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說不出再見
三天後的晚上八點,霍長隽剛談完工作就急忙駕車奔向位于CBD的東博電影院,開車時腹诽了北城時刻準備塞的交通千百次。
那天本以為一起吃牛肉面已經是極限了,誰知道回家洗了個澡,霍長隽就收到徐耘安的短信:
“你什麽時候有空?去看場電影?要是沒空就算了……”
如果短信有撤回功能,霍長隽覺得自己遲回複三秒都有可能看不到這短信。
必須有空的。
霍長隽興奮地連回了幾個“好”,抱起在窩裏睡得正好的鍋巴在羊毛地毯上打滾。
等他到電影院的時候,徐耘安坐在長椅上蹬着長腿,眼珠子時不時瞄向人家小朋友的雪糕,嘴唇無意識地抿了抿,浮現的酒窩輕易出賣了他的心事。
“想吃麽?”
霍長隽憋笑,伏身時前胸快貼上徐耘安的後背,溫暖氣息飄灑到裸露的頸間。快進入七月炎夏,他早就沒戴圍巾了,頸脖立即紅得跟臉不是一個色度。
徐耘安條件反射般起身轉頭,嘴唇差點兒就碰上霍長隽的下巴,自己先被自己給吓得退了幾步。霍長隽險些被他撞到,也退後兩三步。
“也沒這麽想吃……”徐耘安嘟囔,化解了片刻的尴尬。
哪怕徐耘安再怎麽佯裝冷淡也難以掩飾滿臉寫着的“我被吓壞了”,霍長隽又疼又愛,想要摸他頭,也想把他的手揣進大衣口袋裏。
霍長隽眼裏笑意盎然,揚起下巴示意電影院方向:“走吧,還有十分鐘就要開場了。”
“不如要個爆米花吧,我很少吃。”徐耘安突然開口,指着頭頂亮的LED餐牌,霍長隽望了望平靜乖巧的他,覺得自己像帶兒子出來玩的老爸。
徐耘安皺眉對望,看霍長隽滿眼放射莫名其妙的慈愛,猜不透他內心早就走起父愛如山的路線,只好掏手機打開支付寶:“你不吃我就買中size的。”
“我來吧。”
霍長隽如他所願買了個大桶爆米花,兩杯可樂。找到位置坐下後,他才想起來,以前跟徐耘安談了三年多,居然是分手六年後才第一次進的電影院。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他們都幹嘛去了。
他們看的是一部國産災難片,霍長隽對劇情沒多大觸動,沒半小時就脫下3D眼鏡看向旁邊的徐耘安。他拿着紙巾擤鼻,臉上好像還挂着淚痕,挺傷心的樣子。
看徐耘安哭,這算第二次。以前他在霍長隽這兒受了委屈,肯定也是躲起來一個人哭吧。
光是想想就心塞氣短。
他單手撐起下巴,靜靜欣賞光線交錯中徐耘安的側臉,心裏想,眼前這個人比電影好看多了。
電影進行到感情激烈的部分,霍長隽感覺自己搭在扶手上的手被另一只涼涼的手驟然抓住,轉向隔壁的徐耘安,但他沒有給予眼神回應。沒一會兒,霍長隽感覺加在自己手上的勁兒徒然又緊了幾分,他順勢用力回握住,把那手包在掌心裏以示安慰。
徐耘安手指修長,但就一個成年男人尺寸來說,他的手掌算不上大。霍長隽能把他的手大半部分包住。
霍長隽開車将他送到小區樓下,從電影結束到現在,徐耘安一直沒吭聲。
車停在路燈下,徐耘安沒有下車的意願,很出人意表地說:“能給我一根煙嗎?”
這前些天才跟他義正言辭普及“吸煙有害”的人,轉頭卻說要抽煙。霍長隽疑心他狀态不對,但也沒問什麽,給徐耘安點了根煙,凝視着他趴在窗戶上,對窗外吞雲吐霧,倒挺像樣子的。
“你也來根?”徐耘安轉過身去,對上他疑惑審視的視線。
霍長隽輕輕掰開徐耘安的手指,取下那根燃了差不多一半的煙,就着吸了幾口。徐耘安今日沒有抗拒這種親密的接觸,他們倆又共同抽了兩根,一起看在車廂內打了個轉兒便飄散開去的煙圈。
煙瘾又犯就算了,跟徐耘安這種四舍五入等于親吻的抽煙方式,惹得心瘾跟着上來,霍長隽險些受不住。
兩根煙過後,徐耘安總算下定了決心,他說:“下車買點東西,等我一會兒。”
霍長隽若有所思望向徐耘安奔去超市的背影,拿不準他今天的舉動。
徐耘安到超市買了兩罐啤酒一飲而盡,在收銀臺那邊的貨架上挑了安全套和潤滑劑。整個過程中他時不時透過玻璃窗看向霍長隽所在的方向,暗暗鼓勵自己放棄思考,就從心放肆這麽最後一回。
回來時霍長隽隐約聞到了一股酒氣,湊上前想搶過購物袋看看,迎接他的卻是徐耘安的吻。
徐耘安摟住他的頸脖,親親蹭蹭他的嘴角,呼吸聲抖得不行。
霍長隽忍住了沖動,輕輕撥開他的劉海,額頭頂着他的問:“安安,你怎麽了?嗯?”
“送我上樓,好嗎?”徐耘安眨巴着眼問他。
電梯裏徐耘安就使勁兒往霍長隽懷裏鑽,那股酒氣越來越明顯。來往有些住客,霍長隽怕徐耘安醒來會介意只能拉開點距離,可沒離身幾秒,他又忙不疊貼上來伸手環住霍長隽的腰,酒精熏得紅撲撲的臉恨不得徹底埋進涼涼的胸膛,滾燙的嘴唇不時就蹭到霍長隽的鎖骨。
霍長隽身體有瞬間的僵直,徐耘安一喝酒像只粘人又難搞的小貓,只得拿出對付蓋飯的手法。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他的臉和頭發安撫,順道暫時撫平內心的焦躁不安,短短不到一分鐘的電梯讓他幾近崩潰。
一進家裏,徐耘安果斷扔下購物袋把門關上,随後摟得更緊,兩人越吻越深呼吸交纏,身體緊緊貼合摩擦走火。徐耘安的唇舌記得霍長隽過去的數次撒野,乖巧配合他在口腔裏的肆意征伐,酥麻如電流的感覺瞬間在全身打了個轉兒又重來。
霍長隽的手繼而摸進徐耘安的衣服裏,溫涼寬大的手掌順着腹部滑到後腰,又以指尖描出後背腰骨線條,從後頸到尾椎,徐耘安不禁渾身一顫發出近似撒嬌的鼻音,雙手下意識圈住霍長隽的脖子。
徐耘安很怕癢,從前霍長隽就喜歡這樣調戲,像一場激烈掠奪前的溫柔告解。
他臉埋在霍長隽胸前悶悶地說:“跟我上床好不好?”
這話一出,霍長隽瞄到散落在地上的安全套和潤滑劑,被荷爾蒙蒙蔽的大腦清醒了不少,立即抓住徐耘安早就伸進他褲裆裏亂動的手,在背後摸索着打開了門廊的小燈。橘黃燈光映照下的他臉色晦暗不明,徐耘安看得心慌,不敢跟他對視。
“安安,為什麽想跟我上床?”
徐耘安心煩意亂,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口吻頗像個撒潑的小孩:“你明明知道,我請你上樓肯定不是為了跟你喝咖啡談心事,但你還是跟着上來了。既然這樣,就不要問我為什麽。我現在想要,你給不給?”
見霍長隽沒說話,徐耘安執着地加重手上的動作,明明下身早就有反應,臨門一腳才問願不願意。
霍長隽最知道徐耘安的性子,他在談情說愛方面不懂節奏不會推拉,向來有一說一,顯得莽撞又生硬。
今天的徐耘安很不正常,喝酒壯膽還主動上手,太不像他平時盡量被動,被動不行再主動的謹慎作風。
霍長隽下身漲得難受,只好任由徐耘安不徐不快地揉搓套弄幫他發洩後,接着上手撫弄了徐耘安同樣堅翹的欲望,射了滿手掌。這麽一番折騰後,霍長隽終于喘過氣來,好好正視癱坐在地上的徐耘安,見他用紙巾擦幹淨雙手,正打算爬過去拿安全套。
這動作被霍長隽制止了,徐耘安不解地看向他,嘴唇微張,眼睛因情欲蒙上了一層朦胧水汽,瞅得霍長隽心瘾發作又直嘆氣:這孩子果真是喝醉了。
他架起徐耘安,拖拉着到了洗手間,從背後擁住搖搖晃晃的徐耘安,十指交纏仔細給他給自己洗幹淨雙手,用的是檸檬味的洗手液。
霍長隽一嗅到這熟悉的味兒嘴角就止不住笑。以前林冬怡老愛用這種味道的洗衣液給他洗衣服,徐耘安愛上了他身上這味道,以後用的洗衣液、沐浴液、洗發水、牙膏之類的就全是這個味道。這點小心思,霍長隽還是看得出的。
關上水龍頭,霍長隽健壯的胸膛仍然緊貼徐耘安,熾熱餘溫透過兩層布料燙燒着他的後背,臉埋在他頸間細吻幾下安慰,薄如蟬翼風吹柳。徐耘安臉和耳根漲得通紅,霍長隽用涼水給他洗洗,使壞般地湊近吹氣,結果沒消幾秒的粉色又迅速冒起。
徐耘安撇嘴以示不滿,霍長隽抵上去親了親側臉,給他用毛巾把涼水細細擦幹。
酒意退了大半,徐耘安擡眼就能從鏡子裏看到霍長隽沉靜如水的雙眼,霍長隽沖他直笑。他還是長得那麽好看,随便哪種光線都能描摹出他峻峭明晰的五官線條,恍若初見時那個在牆角處對他笑的美人兒。
他毫無抵抗力,安靜窩在霍長隽懷裏,整個洗手間氤氲着檸檬洗手液的潮濕氣味。
“你還想嗎?我可以……”徐耘安開口試探。
“不,我就想抱抱你,我好像好久沒有好好抱抱你了,”霍長隽将他的肩膀掰過來,帶進自己懷中來,一把将他抱離地面,再送到客廳的沙發上,托着他的後腦勺躺下來摟緊,抵在耳邊輕聲細語,“告訴我,怎麽了?為什麽突然這樣?”
徐耘安把手懶懶圈在霍長隽的脖頸,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他的發尾,手指被頭發紮着。
霍長隽的頭發看着柔順,發質卻很硬,恰似他這個人。
如果能早點看清,也許就不會有開始了。可如果不開始,徐耘安永遠都無法看清。
徐耘安凝視霍長隽專注的眼神,又望了望繪上梵高星空圖的天花板,此刻感覺不到半點情欲,只有無盡的悲傷,心底有條結冰了又融化的河流靜靜淌開。
他只是想遵循內心,用這種方式道個別,卻沒想自己還這麽愛他,放任不會帶來點到為止的告別而是越陷越深,然而他也沒信心再度開始了。
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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