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變土豪的小秀才

獵戶買的是金錢蝦餅。

擺在碟子上,一圈的金黃色蝦餅,很是好看。

林安眨了眨眼,看了獵戶額頭上的汗珠一會,就把随身帶着的帕子遞了過去。

獵戶不接,只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盯着林安不動。

林安瞪他:“太高。”對的,是獵戶太高,決計不是他太矮。

獵戶沉默,片刻後便上前一步,把小秀才給舉了起來。

“媳婦兒高。”

獵戶悶悶的聲音響起,林安感受着腰間熱的像火爐一般的大手,面上微紅,過了一會,才哼了一聲,拿着帕子很是粗魯地給獵戶擦了汗。

獵戶也不喊疼,唇角一直噙着淡淡的笑容。

“放下!”林安喊了一聲,獵戶就老老實實把他放下了。

林安不由狐疑地看了獵戶一眼,見獵戶還在笑,笑容裏有罕見的溫柔。

林安呆呆看了一會,直到獵戶清咳一聲,林安才發覺自己做了傻事,忙忙故意扭過頭去。

待看到桌上的蝦餅後,想到獵戶傻兮兮地做的事情,才道:“蝦餅涼了也能吃。”不用捂在懷裏帶回來。

獵戶卻道:“媳婦兒喜歡吃熱的。”

林安怔了怔,瞪他:“那你拿回來後,給廚房送過去,讓廚房給溫着不就好了?何必自己穿着大衣裳捂着?”還捂出一頭汗來。

獵戶道:“……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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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來時,他急着見小秀才,忘了還能把東西放在廚房裏熱着。等想起來了,獵戶卻又不舍得離開小秀才半步,只想這麽靜靜的看着他的小秀才,所以就算有些熱的難受,他也沒有離開。

林安鼓了鼓臉,坐下喝了口獵戶剛剛倒好的茶水,就要開吃。

等拿起一塊金燦燦的蝦餅咬了一口後,林安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他好像不小心吃了獨食。

因此吃完一塊蝦餅後,林安就擦手,不打算吃了。

獵戶擰眉看他:“不好吃?”

不好吃?

怎麽會?獵戶買的那家蝦餅店,是縣城裏最好的一家點心店,怎麽會不好吃呢?只是那家點心店的蝦餅太出名了,每個人排一次隊只能買到六塊蝦餅。

林安有些遺憾地道:“好吃。不過,只有六塊,我吃一塊,三哥吃一塊,剩下的四塊給大丫他們一人一塊,不就沒了?”

見獵戶神色不太對,林安又道:“無妨,我又不是小孩子,嘗個味就好了。”

獵戶沒再說話,只淨了手,拿着一塊蝦餅喂小秀才。

林安想,吃了這塊還有四塊呢,那他就把獵戶的那一塊吃了吧?反正、反正獵戶好像也不那麽喜歡吃蝦餅來着……

于是林安就帶着些猶豫和心動,把屬于獵戶的那一塊蝦餅也吃了。

獵戶一面喂小秀才,一面低聲說着從前軍中趣事。

雖然他聲音平板,也不太會講故事,可是小秀才有心想知曉獵戶從前的事情,便很專注的聽着。

于是專注着專注着,一不小心,就把獵戶重新塞過來的一塊蝦餅咬了一口。

林安:“……”他感受到了來自獵戶的深深地算計。

獵戶被鼓着臉、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小秀才看得久了,不免也有些尴尬。

可是,他喂向小秀才的手卻沒有停下:“還剩三塊,不好分。媳婦兒全都吃了罷。”

兩句話說的小秀才心動極了!

“可是……”小秀才努力掙紮,“那就只給三個小的,大丫……等下次再給。”大丫也算是個大孩子了。

獵戶面無表情把剩下的三個完好無損的蝦餅,統統掰成兩半,還拿起其中一塊作勢放在唇邊。

小秀才:“……”好吧,這下不用猶豫了。

這幾塊蝦餅,都被他承包了!

獵戶看小秀才終于不再掙紮,乖乖巧巧的坐在那裏吃蝦餅,心中亦是愉悅,把假裝要吃的那塊蝦餅也喂給了小秀才,心中就更高興了。

對他而言,小秀才才是最重要的。

小秀才關心三個弟妹,對茂哥兒也頗有照顧,顯見是個肯負責的兄長和長輩。

獵戶見了,也願意順着小秀才的意思,對這幾個人好。

可是,在獵戶的私心裏,對他最重要的只有小秀才一個。剩下的林大丫姐弟也好,茂哥兒這個侄子也好,統統比不上小秀才。

若是今日買來的點心多,獵戶自然願意分給其他人,但是賣小秀才喜歡的蝦餅的那一家,一人只賣給六個,還是小小的只有嬰兒手掌大小的一小塊,獵戶自然舍不得小秀才只吃一小塊,剩下的給旁人。是以才有此舉。

待林安吃完,心思從“吃”上轉了過來,轉念猜到了獵戶的想法,心中哭笑不得,嘆口氣,擦了嘴,摸摸小腹,覺得待會晚飯還能吃幾口菜,喝一碗湯,放下心來,正欲說些什麽,就見獵戶已經将先前在一旁靜靜放着的虎皮大裘給抖開來了。

真正的新鮮出爐的虎皮大裘,土豪暴發戶得簡直不像話。

林安:“……”

獵戶拿着大裘就往小秀才身上套:“試試。”

林安只能苦着臉把虎皮大裘給穿在身上。

大裘做的稍顯寬松,顯見是給林安明年長個兒留出了些預備空間。不過也只夠明年的,待到後年,這大裘就有些緊身了。

林安穿着黃白相間的虎皮大裘,歪頭看着銅鏡裏的自己,哀嘆,真像個小暴發戶!

轉頭看一眼雙目晶亮的獵戶,心中又加了一句,還是個被大暴發戶養着的小暴發戶!

不管林安心中如何作想,東西獵戶已經送來了,還被獵戶親自披在他身上,林安自然不能拒絕,乖乖的在床上鋪上了虎皮墊子,書房座椅下,鋪了狼皮腳墊。

只是那件虎皮大裘,被林安以“狐裘還沒穿幾日,天氣還不算太冷”給擱置一旁。

獵戶雖然遺憾,可是也擔心天氣再冷一些,小秀才沒有更換的厚衣裳,便沒有說什麽,只是常常把目光在小秀才和虎皮大裘之間打轉兒——顯然非常想要看小秀才再次把虎皮大裘給穿上的模樣。

雪依舊再下。

只是雪花很小,下得又慢,不太影響人們的正常出行,也就是村子裏的老農和窮得燒不起木炭、穿不起棉襖的人罵上幾句,旁人都不把這小雪當回事兒。就連小娃,也常常在小雪中玩耍,把飄下來的雪花,幹脆當成了好玩的物事。

翌日,林安正在書房教林大丫幾個讀書,就聽隔壁一陣雜亂聲響起。

林二丫和平哥兒率先坐不住,都吵着要去看。

林安眉心蹙了蹙,招過丫鬟桂花,讓她去看隔壁獵戶家在做什麽,愣是壓着林二丫和平哥兒繼續讀書。

“今日功課未完,誰許你們出去了?”

小秀才一板了臉,林二丫和平哥兒登時不敢再鬧,按捺下心思,一個繼續寫大字,一個搖頭晃腦,低聲背誦今日學的幾句三字經。

林大丫微微一笑,繼續寫字。她就知道,就是哥哥自己讀書時,都不會輕易因外面的事情耽擱功課,豈會縱容他們?且,二丫和平哥兒性子跳脫,哥哥給這兩個扳性子都扳不過來,怎會由着他們胡鬧?

奈何林大丫想不到的事情,待桂花回來,說到獵戶家裏在砸先前的窗戶紙,打算換掉安玻璃的時候,林安……也開始坐不住了。

那個獵戶,那個男人……

小秀才執筆,滑過宣紙,卻是不甚污了紙張,一字未成。

待一個時辰後,林安查看了林大丫和林二丫寫的字,又令兩個小的把今日學的幾句三字經連背三遍,聽着還算順暢,又令兩小把從開始那一日學的三字經從頭背起。

林平和秦茂早就習慣了林安這樣考他們,雖然臉色微苦,倒也不算焦急,磕磕巴巴的都給背了下來。

林安開始皺眉。

林平急道:“哥哥哥哥,我們想去秦大哥家裏!明日再背好不好?好不好嘛哥哥?”還拿手撞了一下秦茂,似是要秦茂也開口求情。

秦茂只笑,卻沒有開口。

秦茂打小就不被父母和祖父母喜歡,被家人像是養小貓小狗似的随随便便養着,一旦父母不高興了,他還要被父母當成出氣包來又打又掐又罵。直到秦止回來,皺着眉把他撿了回去,秦茂才終于擺脫了過去的出氣包生活。

只是秦茂年紀雖小,倒也看得清楚,秦止雖然養他,不虐待他,給他吃給他喝給他穿,但同樣也不怎麽喜歡他。因此秦茂常常只看着林平撒嬌,而自己只呆在一旁安靜的看着。

林安也無法。他先前倒是想對秦茂更和善一些,可是自從知曉了秦止的身世,知曉秦止十三歲年紀,就被征了徭役是秦茂的祖母的緣故,秦茂父親對秦止也曾是多般欺負,林安就不能對秦茂太好了。

雖說稚子無辜,可是,他應當是站在秦止這一邊的,若是對秦茂太好,免不得會讓秦止心中難過——畢竟,秦茂再無辜,當年欺負秦止的,也是秦茂的親生祖母、親生父親和兩個伯父、叔父。

林安做不了太多,只能用心教秦茂讀書,讓林大丫多照看秦茂的衣食住行,待将來秦茂若是讀書上成器,就送他科舉,若是不成器,便為他再尋一條生計,如此而已。

當然,如果秦茂長大了,想要認回他的親爹親娘……獵戶大約不會再管他,林安自然也不會。

“哥哥,好不好啊?”林平急的跳下林安特意請了木匠為他做的小椅子,幹脆上前抱住了林安的大腿,可憐兮兮地哀求道,“哥哥,咱們去看看秦大哥好不好?秦大哥那麽喜歡哥哥,哥哥去了,秦大哥一定會高興的。哥哥哥哥,咱們去讓秦大哥高興高興不好麽?”

林安不知想到了什麽,有些惱的重重敲了林平光滑的額頭一下,道:“今日下午,午睡起來後,你們兩個就把學過的三字經全部背過十遍,若是背不會……”

林平想到哥哥上次為了懲罰他不讀書,在他臉上用毛筆畫了只大烏龜,還不許洗掉,讓他整整兩日都頂着個大烏龜跑來跑去被人嘲笑的情形,登時瑟縮了一下,忙道:“平哥兒一定會背會的!真的!”

林安幾人正欲往獵戶家裏去,獵戶家另一邊的秦修遠和齊笙倒是老早就坐不住,早早就跑來獵戶家看熱鬧。

見獵戶一本正經的指揮着人把他的那間有地火龍的“書房”的南北兩面牆上糊的窗戶紙都給砸了,打算安上玻璃,齊笙很是詫異。

他詫異的倒不是獵戶能在小小的華陽縣買到西洋玻璃,而是詫異:“秦三不是喜歡那小秀才喜歡得不得了麽?怎麽不在小秀才的書房裏安玻璃,反而跑回來砸自己的窗戶了?”

秦修然手裏正捧了酒壺,猛地灌下一大口烈酒。酒入愁腸,只覺更愁。

“這不是正好麽?”秦修然笑得有些恍惚,又有些詭異,聲音不高不低,“這樣,他不就有借口,把小秀才拐到他這裏,關到明亮的屋子裏,然後……想做甚麽,就做甚麽?齊笙,秦三那人,可比你想得聰明多了!”

帶着拖油瓶剛剛趕過來的小秀才:“……”真、真的是這樣子麽?

大獵戶:“……”醉鬼的話豈能信?媳婦兒快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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