起了什麽聲音——

篤,篤,篤……

那聲音不是從別處傳來的,正是窗外——已經被林橋鎖住了的窗戶之外。

林橋睜眼,無聲地攥緊了他的短刀。

房間的窗簾不知何時拉開了,慘白的月光灑進屋內。在那窗外,有什麽模模糊糊的影子吊在空中……像是一個失去了雙腳,脖子折斷的女人。

——鬼影懸在窗外,只剩一對滲滿血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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