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籠中鳥【無責任番外】

“哥哥，我不想讓他走。”Lucifer用以諾語這麽對Michael說道。他無聲地哭着，就像個孩子一樣毫無顧忌。晨星的驕傲此刻全部被過于沉重的悲哀壓得擡不起頭來。

命運簡直就像是在和Lucifer開最殘酷的玩笑。

他的靈魂伴侶居然是個人類，還是他的容器、他的敵人——那個把他再次拉下地獄的敵人。而現在，他就連和伴侶共處的最後機會都要失去了。

Michael能感受到Lucifer渾身都在顫抖，一半由于榮光耗盡、無法再抵禦火焰灼燒靈魂的痛楚，一半由于過于激動的情緒。

為什麽…他曾經如此閃耀的兄弟，現在會淪落到這樣的境地，在地獄最深處的牢籠裏、除了哭泣什麽也做不到？Michael心中第一次生出質疑天父的想法。

父親的命令就一定是對的嗎？為了完成父親的指令，自己真的應該不顧其他任何事嗎？

他不由自主地回頭瞥了一眼牢籠角落裏的Adam。

父親讓他們愛人類、保護人類，但又提出了天啓。

Michael不明白。他忽然覺得千萬年來在所有天使面前建立起的威嚴與權威的面具，出現了名為疲憊的蛛網樣的裂紋。

但他現在能做的只有将Lucifer摟得更近些，并且在內心深處卑劣地慶幸、Adam沒有所謂“更偉大的使命”，值得被救出牢籠。

時間對最初的大天使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淺薄的概念，他們能很輕易地在大部分時間當中穿梭。因此當Lucifer忽然停止戰鬥，轉向Sam的時候，Michael就明白了一切。

Lucifer【看見】了Sam被Death帶出牢籠。

Winchester…他們總是那麽不安分。Michael輕嘆口氣，動作小心地讓陷入休眠的Lucifer坐在牢籠牆邊，展開巨大的潔白羽翼，把他環入溫暖的羽毛當中。

就像是一切還沒有開始之前那樣。

他忽略掉Sam驚愕到見了鬼一樣的眼神，輕輕嘆了口氣，也阖上眼睛，開始像往常一樣靜坐。

牢籠的鎖被打開的時候，Michael立刻就睜開了眼睛，但他只是沉靜地看着Death拄着他那根古老的手杖走進來，輕而易舉地抓住Sam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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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ael甚至還微微向老人點頭致意，沒有半分失态。

看到Michael和Lucifer的姿态，Death挑挑眉，顯得有些詫異，但他什麽都沒說，轉身離開。

牢門在他的背後又重重地關上了。

Michael偏頭看了一眼緊閉雙目的Lucifer，心裏清楚其實對方非常清醒。就在剛才Sam的靈魂離開牢籠的一瞬間，Lucifer的身體微不可查地輕顫了一下。

或許是覺得裝睡也沒有任何意義，Lucifer倏然睜眼，昨日的脆弱早已消失不見。他冷冷地推開Michael的羽翼，踉跄着站起來，朝他自己那片陰影走回去。

從那天開始，他再也沒有試圖挑起和Michael的戰鬥，但也沒有要開□□談的意思。

Michael看不穿那片Lucifer着意建造的陰影，但有時他會盯着那個角落，思考Lucifer可能在做些什麽。

不，Lucifer不會獨自一人哭泣。

Michael很了解自己的兄弟，Lucifer擅長把所有的東西都轉變為有利于他自己的條件，就連脆弱也是。不過那又有什麽關系呢？Michael永遠沒法對于這樣的Lucifer硬下心腸。

直到Michael聽到一聲再也壓抑不住了的低聲痛呼。

“Lucifer？”Michael立刻站了起來，朝着Lucifer的方向張望，可是黑暗還是隐藏着堕天使的身影，Michael只能喊着Lucifer的名字，期望得到回答。

“…沒事。”Lucifer呼吸紊亂，嗓音有些不易察覺的嘶啞。

有什麽東西出錯了，如果是常态的Lucifer，他只會對着Michael冷嘲熱諷一番。Michael确認了內心的疑惑，因此強硬地走上前。

邁入陰影的那一刻，他只覺得他的心髒都要停跳了——他真希望他永遠都沒有看到這樣的場景。

Lucifer單手抓着他自己的大天使之刃，試圖向Michael掩藏背後的東西。可是濃重的血腥味已經暴露了他到底在做些什麽。

Michael強硬地抓住Lucifer的手臂，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Lucifer的羽翼不自然地彎曲着，就好像誰把它們彎折捆綁。地面上撒滿了曾經閃爍着星光的羽毛，更多的是血跡。滿地都是屬于Lucifer自己的鮮血。

“你在做什麽？！自殘？”Michael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怒火在他心中燃燒，他狠狠把Lucifer推到牢籠的牆上，後者忍受不住似的想要驚叫，但最後還是把痛苦的低呼吞了回去。

Michael奪過Lucifer手裏的天使之刃，Lucifer好像想要把自己的武器奪回來，因此身體微微前傾，伸手去搶。

恰恰就是這一點側身，Michael看見了對方背後深可見骨的傷口。

一側羽翼根部的皮肉已經被切割得血肉模糊，可以看得出，Lucifer看不見自己的後背，只是在胡亂地用刀刃，想要——把自己的翅膀切下來？

Michael覺得他的憤怒還是在無限制地累積，可過度的憤怒讓他反而能暫且冷靜下來：“為什麽？”

為什麽想要抛棄天父給你的最初的贈禮？

“Mike，我不…”Lucifer意識到Michael不會把天使之刃還給自己，也就停止了嘗試，“我不【想】抛棄父親送給我的東西。”

Michael不為所動，示意Lucifer繼續說下去。

“牢籠是為我而設計的，Mike，我很感謝你沒有獨自離開，我知道你能。”Lucifer深吸口氣，不知道是為了緩和背後的痛楚，還是只是因為要向Michael和盤托出他的計劃而緊張，“但是我想要去見Sam一眼，一眼就好。”

不是在牢籠裏這樣默默無言、氣氛緊繃的見面。

Lucifer後悔了，他真的後悔了。他有幾百年的時間可以和Sam交談，可是每每想要邁出那一步的時候，又害怕極了會在Sam臉上再次看到那種嫌惡與憎恨的表情。

唯一一次Sam真正對Lucifer露出笑臉的時候，居然是Lucifer問出“你是否想要離開這裏”時，片刻的歡欣。

“你明白的，Mike，你明白的。”Lucifer喃喃自語，與其是想說服Michael，不如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我得把‘Lucifer’留在這裏，只要我的翅膀和榮光還在牢籠，我的意識就可以去到人世。”

Michael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很理解Lucifer對于Sam的執着，天使一生當中只有一個靈魂伴侶，可天父好像在和他們開玩笑。

極其惡劣的玩笑。

到現在為止，三名大天使遇到的靈魂伴侶都是人類。Raphael的愛人很早以前就死去了，Michael剛剛找到Adam，而Lucifer——

Michael認為Lucifer的遭遇是所有當中最殘酷的。

Lucifer卻把他的沉默當成了反對。他急急地抓住Michael的肩膀，顧不上牽動肩胛傷口的疼痛，想盡一切辦法說服對方。

“我保證我會回來的，Mike，沒有天啓，沒有陰謀——我只要去看一眼…一眼就好。”Lucifer餘光瞥見蜷縮在牆角的Adam，于是又道，“我走了之後，你就可以和…獨處了，好嗎？”

至少他還記得把那人的名字模糊過去。

“我從不認為你會試圖再開始天啓了，Luci，”Michael嘆了口氣，“不論輸贏，同樣的把戲只有一次，還記得嗎？”

Lucifer也幾乎是立刻回憶起了從前他和Michael一起訓練、一起學習的日子。

他總是想要與兄長在所有事情上面一較高下，無論事大事小。煩不勝煩的Michael就與他約法三章，無論是什麽事情，都一次定輸贏，不允許再□□悔。

想到從前，Lucifer忍不住輕笑出聲。

“是的，只有一次。”Lucifer最終保證道，“而且我不認為和Sam為敵會是一個好選擇了。”

Michael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回答。Lucifer伸出手，想要要回自己的匕首。

但是大天使長搖搖頭。

在Lucifer的表情再次暗沉下來之前，Michael發話了：“我來吧。”

“什麽？”Lucifer以為自己沒有聽清，Michael剛才說他要幫自己…不可能，Michael絕不會願意傷害父親的造物。

“我來吧。”Michael重複着，強自壓下內心的不适感。但他總不能讓Lucifer再胡亂劃傷自己了，長痛不如短痛。

Lucifer無言地點點頭，轉過身去背對着Michael。

大天使長頭一次在握住武器的時候手不住地顫抖，也是頭一次害怕他揮刀的結果。

Lucifer匕首的刀刃貼在他翅膀的根部，Michael心一橫，狠狠往下切去。

有了防備的Lucifer即便緊緊咬着下唇，還是忍不住慘呼一聲。

就好像是靈魂被利刃生生割去了一部分，Lucifer能夠感受到體內所有的榮光随着翅膀離他而去。忽然變得完全沒有力量的感受幾乎能夠把大天使逼瘋。

可是他當然還記得他這麽做的目的。

“謝謝。”Lucifer只能扶着Michael的肩膀站穩腳跟，他歉意地對兄長笑了笑，卻因為過于虛弱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背後翅膀處的傷痕已經緩慢地愈合了，可是靈魂上的傷口足以讓Lucifer接下來的百年都處于虛弱狀态。

但他覺得值得。

但牢籠中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容器與天使的聯系，還有靈魂伴侶之間的羁絆，并不單單只是疊加的關系。Lucifer與Sam的聯系比前者所想還要緊密得多。

就在Michael割下Lucifer翅膀的同一秒，原本還坐在餐桌邊，與Dean有說有笑的Sam倒在地上，在毫無由來的疼痛當中痙攣。

“Sammy？Sammy！”Dean沖上前去，試圖扶起Sam。

Sam的眼睛在眼簾下不斷滾動，他好像在一片黑暗的視野當中看到了牢籠。耳邊全是陌生的慘叫，還有鮮血，全部都是鮮血。

他驚慌地想要醒來，伸手胡亂地在空中揮舞，試圖抓住什麽能夠依靠的東西。

“Sammy！”Dean總算是把弟弟扶到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讓人勉強睜開了眼睛、回到現實世界當中，“你怎麽了？”

“是、是牢籠，Dean。到處都是血，還有慘叫…”Sam低聲回答，“我暈過去了多久？我感覺像是一個星期。”

“不，只有一分鐘。”Dean回答，安撫性地拍了拍Sam的肩膀，卻忽略了後者困惑的表情。

剛才那聲慘叫并不像是他自己的，也不是Adam…Sam皺眉思考，而且從取回靈魂開始，他還從沒回憶起任何在牢籠中被折磨的回憶。

為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