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簽約（二）

窩了一肚子氣的周嘉禾剛回到家，他的新經紀人田鑫後腳就上門了。

田鑫也算是飛天的老員工，從公司成立時，就開始跟着蘇翊了。這幾年帶了不少藝人，成績斐然。田鑫向來眼光獨特，工作嚴謹，自律性好，對待藝人也相當用心。他是蘇翊特地為周嘉禾安排的，周嘉禾并不領情，只把他晾在一邊，懶得搭理，點了根煙，叫小趙去準備洗澡水。

田鑫盯着周嘉禾手裏的煙，皺着眉頭将合同遞給他，“這是蘇總讓我送來的，他說他不想再簽字，你可別再撕了。”

周嘉禾瞟了一眼，慢悠悠地接過合同，“你們蘇總從新月得到多少好處？”

“蘇總說合同方面有不明白的事，去問你爸爸。”別說周嘉禾，連他自己都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以蘇翊的眼光，怎麽會看上周嘉禾這塊廢材？簽下他無疑是自毀招牌。田鑫對周嘉禾并無好感，自從聽說要帶周嘉禾，他已經在蘇翊面前抗議過許多次了，可蘇翊卻充耳不聞。

聽田鑫不鹹不淡的語氣，周嘉禾一下子炸毛了，差點将煙甩在田鑫臉上，“問你妹，我他媽跟你們簽約還是跟我老子簽約？趙兒，水準備好了沒？”

“……好了。我去給你準備換洗的衣服。”小趙怕像今天早上一樣，再次殃及池魚，趕緊閃人了。

周嘉禾冷哼一聲，走向衛生間，留下當場石化的田鑫。

喝酒、抽煙、罵髒話……他還有哪裏是不讓人讨厭的？

周嘉禾從衛生間出來時，田鑫還站在那裏，似乎一步都沒有動過。

“你還杵着幹什麽？”

田鑫強忍着滿肚子的火氣，憤憤道：“等你簽合同，我好帶回去。”

“……”周嘉禾頓時有種強烈的預感，他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我先上樓換件衣服。”

田鑫這次等了很久，久到他把周嘉禾問候了上百遍。就在忍不住想上樓看看周嘉禾是不是順便又睡了個覺時，周嘉禾這才慢悠悠地下樓了。

田鑫上下仔仔細細地把他打量一遍後，得出結論：他家boss這次瞎了，絕對是瞎了。

雖然田鑫不是第一次見周嘉禾，但以往周嘉禾對他來說，不過是浮雲，跟他八竿子打不着，所以他從沒細看過周嘉禾長相，甚至是穿衣打扮。今天這一瞧，絕望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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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禾穿了件拼色T恤，黑夾克，黑色寬松的褲子上點綴大片暗紅色和淺金色印花，再配上一雙裝飾着金色亮片的高幫鞋，簡直閃瞎人眼睛。最令田鑫無法接受的是周嘉禾還畫了個煙熏妝，再配上個飛機頭，讓他想死的心都有。

瞧他一臉生無可戀，小趙深表同情。

“簽約這件事，還是面談比較好……走啊，你還愣着幹嘛？”周嘉禾見他神游天外，沒好氣道。

直到小趙上來拽他胳膊，田鑫才回過神，“你說什麽？”

“周哥要去飛天跟蘇總面談。”小趙一邊拉着他往外走，一邊跟他解釋。

面談？也好，等蘇翊見到他，肯定會後悔，那他也不用來伺候這神人。

“哎，你們家這位，品味……一向這麽獨特？”

小趙尴尬一笑，撓撓頭，“周哥比較特立獨行，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剛混娛樂圈的頭幾年，雖說不上經常，但偶爾周嘉禾也能見到蘇翊。而且他們不止是打一個照面這麽簡單。

那時，蘇翊還在做經紀人，給薛城接了個非常不錯的劇本，片名叫《黑鑽》。它的全篇圍繞這一顆黑色鑽石展開。

相傳名鑽“創世者之眼”是印度教神像梵天的眼睛，後來被一位僧侶摘除後流落在外。據說從此以後，持有這顆黑鑽的人都被下了詛咒。為了破除詛咒，黑鑽被一分為三。而這部劇本講述的是其中的一顆黑鑽輾轉流落到某市。在一次展覽會上，被極其隐秘地盜走。

之後這件案子便由身為國際刑警的柏羽東負責，随着他一路的追蹤和調查，真相也漸漸浮出水面。丢失的黑鑽不過是擁有者故意為之。因為害怕詛咒會應驗在自己家人身上，妻子找來大盜賴良月，讓他偷走鑽石。而在追尋的過程中，一個神秘組織漸漸進入柏羽東的視線，這顆寶石的背後，牽扯到一樁軍火走私案。賴良月多次有意或無意地為柏羽東透漏訊息，使得柏羽東最終不僅尋回寶石，還破獲了走私案，兩人也變得亦敵亦友。

劇本最後，走私者被抓獲的現場，賴良月遠遠地對柏羽東笑笑，揮了揮手，消失在人海中。

劇中柏羽東一角由薛城飾演，而周嘉禾演的則是賴良月。

周嘉禾當時是帶資進組，《黑鑽》是周書成為他投的第一部戲，近一半的投資都由新月來出。所以，周嘉禾平日在劇組遲到、早退、曠工，大家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有薛城看不過去。而周嘉禾對他的娘炮亦嗤之以鼻。兩人從電影開拍，就各種不合。

記得有一場對手戲，追蹤罪犯時，薛城要踩着周嘉禾翻牆，結果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一腳踢在了周嘉禾的頭上。那一腳踢的不輕，周嘉禾的耳朵被踢破了皮，鮮血直流。他擰眉捂着耳朵，蹲在地上一動不動，緩了很久，才目眦欲裂地暴怒地起身，推開身邊的助理，掄起拳頭，二話不說擊在了薛城的肚子上，接着一拳又揮了過去。

只是這一拳還沒打到人，手腕就被不知何時跑過來的蘇翊抓住，整個人被他推了出去。工作人員緩過神，上前拉住周嘉禾，好言勸說，将他送到醫院，這

才算完。後來這件事不知怎麽被壓了下來，竟未見報。周嘉禾沒問，但他知道肯定是周書成花錢做的。蘇翊本想憑借這部戲讓薛城摘下當年的影帝桂冠，所以不想把事情鬧大，多生是非，最後也就不了了之。經這一事，周嘉禾被周書成多次警告，所以兩人再次拍戲時，都未提及，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事情到了這裏，他和蘇翊就再也沒有交集。但在蘇翊那裏，遠不止于此。

因為田鑫的提前通報，周嘉禾剛到飛天，蘇翊已經在會客室等他了。見到裝扮詭異的周嘉禾，蘇翊并未表現出半點驚訝，只淡淡道了句：“坐。”

周嘉禾用力拉開椅子，摩擦聲響徹會客室。蘇翊眉毛動都沒動。見他沒有反應，周嘉禾冷冷地甩了句：“蘇總，對我今天這身裝扮，你有什麽看法？”

周嘉禾不過二十二歲，眉目之間還帶着些未脫的稚氣，而眼底卻有着一股子桀骜不馴。蘇翊知道，這是一頭難以馴服的獅子，好在還只是一頭幼獅。

“沒有。”

沒有？居然沒有？周嘉禾驚詫不已。

“不這樣出現，你就不是周嘉禾了。”

“你倒是了解我。”

“言歸正傳，我想你來飛天一趟，不止是只讓我見見你的穿衣品味吧？雖然……糟糕透了。”

“我是想來看看你有多蠢。”

忍了很久的田鑫終于忍不下去了，“周嘉禾！”

“田鑫。”蘇翊扶了扶黑框眼鏡，看了他和小趙一眼，“你們先出去。”

周嘉禾嗤笑一聲，等着蘇翊接下來的話。

“你對周總的決定不滿意？”

“廢話！”周嘉禾惱怒道。用那麽卑劣的手段來威脅他，他怎麽可能滿意？

蘇翊擡眸，對上他略顯淩厲的眼神，周嘉禾極不自在地挪挪身體，惱道：“我知道我長得帥，你也不用這樣露骨地看吧？能收斂點不？”

蘇翊淡然地收回視線，“長得帥的，我見得多了。他們比你老道、世故、善于僞裝……不塗上一層，只怕你連門都不敢出。”

“別一副你懂我的樣子，惡心人。”

蘇翊毫不介意他的話，“我既然跟周總達成共識，幫你就是我的工作。”

“我說蘇翊，你該不會也被潛規則了吧？”

“要說新月能潛規則我的……”蘇翊拖長了聲音，看着周嘉禾，滿眼戲谑，“除了周總，怕是沒有別人了吧？”

周嘉禾臉上一紅，呵斥道：“你胡說什麽！”

蘇翊淡然一笑，沒有開口。

“你想替薛城報仇？”

蘇翊的眼神停滞了片刻，似乎想到什麽，臉上浮上一絲不快，很快消失于眼角眉梢，只不冷不熱道：“報仇？他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我為什麽要替他報仇？你以為我會把這種無關緊要的人放在心上嗎？”

周嘉禾哼了一聲，“你還真是薄情。”

“我要是你，什麽廢話都不會說，只會馬上簽約，然後回家好好睡一覺，以應對明天的記者招待會。”

“記者招待會？什麽記者招待會？”周嘉禾壓根就沒有聽小趙和周書成提過這件事。

蘇翊往椅背上一靠，雙手疊在胸前，“這件事等會兒田鑫會跟你溝通，”他用指尖點了點合同，“先簽約。”

周嘉禾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合同，到目前為止，這是他第三次見到這份合同，但合同的條款，還是第一次看。剛看了一半，頓時感覺一口悶氣堵在心口，“你和周書成怎麽談的，我不管。簽約飛天，我也沒意見了。但憑什麽要我什麽都聽你的？我穿什麽衣服，去哪裏度假，跟什麽人交往，甚至用什麽牌子的香水，這些都要聽你的……蘇翊，你他媽是沒當過經紀人嗎？這些是你該管的嗎？”

蘇翊盯着周嘉禾看了一會兒，就在周嘉禾怒氣沖沖地等着他給個解釋的時候，蘇翊突然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出口成髒的習慣要改。”

憋了很久的火氣瞬間沖上腦門了，周嘉禾吼道：“蘇翊！你他媽有病吧！”

蘇翊扶了扶鏡框，眼底有些陰沉，“第一次就算了。下次如果讓我再聽到你這樣跟我說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不客氣你妹！就你這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還能吃了老子不成？你就是這樣帶薛城的？哼，怪不得他翅膀一硬，就踢了你。”

蘇翊起身道：“記者招待會的文稿我已經吩咐田鑫發到你郵箱了，等會兒我會讓他再打一份。明天背熟，要聲情并茂。”

“我要是不呢？”

蘇翊停下腳步，“你要是再也不想演戲，打算退出娛樂圈，那就随你。”

周嘉禾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強扭的瓜不甜，你真不想跟飛天簽約，我現在就跟周總說明，我們解約。”

“解約？”周嘉禾聽這兩個字，氣不打一出來。上午周書成把合同遞給他時，就跟他說了，如果他不同意簽約，視為主動放棄繼承權。周書成會修改遺囑，将名下所有財産捐獻出去，包括新月公司的股份。周嘉禾這幾年掙的都是些小錢，還不夠自己零花。若沒了繼承權，可以預見，他以後一定會餓死。

“誰說要解約？背就背！老子背臺詞信手拈來，區區一個文稿算什麽？”

蘇翊的眼底終于有了一絲笑意，“那就好。”頓了頓，接着道，“明天我們要在記者會現場簽約。”

“既然明天簽約，你還多此一舉！”

“今天的簽約才是真的，明天只是做做樣子。我可不想某些人臨時反悔，多生事端。”

“果然商人都是老奸巨猾。”

“過獎。”蘇翊扶了扶鏡框，“飛天簽你也算是個爆炸性消息了。各大娛樂版塊的頭條應該都是這個消息，趁這個機會，你重回公衆視線，表現好點，還有，我不想再看見你這與衆不同的品味……”蘇翊指指他的衣服。

不想看？那就偏偏讓你看！

作者有話要說： 注：黑鑽部分百度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