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糾纏

等到日頭快上了正中，那趙二叔攜帶着妻小過來了。

月蓮進門便是一直拿着幽怨的眼神看着戚武,搞得戚武丈二摸不着頭腦,“月蓮妹子,你這是怎麽了？是趙二叔罵你了？”

月蓮恨極了這個莽漢的不解風情，将牙根咬得死硬死硬的,當下哼了一聲,自顧自地進了那堂屋。

戚武轉頭問趙二,“二叔,你是怎麽地月蓮了？”

趙二叔看着那耿直的戚武簡直是有苦說不出,只能回了句,“小女兒心态，俺這老頭子哪裏懂？”

倒是站在一旁的英蓮看見戚德,早已是開心至極,一把飛奔過去,“德哥哥，你終于回來啦,我可想你啦！”

戚德臉色紅了，他目露着亮光,直勾勾看着眼前活潑可愛的英蓮,英蓮被日頭一曬，臉上紅撲撲的，戚德忍住了想拿手背碰她臉頰的沖動，只是低低回了句，“英蓮，我，我在城裏也想着你呢。”

英蓮自小與戚德長大，自是兩小無猜，這樣的話并沒有讓別人覺得怎麽樣，只那趙嬸子聽了覺得有些不妥，畢竟英蓮是許了人家的準媳婦了，再這般跟另外一個男子親昵說話，心裏自是有些疙瘩，但她素來知道英蓮孩子心性，況且她與戚德自小感情甚好，故而也沒說什麽。

那英蓮很快扯着戚德去外面玩了。

戚武見着日頭愈發的毒辣，将趙二叔與趙嬸子往堂屋引，一邊朝着卧房處叫着，“阿淩，二叔與嬸子來了，你快些出來。”

屋裏應了一聲，蘇淩方才在外面出了一身汗，故而進屋換了一套淺綠的夏衫，那夏衫有些發舊了，顏色印染地有些不勻，但蘇淩那修長的身子穿起來卻別有滋味，天氣熱，故而蘇淩将頭發挽起，拿一只樸素的簪子盤在腦後，露出一段白淨的後脖子。有些碎發飄落，看上去平白多了幾分誘人的氣息。

因為天氣漸熱，無法捂着脖子，故而蘇淩在床上不讓戚武往脖子上啃，可那看不見的地方被欺負地更慘了，蘇淩都只能假裝看不見那些遍布的痕跡才能平靜得下來穿上衣服。

穿好衣服，蘇淩剛出門便與月蓮打了個照面，蘇淩一愣，繼而朝她微微一笑，“月蓮，你來啦？”

月蓮也是猝不及防看到她，也跟着點點頭，心裏卻是另一番天地，她看着蘇淩，內心有股無名的火氣，為什麽那個明明打扮及其樸素的家夥，看上去卻比自己要耀眼許多，自己明明花了那般多的精力。

月蓮來之前是精心打扮了，梳了飛雲髻，拿了自己最愛的團花緊簇的釵子配了，穿上粉色的內裙，加上銀白的輕紗罩衣，內裙很是貼身，而那罩衣有些透着，将月蓮略微豐滿的身材勾勒地若隐若現，一路上遇見幾個小年輕，都臉紅耳赤地看着她，月蓮一向是對自己的外貌極度的自信的。

可是，在這個人面前，自己仿佛一個小油燈，一下子被日頭的亮光壓過去，絲毫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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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自己那般刻意的打扮反而顯得用力過猛，那樣清湯寡素的人簡直不花一分氣力便一下子把自己打敗了。

月蓮自小被湖石村的男人們捧得是心氣甚高，哪裏接受的了這樣的事實。

她轉過身子，并不跟蘇淩有說上第二句的意思了。

進來的趙二叔見了，有些愠意，“月蓮，你怎可如此無禮？”

倒是戚武笑了，“得得得，看來月蓮妹子在家是受了氣了，說出來，武哥給你撐腰。”

月蓮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又被趙二叔連聲喝罵，月蓮仍是嘴巴撅着，眼裏似乎泛紅了。

蘇淩見着那月蓮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也便随他，對于外界，他如今愈發的淡然了，不再那麽注重別人的想法了。

當下一抿嘴，蘇淩便拿了自己的衣服去院子裏洗，被戚武看見了，連忙一把奪下，“晚上俺洗了澡再一起洗，你這身子別碰那些涼的。”

蘇淩道，“就一件，不礙事。”

戚武将他往座位上推了推，并不打算讓他去。

看着趙二叔與嬸子詫異的眼神，蘇淩微微有些尴尬，沒得好像自己米蟲似得不幹事，他拿過戚武手上的髒衣服，“我，我身子好很多啦，這件不髒，就沾了汗，我就是随便洗洗。”

戚武見他執意要去洗，便千叮萬囑地讓他去廚房拿熱水洗了。

蘇淩點點頭便抱了衣服去院子了。

趙二叔看着蘇淩的身影，“阿武，你未免太寵着他了。”

戚武道，“阿淩之前受了太多苦，俺得待他好些。”

趙嬸子責備趙二道，“你個老頭子，人家阿武心疼自己的契弟，哪裏像你，只顧着自己舒服，這輩子一件活兒都不曾替俺做過。”

趙二叔擺擺手，“得了，俺就說一句，怎地又惹來你這般一堆啰嗦。”

戚武看着他倆鬥嘴，不禁笑了，“二叔與嬸子這樣才叫俺羨慕呢。”

幾人笑笑鬧鬧說了一會兒，那月蓮倒是坐不住了，與趙二叔道，“爹，屋裏悶，我出去走走。”

趙二擺擺手，“去吧。”

看着月蓮出去了，戚武與趙二道，“叔，這月蓮妹子也大了，怎地還不找人家？”

趙二道，“哪裏說得那般輕巧，這孩子眼高手低，哪裏看的到配她的男人。”

戚武道，“月蓮雖是脾氣差些，可長得也是秀麗端莊，趙二叔大可不必愁。”

趙二嘆了一口氣，“月蓮的事兒俺也愁不了，愁到沒得愁了，”

他看了一眼戚武，似乎意有所指，“再過些年，嫁不出去只能給你當個妾室了。”

戚武只當他開玩笑，“二叔說的愈發不像話了，月蓮這般的人哪裏能作踐她。”

趙二叔道，“其他不說，阿武，你沒考慮娶個婆子在家裏麽？”

戚武撓撓頭道，“俺塊頭大，心小，只容得下咱院裏那位，其他的也消受不了了。”

趙二叔道，“可這阿淩雖說是個雙兒，到如今肚子依舊是一直沒有動靜，恐怕是生不了娃了，年輕了還行，年老了沒個孩子在身邊，哪裏成？”

戚武道，“這些都跟二叔你說過了，戚家又不止俺一個男丁，俺還有三個弟弟，怎會讓戚家斷了香火，二叔，你難不成今兒就過來勸俺這事兒。”

趙二有些尴尬，他自是希望戚武能夠有找婆子填房的想法，如此，自家那個月蓮才會有機會，可剛才自己的态度着實是着急了些。

戚武猛然想起，一拍腦袋，“俺差點給忘了，俺下月初五與阿淩辦結親宴，你可得帶了嬸子與二位妹子來。”

趙二一愣，“結親宴？”

戚武有些不好意思，“前些時候匆匆忙忙的，随便拜了堂與阿淩做起了夫妻，如今這水靈芝賣了點錢，可得好好辦一個儀式，沒得讓阿淩名不正言不順的。”

趙二叔嗫嚅着，“結親？這契弟……”

正待說什麽，那趙嬸子機靈，捅了他一下，便笑着與戚武道，“是該辦，熱鬧熱鬧。”

趙二聞言也知道自己沒法說什麽了，只好将喉頭上的話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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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蓮掏出了袖內的帕子，朝着額頭擦了擦汗，她走了出去，環視了一周院內，終于是發現了那人的身影。

蘇淩正從水缸裏面舀了水倒在木桶裏面洗衣服，太陽很熱，他将木桶拎到了院子一處陰涼的角落，正待去拿了那皂角過來，一擡首，便看見月蓮站在了他面前。

月蓮直愣愣地看着他半天，蘇淩覺得好生奇怪，便擦了擦額頭的汗，“月蓮，你找我有事？”

月蓮幹脆開門見山了，

“我要嫁給武哥。”

蘇淩愣住了，一些片段在腦海裏反反複複，他終于知道了為何總是覺得月蓮有些奇怪了。

心下嘆了一口氣，蘇淩沒有理會她，繼續去石凳那便去拿皂角。

月蓮追上了他，“你只是契弟，家裏始終是要有一位女人的，我當了武哥的妻子，會好好待你的，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蘇淩擡眼看她，“阿武知道麽？”

月蓮心一虛，但還是死撐着說了，“武哥自是不好意思對你說起，但你身為契弟，也應當有這個自覺，沒得到最後又難堪又累心。”

蘇淩垂了眼，“這些話，你，你莫要跟我說，你去和阿武說。”

月蓮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這麽說，你是同意了？”

蘇淩看着月蓮一臉的志得意滿，搖了搖頭，“不，我不同意。”

他看着那堂屋的門口，戚武背對着他們正在跟趙二叔說着什麽，他回頭道，“我不同意，但，但你可以去跟阿武說，他若可以，我便成全你們。”

月蓮看着他那副淡淡的樣子，心裏一股氣，“你少以為自己定是吃定了武哥，你再好看可終究是個男人，武哥心裏怎麽想的你能知道麽，武哥踏實疼人，可你別覺得他就容不得別人了。”

蘇淩有些疲憊，不欲與她糾纏，“你去跟阿武說罷，我，我衣裳還沒洗。”

堂屋內的戚武餘光看見蘇淩跟月蓮說着什麽，倒沒什麽，只看見他沒去拿熱水，居然直接就着涼水洗衣服了，再看他這麽站在大太陽底下，心底一陣肉疼，連忙跑出去，将蘇淩扯到了陰涼處，“你怎地又在這毒日下曬了，沒得中暑了，跟你說了拿熱水，怎地鼓搗起冷水來了？”

一眼又看到月蓮，與月蓮道，“月蓮，你快些進屋，好端端地去曬這六月的毒日幹啥。”

蘇淩擡頭跟戚武說，美麗的眼睛裏水汪汪的，“阿武，月蓮有話要跟你說。”

月蓮一下子呆住了，她沒想到蘇淩這般直白地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