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竊賊與圍牆裏的人

接觸皮膚時傳導的那種顫動,從指尖到全身,從心理到生理……

徐耘安迫切想确認那瞬間的顫動是什麽,雖說那個年紀的男孩該有的正常生理現象,他都有了,但卻從未對哪個具體對象有過這種體驗。

昏暗的房間裏,徐耘安心潮澎湃,觸摸過霍長隽皮膚的指尖火燒似的,一點火星就在他身上點起燎原大火。他倒在床上渾身冒汗,仿佛是躺在火爐上,滾燙的身體無意識地打滾,胸口被塞得又漲又滿,以至于呼吸急促得上氣不接下氣。

霍長隽有着又暖又濕的蜜色肌膚,被汗打濕耷拉在額前的碎發,在日光下閃着亮彩的笑容,喝水時上下滾動的喉結、被純淨水沾濕而變得鮮豔的嘴唇,打籃球時低沉的喘氣聲……閉眼間,撩人的畫面充斥着徐耘安的腦海,他的手緩緩摸索到滾燙腫脹的地方,上下搓動,霍長隽的面容每每閃現,手上的力度就又狠了幾分。

望着指縫間流出的濁白色液體,徐耘安如夢初醒。

他在床上放空了好一陣兒,才去廁所洗幹淨手上的污穢。路過客廳,被來串門的趙書瑛拉住,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影。

看的是一部名為《莫裏斯》的老電影,趙書瑛還煞有介事拉上窗簾關好門,一臉神秘。

劍橋大學蒼翠的草坪上,兩個年輕男人青春俊美,輕輕一吻,勝卻人間無數。

“I would have gone through life half-awake, if you had the decency to leave me alone.”

(如果你丢下我,我餘生将在半夢半醒間度過。)

徐耘安被電影正正戳中心事,轉頭見趙書瑛看得津津有味,恍然地熬到片尾處才喊了聲“師姐”。

“嗯?”趙書瑛疑惑地轉眼看他。

猶豫了半天,話如魚刺梗在喉嚨吐不出吞不進,生生咬斷在舌尖處,他頗洩氣地說:“沒什麽。就是叫叫你……”

在那個懵懵懂懂向前的年紀,沒有人告訴徐耘安,未來走哪一條路,愛哪一個性別的人才算正确,想向最親近的人袒露這份忐忑不安的心思又不得勇氣。連着好些日子,他在白天刻意回避這個難題,在繪畫和花草之中盡情消磨,夜裏自然而然就遁入那些瑰麗的夢境中,跟制造了這個難題的霍長隽蹉跎至第二天黎明。

偶爾在走廊碰見霍長隽,心裏有鬼的他連聽到霍長隽平靜地喊聲“耘安”都會心跳節拍紊亂。明明在他臆想的夢裏,這個人早就跟他耳鬓厮磨、肌膚相親了無數遍,他眼裏噙着快湧出來的笑意,溫柔平靜地注視着他,耐心聽他訴盡百般愛意,适時張開雙臂将他擁入懷中,吻着他的發頂喃喃說着“沒關系”。

想象中,他如此柔和地寬恕了徐耘安對他的一切污穢想象,就好像他也同樣對徐耘安圖謀不軌很久了。

現實裏,他對徐耘安一如既往的友好親近,就像他對其他身邊無論男女同學那樣。

羞恥感将徐耘安團團裹住,不斷告訴他:他是個觊觎世界名作的竊賊,在自我想象中妄想得到不屬于自己的。哪怕只是想想,也覺得是一種莫大的亵渎。

這份愛意醞釀至那年的六月初夏,終于忍不住從密封的壇子裏溢出點兒芬芳酒意。

夏日的午後被暴雨清刷一通,悶熱氣息氤氲,草木的泥土氣味混雜其中,充盈了整間學校。

三天後便是高考,學校作為指定考場,教室基本被封鎖起來,高三學生大部分都回家休息,有的選擇留在實驗室做最後沖刺。

徐耘安慢慢踱步到三樓的化學實驗室,霍長隽所在的班級搬到這兒來。只有路過一個化學實驗室的時間去看他,每一秒都變得無比珍貴。

實驗室裏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霍長隽伏在靠窗邊的桌上睡覺,偶爾被夏風吹動的窗簾拂在他臉上,怕癢的他皺了皺眉,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等實驗室裏的幾個同學結伴去飯堂吃飯,徐耘安蹑手蹑腳走進教室,在霍長隽前一排座位上坐下,坐成一個石像雕塑,放緩呼吸安靜地凝視着睡熟的人。看得很仔細,連那人臉上的毛孔、在光照下浮出淡金色的細碎絨毛都沒放過。

他的眼底有一圈淡青色,怕是又熬夜複習,沒睡好了。

偶爾鼻翼抽動,是感冒了吧。

徐耘安用目光描摹了霍長隽側臉的每一個細節,一直到他的唇……

很多個晚上撫慰自己的沖動又來了。

那個瞬間,血液沖上大腦,容不得半秒思考,可能是積攢了很久的勇氣在一剎那缺堤,一發不可收拾。

徐耘安手哆嗦着就拂上霍長隽的側臉,果然還是那種如電流過體般的酥麻觸覺,溫度一如夢中的香甜暖意。似乎還不夠,貪念将他挾持住,被脅迫得失去理智的他伏身探向前,蜻蜓點水般吻在了霍長隽的側臉上。只是片刻,徐耘安感覺嘴唇上的每一道細微的唇紋都被他臉上的絨毛惹得瘙癢不堪,又莫名被安撫了。

只那麽一秒,心快要從胸膛蹦出來,跳動的聲音響得仿佛要擾亂霍長隽的清夢,徐耘安恨不得将這顆心直接挖出來捧給他。

可惜他無權為之,連贈與的名頭也要想半天,名不正言不順。

但他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楚知道,心底的答案是什麽。

他想要霍長隽。

如果讓霍長隽知道還有一個同性別的人這樣念着他,大抵會覺得很惡心吧。

那就……那就永遠都不要讓他知道好了。

徐耘安想親近這個人,有多近就多近,霍長隽允許多近就多近。

乖孩子徐耘安在這個自以為無人知曉的夏日午後,好不容易放肆一把,抱着劇烈的興奮感離開了教室。

如果這時候他能回頭看看,或許恰好就能撞上霍長隽逐漸清明的眼眸,以及意味不明的視線。

如果他能稍微長點心,理智沒有被完全控制,還記得霍長隽很怕癢……

徐耘安伏身湊前時,霍長隽聞到了一股檸檬清香的洗衣液氣味,餘光瞄到了徐耘安不安分滾動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回。左邊臉頰被柔軟地觸碰了下,比打在他臉上的夏風和窗簾溫柔得多。

霍長隽走到窗前,遠遠望着徐耘安背着手走向前,腳步雀躍,不時還輕跳幾步。被他吻過的左邊臉頰,還有點麻。

世界上有三件事是藏不住,咳嗽、貧困和愛情。

那時候徐耘安還不懂,霍長隽一直都懂。

徐耘安喜歡他,那種喜歡就跟男人和女人會互相喜歡一樣。

霍長隽思索得入了神,一些偶然的細節就藏着許多必然的線索:徐耘安提出的古怪要求,時不時就充血的耳垂,好像對他綻放次數特別多的酒窩和笑顏,那些會說話的澄亮眼睛似乎會因為他的出現而又亮上幾分,視線總在追随他的身影……在加了這麽一層濾鏡後,這些破碎的尋常細節立即就能連成一個完整的暗戀故事,就等霍長隽親自給一個結局。

至小到大,霍長隽身邊不缺喜歡他的,可他從未對哪個女人或男人有過長久的或深刻的喜歡。過去幾段感情不過随便處處看,找個沒那麽多事兒的人陪在身邊,解一解當下的寂寞。他向來覺得,相愛猶如逛游樂園,來過便好了。于是他像個孩子似的抱着巨大熱情在各種游樂設施裏蹦跶,從過山車、海盜船、碰碰車再到旋轉木馬,等最初的濃烈情感耗盡了,他便冷淡疲憊地敗興而歸。

初戀是個感性文靜的女孩,哭腫了雙眼求他回心轉意,霍長隽沒敢太細看她的淚水,回絕後掉頭走人。

那女孩愛慘了霍長隽,把那個年紀女生最寶貴的一切全給了霍長隽,冷暖喜憂事事以他為先,為他努力考上市重點高中,甚至想過要跟他這輩子走下去。

他最怕的就是惹到這樣真心實意的人,這類人抱着細水長流的願望不斷靠近他,像剝洋蔥似的層層剝開以窺見他的真心。這種正常人可能生出的親密訴求卻讓他恨不得馬上撤離。

眼下便是如此,他不反感被同為男人的徐耘安惦記着,反正男男、男女之間沒什麽不同,只是徐耘安這般不言不語壓抑在心的喜歡着,小心翼翼又無比珍重地戀慕他,像極了那個苦心挽留他的女孩。

他們的世界并非霍長隽想要一時盡興的游樂園,而是盡量留住他的全新的家。

霍長隽心底閃過一絲他也說不上為什麽的異樣,但也僅此而已。他相信,徐耘安應該也是這樣。年紀太輕,很容易陷入一種情緒,一個困局,為一張莫名其妙就愛上的臉牽腸挂肚遍體鱗傷。林冬怡當年也只是在大學校園的路燈下驚鴻一瞥,就為霍懷進委曲求全了半輩子。霍懷進也曾山盟海誓不分離,艱難創業時承諾要給發妻一輩子的幸福,還不是看着看着就厭了,厭着厭着就離心。

愛情看着美,可是荊棘路上一身傷,花團錦簇迷了眼,又有幾個能同心牽手回得來。

霍長隽接受不了一段華麗開場的愛情最後慘淡得連遮羞的幕布都沒有,他既不想被抛下,也沒信心不做主動放棄的那個人,而事實證明他就是那種連在游樂園玩耍都可能半途而廢的人。如果不想落得父母其中一方的結局,要麽幹脆就別開始,要麽就別太認真在意。

他明白自己不可能接受,但又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那就假裝不知道。只要徐耘安打死不說,這段暗戀就會被擱置在那兒。感情永不開始,就會慢慢淡去。

畢竟,人的感情向來脆弱多變。

這樣想着,霍長隽的呼吸在經歷了好幾秒的焦灼亂拍後,終于平靜了許多。

他為自己築起了高高的圍牆,拒絕別人窺探和自我窺探,自以為作出了最明智的決定。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