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考鄉試的小秀才
一夜纏綿。
獵戶從前以為,他遇到了小秀才,喜歡上了小秀才,小秀才也喜歡并回應了他,這便是世上最妙的事情;可是直至昨夜,嘗到二人互相結合的滋味,看到他的小秀才,因他而低泣,因他而歡喜,因他而嘗到極致的美好,獵戶才明白,原來但凡和他的小秀才一起做的事情,統統都稱得上是妙事。
洞房一事,不是最妙,卻最銷魂蝕骨,讓他舍不得放手。
奈何再舍不得,洞房過後,獵戶今早便要離開,看着還在睡着的小秀才,獵戶心中既不舍,又得意。
他的小秀才,真正成了他的人了!
雖然還不曾成親,但獵戶想,待此次過後,軍功攢的足足的,也不怕那位太子将來不認賬,只是此去卻不知何日能回。
若事情順利,或許明年小秀才去考狀元的時候,他便能回來了;若是不順利……獵戶微微嘆氣,只怕他回來時,他的小秀才,已經過了殿試,被派了官位。
到時……他的小秀才,就成了大狀元,住的也是狀元府了。
獵戶想到這裏,微微低笑。
到時候,怕是要有人說是他纏着林安攀富貴了。
不過那也無妨。只要那些人少些口舌在小秀才身上,獵戶自己如何,原本就無妨。
只要他的小秀才好,那便好了。
獵戶穿好衣服,站在床前,彎下、身子,在還在沉睡的小秀才的額頭、眼皮、鼻尖、嘴唇和兩個小酒窩處,各親了一下,又盯着他的小秀才看了良久,才終于離開。
待他這次回來……功勞已定,所求已求,無論他的小秀才是要在京為官,還是外放,他都不會再離開他的小秀才。
獵戶走後片刻,床上一縷不着的少年,就緩緩睜開了眼。
“壞蛋。”少年使勁眨了下眼睛,罵了一句,等他緩過神來,氣得要坐起身時,親眼看到身上的痕跡,感受着身後的鈍痛,少年原本要掉沒掉的眼淚,終于被擠了出來,“混蛋!混蛋!”
這個樣子,他怎麽去州學,坐在學堂裏讀書?
別說讀書,他這樣子,不養上兩三日,連正常行走都做不到!
林安憤恨地罵了幾句獵戶,心中既羞又惱。不就是洞房麽?不就是第一次麽?不就是臨別前的“禮物”麽?用得着這麽……這麽肆意,讓他難過麽?
看吧,等獵戶回來了,如果不為這件事跟他道歉,他一定不會讓獵戶再跟他“洞房”!
林安下決心下的既快又狠,可是事實會如何,誰知道呢?
獵戶走了,林安沒去送別,林婉和張燦卻去了。張燦甚至把獵戶送到了城郊,才被獵戶冷着臉給趕了回去。
而林安因身上不可言喻的“傷處”,連着兩天沒有出門。
不過他這兩日,雖然是趴在床上休息,卻也不曾放棄讀書。
原本按照林安的讀書計劃,到了臨考前的七日,便不怎麽加重功課,而是以複習為主。
——他本就是過目不忘的腦袋,現下既不能去州學,過兩日再去,州學夫子的教學估計他也跟不上了,因此稍稍一想,林安便決定這七日待在家中複習。
科舉重在考四書五經,林安便耐着性子将四書五經和各種經典詩詞以及之前他自己總結出來的詩詞典故、歷史典故,打總看了一遍。
待看完這些,林安也在床上趴了兩日,在書房站了大半日了。
等到八月初六,林安身子喝了幾日粥,身子徹底養好,便和從前一樣,每天早上出門散步半個時辰,傍晚時在家中打拳,白天則空出時間來,把獵戶給他的那些有名望的夫子猜得題目和答案思路、還有他自己做過的歷年考題的總結,翻出來一一看了一遍,心中大約有數。
等到八月初九早上,林安寅初起床,又在外面溜達了一圈才回家裏來。
回家後,直接就讓人給他預備熱湯,他吃完早飯,要去去洗個澡,再去貢院。
左右他們家這宅子離貢院不遠,而且早有三四個家仆替他去貢院門口排隊,林安倒也不着急過去。
林安不急,林婉和張燦卻都急的不行。
“待會就考試了,哥哥怎的又往外跑?”林婉忍不住道,“我昨夜一夜沒睡好,不料早早起了,一問下人,哥哥早就沒影兒了。”
這可真是吓了林婉一跳。
林安笑道:“妹妹忘了我與你說的了?貢院的考場,是一人一間狹小的號舍,每間號舍,長五尺,寬四尺,高八尺,狹小至極。且號舍裏,根本無床,只有上下兩塊板子,上面的板子用了寫字,下面的板子白天用來當椅子,晚上則用來當床,狹小閉塞,苦不堪言。若不趁着還沒進場,先去外面看看廣闊的天地,哥哥只怕進了那考場,還沒開考,心中就開始郁郁。”
一尺是三十三點三三厘米,可是號舍長只有六尺,也就是一米六六多點,白天還好,等晚上,他就要躺在那張一米六六長的木板上睡覺……林安看着自己已經長到一米七五往上的身高,還沒見過考場,立刻就覺得慘不忍睹。
且每考一場的三天兩夜,考生只能呆在那個狹小的號舍裏,吃喝拉撒睡全在裏面,斯文掃地,林安唯恐自己不多看一下外面的模樣,等考完三場,就會誤以為天地只有那號舍一般大小。
林婉聽了,臉上立刻露出心疼的表情。
可是心疼也沒用,但凡要科舉入仕的,都至少要走上這麽兩遭,林婉說了兩句,就急急去催促下人幹活,并且還要檢查給林安帶的籃筐。
張燦則是鞍前馬後的陪着林安吃早飯。
林安晨起時,就吃了一碗燕窩粥,這會子的早飯,是林婉親自準備的——一碗的香菇蛋湯,還有一大碗南邊傳過來的狀元面,四碟小菜。
林安看着這早飯,嘴角就開始抽。
張燦道:“安哥兒快吃,這可是娘子親自給你做的!她學了好久!”
林安看着這狀元面的蹄筋和蹄花,想到接下來三天都是吃不上肉的,咬咬牙,最終也只把這碗面吃了一半,那碗香菇蛋湯,倒是喝了個幹幹淨淨,四碟小菜,也都嘗了幾口。
林安剛放下筷子,就見張燦點了點頭,口中嘀咕道:“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待會再給安哥兒吃兩顆桂圓,兩只香蕉,再飲兩杯清茶,就差不多了。”
林安:“……”他覺得這半碗狀元面下去,他肚子裏撐得很,真的吃不下。
方才林安倒是想和張燦一起吃飯,奈何張燦一擺手,直接道:“不吃不吃!安哥兒你不知道,今天你開考,咱們這一大家子,我和娘子,包括下面的家仆,除了安哥兒你,就沒一個能吃下去飯的!……哎,我說甚麽了?安哥兒快吃,好考個狀元回來!”
于是林安就只能一個人吃了。
不過張燦倒沒有立刻讓他吃那些東西,等林安去洗了個澡,就到了辰初。
他一出了浴室,張燦就一手一只茶杯在外面等着,見他出來,立馬把兩杯茶送上去:“你在裏面也喝不了熱茶,快些喝了罷!省的幾日不喝,想的很!”
林安捏着鼻子把兩杯清茶喝了。
換了一身衣服,只穿了單層沒有口袋的拆封裏衣、中衣和青色長袍,系了腰帶,簪了細細的青玉簪,換了單層鞋底,就和張燦一起出了門,駕着馬車往貢院趕去。
林婉還是張家新婦,這時卻只能在家中等着。
馬車裏,林安正翻檢着籃筐裏的東西。
科舉有令:“凡考試學子入闱,俱穿拆縫衣服,單層鞋底,只帶籃筐、小凳、食物、筆硯等項,其餘別物令在外留截。如違,嚴加治罪。”
好在令外還要規定:“裈褲綢布皮氈聽用,止許單層。”
因此林安的籃筐裏,除了一套他用慣了的筆墨紙硯和一套新的筆墨紙硯,今晨新作的薄薄的奶餅子、擱得住的各種味道的糕餅、碗筷外,還放了兩身單衣,三張薄薄的皮子,好讓林安墊在身下兩張,蓋在身上一張。畢竟,初秋的晚上,還是有些冷的。
除了這些,林安還看到裏面放了一碗洗好的新鮮葡萄,一碗小米,十幾顆紅棗,一小碗剝開的胡桃,還有五六顆金豆子。
籃筐裏放小米和金豆子的事情他知道。其實考場裏面,每天都會送上一桶清水,一盆碳,考生可以自己做飯——雖然考試緊張,基本沒人會做。林安會帶小米,還是劉夫子的那位同窗告訴他的,考試幾天着實太過熬人,且每日只能幹吃餅子,不少人考到最後,要麽是上火長瘡,疼的受不了被人給送出來,要麽就是因連日幹吃餅子,且覺得在衆學子面前出恭不斯文,幹脆就一直憋着,給憋出毛病來。他說貢院其實并不阻止學子燒個湯,林安若是進去時,把銀錢給足了,那些人別的不敢,倒是會給林安分一盆足足的炭,讓林安可以燒上兩鍋熱湯喝,也免得每日馳能喝生水。
林安還在出神,張燦就已經把剝好的香蕉遞到了林安嘴巴邊:“快吃快吃!吃完了還要吃桂圓!”
林安其實不餓,可是看着張燦殷勤的模樣,只好吃了,吃完又癡了兩只桂圓,見張燦還要剝第二個香蕉,立刻推拒了。
他原本還不明白張燦為什麽要給他喂香蕉,可是瞧着張燦今日這模樣,就立刻知道,張燦這家夥,大約也是擔心自己在裏頭吃東西太幹,出恭不便……
嘴角抽了抽,手指指着那一小碗小米道:“我不是學過怎麽燒火了麽?到時候進去燒一鍋小米湯,不就好了?不會……”那個啥啥的。
張燦卻道:“不行!這是秦大哥說的!他特意囑咐了,讓你考前吃這些,你不聽我的,總得聽秦大哥的!”
林安咬着牙把香蕉給吃了。
同時恨恨的想着,他就說,張燦怎會管到那麽奇怪的地方?原來是那個可惡的獵戶!憑甚管他是否便秘之事?
等林安吃完了東西,就到了辰正,幾聲鑼鼓響後,貢院裏的人開始出來,按照學子排的隊伍,依次檢查衣袍籃筐。
林安和張燦看到自家家仆排在前面第二十幾個的位置,心情大好。忙忙上前去,将兩個連在一起的家仆給替換了,兩人都站在那裏。
其實張燦根本沒有參加這次的科舉,可是他牢記娘子的話,打算給林安提着籃筐,親自看林安被人檢查完了,進去考場了,才肯進去。
檢查很快就到了林安這裏。
先是把林安的保人叫來,挨個兒問,林安是不是林安,戶籍可有錯?家人可有錯?讓那幾個保人都一一确認,并且寫了字,才讓林安走到一旁,開襟解襪,搜查身上。
好在林安問過前輩,手中直接抖出幾顆沉沉的金豆子,那兩個搜查他的人,目光衣衫,只看了看林安是否穿了夾衣,又摸了摸林安的衣角,就放了人,讓下撥人檢查林安的籃筐。
林安的籃筐裏可裝了不少金豆子,那檢查的人心中有數,看到那碗葡萄,拿起來翻了翻,見都是完整的,就沒說什麽。只是那幾顆棗子,還有各種糕餅,俱都撕了開了,一一查驗。
至于林安帶的皮子,檢查的人問過林安後,直接拿起來抖了抖,就放人了。
金豆子他都拿在手裏了,沒有不給人方便的道理。
林安手中其實還攥着幾顆金豆子,見又換了人領他去號舍,悄悄又塞了兩顆金豆子。
那人眼立刻笑開了:“秀才公請。這邊雖然是陰面,可是比陽面好多了。且若是春闱,在陽面有在陽面的好處,可是這秋老虎還毒着呢,您還是跟小的去陰面吧!小的可知道一處通風極好,您去了不虧。”
于是林安就被領到一處陰面。裏面已經放了一桶清水,一盆碳,還有一只馬桶。
林安眼瞧着那碳只放了淺淺一點,一事不煩二主,就請帶他進來那人給他把炭盆裝滿。
如此一番賄賂下來,林安才算是得了個不錯的號舍,開始考試。
八月十七黃昏,九天七夜的鄉試考完,林安只覺頭重腳輕,幾乎是飄着出了考場,回到家中,吃飯沐浴後,就是一通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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