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
這段日子,黎礁被失眠症造訪的次數多了起來。
不明原因的睡不着覺。
每次付舒玦熟睡後,黎礁就會睜開眼睛,他盯着天花板放空又或者去看身邊那個人。
對方睡得很好,表情放松,呼吸綿長。
黎礁把手放在他脖子上摸了摸,付舒玦沒有任何反應。
仿佛覺得這樣自娛自樂很有趣,黎礁無聲笑了一下。然後到了白天,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正常。
******
過年的時候,付舒玦照例是要跟着付家的人離開。
黎礁卻告訴他今年自己不回去了。
付舒玦很訝異,問道:“為什麽?”
“因為我爸媽不回來。”黎礁無奈聳肩:“家裏親戚多,但他們都是一家人在一起,顯得我有些多餘,所以不想路上折騰了。到時打個電話給他們就行。”
付舒玦記得去年黎礁也說過父母都在國外這件事:“叔叔阿姨每年都不回家嗎?”
“他們的工作沒那麽随心所欲。都是為人打工。”
雖然黎礁從來沒有明說,但付舒玦大概能了解他家裏的情況。對方自己都要兼職負擔學費,想必他們一家人生活不是太輕松。付舒玦說道:“那你呢,沒想過去找他們嗎?”
黎礁苦笑:“哪有這麽簡單,他們和別人一起住,我去了不太方便。”
付舒玦沒過過苦日子,對于黎礁說的這些,他無法切身體會。但他還是希望黎礁能多和家人在一起,別孤單一人這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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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獨自留在家裏實在讓他心裏不是滋味。可他也沒辦法将人帶到家裏過年。
“沒關系的。”黎礁出聲打斷了他的心事重重:“你好好收拾東西準備這兩天出發吧。我自己在家反正和平時沒兩樣。”
付舒玦離開的時候仍舊有些不放心。
******
當房子裏只剩下黎礁,他可以過得相當馬虎。有時不願意動彈或身體不舒服就幹脆從早上直接躺到晚,連吃飯都能忽略。
吃飯對他來說不是太重要,更談不上享受,只是一種生存的任務。
其實,大多事情對他而言,都是任務。
年夜當天,黎礁關了手機,一整天都半睡半醒。
天黑後,房子更顯得毫無聲息。
迷迷糊糊間,他聽到有人敲門,聲響持續了一陣。黎礁還以為是幻覺。稍微清醒後,剛剛坐起,門外就安靜了。
沒了睡意,黎礁也從樓上走了下來,恰好大門正在被人轉動。
他還在奇怪,然後看到有人推開了門,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是付舒玦。他帶來了冰冷的空氣,肩上還有半融化的雪。
黎礁愣了有好一會兒,驚訝道:“你怎麽回來了?”
付舒玦說:“你電話一直關機。”
“……我忘記開了。”依舊沒徹底反應過來,黎礁臉上還是很詫異,眼睛裏也有疑惑。
付舒玦無奈的笑了笑,卻沒和黎礁計較這個事,而是突然說道:“今天過年。”
“是啊。”就是因為這個,黎礁才更想不通,又問了一遍:“你怎麽回來了呢?”
“我不想讓你一個人在家。”這一次,付舒玦是真心實意的笑:“離開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到了外公家也在想,吃飯的時候也在想。”
黎礁問:“想什麽?”
付舒玦說:“想見你。”
活了二十多年,在黎礁僅認識的這些人裏,沒有誰會因為“想見你”而在大雪紛飛的夜裏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來見自己。
黎礁有些懵了,說實話,此時此刻他感到了迷茫。和付舒玦相處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控制內。可今晚這件事不太對。
它失控了。
黎礁想:這不是我的計劃。
付舒玦的外公家離這兒大約有三個小時的車程。
轉頭去看挂鐘,黎礁模模糊糊的看着指針似乎擺到了十點半的位置。他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麽,但他想問的有很多。
——你吃飯了沒,就這樣趕了回來。
——唐婉呢,還有付舒瑄,以及你外公家的那些人,他們會抱怨你突然的離開麽?
然而黎礁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他有點混亂,不是讨厭。
直到付舒玦出聲,問道:“晚上吃了些什麽?”
黎礁才恍然回神,他沒回答對方的問題,只是低聲自語道:“以後別這樣了,外面還在下雪,多危險。”
“有什麽危險的。”托着黎礁的臉,付舒玦親了他嘴唇一下:“我就想着十二點前得回來。”
黎礁伸手,不過又有些猶豫。最後他還是抱住了付舒玦,卻什麽都不說。
付舒玦比較關心黎礁的身體,再次問道:“自己在家都吃了什麽?”
黎礁根本什麽都沒吃,就騙他:“随便吃了點。”
可惜付舒玦很聰明,一看餐桌就發現不對勁,這也太幹淨了。去廚房看了一圈,完全沒半點生火做飯的跡象。他聲音一沉:“黎礁,別告訴我你今晚還沒吃東西。”
何止今晚,這兩三天,黎礁都沒怎麽好好吃過。但他沒開口,一說實話估計對方得生氣。
“你一個人在家就這樣過的?”付舒玦一邊說話一邊打開了冰箱,裏面有很多菜。他說:“我煮點東西給你吃。”
黎礁嘟囔:“可我真的不想吃飯。”他覺得自己的胃現在也不适合吃硬硬的東西。
要不是今晚商店都關門,付舒玦早就帶人到外面去吃了。如今他只能詢問:“吃點面?”
黎礁想了想,點點頭。
付舒玦脫了外套,站在那兒給他煮面條。
黎礁看着看着,臉上就露出了笑容。走過去,從後面抱着付舒玦,他說道:“我不要一個人吃,你和我一起。”
“好啊。”
黎礁笑着親他耳朵,又像小貓似的細細的咬他脖子。
付舒玦笑道:“別搗亂。”
他們倆吃個面條也不安分,溫柔的喂着對方,好像真的非常甜蜜一般。
也許,他們看過去是真的很令人羨慕。
黎礁心裏很清醒的這樣想着,然後笑眯眯的吹涼了勺子裏的面,給付舒玦遞過去。
之後,付舒玦去洗了澡。兩個人沒等跨年,只和平時一樣,關燈、上床,面對面的躺着睡覺。
黎礁在透着雪光和夜色的房間裏,眨眨眼睛對旁邊那個人說道:“過年也沒什麽不同嘛。”
付舒玦沒睡着,問他:“怎麽這麽說?”
黎礁笑:“因為還是你陪在我身邊。”他沒問付舒玦大晚上從家裏跑出來,家人會說些什麽。他只是莫名的不想破壞現在這個氣氛。他就想這樣偶爾有人陪着安安靜靜的待着。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付舒玦慢慢開口:“但就是不太願意看你一個人。”
在黑暗中,黎礁的手撫摸上付舒玦的臉:“那以後呢?”
付舒玦以為他對自己沒信心,就說:“都這麽久了,還講這種話。放心,以後我也會陪着你。”
“我去哪兒你都陪着?”
“嗯。”
“去很遠的地方呢?”
“有多遠?”付舒玦笑:“你想去哪兒?”
黎礁也笑了,他沒再問,只是靠過去吻着那個人。
他們的吻在夜晚漸漸生出了其他意味。
付舒玦摟住他,翻身壓住他。
黎礁自下而上的看着他,沒有動作。
付舒玦在他耳邊說:“我知道,我不會讓你成為其中之一的。”
抱住黎礁,他對調了兩人的位置。
黎礁一只手撐在他耳側,凝視了他很久,說道:“這是你近一年來做的決定麽?”
付舒玦說:“是啊。”他躺在別人身下,卻大方而坦蕩,甚至是笑問道:“黎礁,可以嗎?你願意嗎?”
黎礁的心口驟然緊縮了一下,他發現自己牙關竟然在輕微的顫抖。
他遲疑了。
他本來不該遲疑。他應該很快意,興奮,說深情好聽的話。把長久以來的所有情緒作為催情劑,進入對方、以他人的淪陷調制成最有效的良藥。
可是,他遲疑了。
他好像還在确認。
他們倆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做過愛,這是第一次。
潤滑劑安全套家裏都沒有。
于是就用了潤膚霜來代替。
付舒玦讓黎礁躺在床上,他則半跪在他身上,伸手為自己擴張。
即使做着這種事,他也不忘低頭和對方接吻。
接着慢慢坐下,和身下的人融為一體。
那是一種絕對意義上的融合。
溫暖包容的感覺如潮水,湧過黎礁的身體,充斥他的靜脈。
然而他卻感覺胸口很空,像銅牆鐵壁被人鑿開了洞。冬夜的風夾雜着雪沖他呼嘯而來。
他鼻腔全是冰冷,身體又火熱,只餘一雙眼睛是清醒冷靜的。
他沉沉的看着付舒玦。
付舒玦吐息着,他唇間的熾熱毫無保留的傳遞給黎礁。他問:“你喜歡麽?”
黎礁突然把他按在身下,這一牽動讓那人低喘了一聲。他占據他的身體,用更深刻,更霸道的方式。
黎礁說:“我喜歡自己主動一點。”
付舒玦就在他頸窩笑了兩聲。
他們做`愛的時候與平常相比,略顯沉默。
沒有太多廢話。
偶爾付舒玦會忍不住發出很淺的呻`吟,黎礁就吻住他,和他接吻,把他的聲音都一并吞沒。
他們赤`裸相對,以寂靜,以兇悍,以堅決。
像一場盛大華麗的無聲啞劇。
只有身體發出原始的求歡的訊號。昭示着開始,暫且不結束。
床因為他們的動作而有些經不住負重的吱呀作響。
許久之後,逐漸平息。
窗外,白雪忽然就越落越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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