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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動過後,我問了他許多之前不敢問的問題,比如那場地動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與我解釋:“我被石頭砸中頭部,再醒來時已經身處旬譽大營,我不知身處何地,也不記得自己是誰,赫通見我如此,便設法瞞騙我,說我是旬譽将領……”
他說到這裏,我氣不過,呸了一聲:“虧他有臉這麽說!”還說齊方朔和他是愛侶!侶個屁!臭不要臉的!
“反正他說的我也不大相信。”他摸摸我的腦袋。
我一把拽下他的手,臉在他掌心蹭了起來:“那你又是怎麽想起來的?”
我之前聽說有人失憶,十幾二十年都想不起來的,也有幾天就想起來的,似乎都要看老天心情。
“因為你。”他在衣襟內摸索一陣,摸出支木簪,我定睛一看,不就是我送他那支嗎?他垂眼注視手中之物,道,“我失憶那會兒便在想,這支發簪對我來說一定十分重要,不然不會上陣打仗時也貼身帶着。直到方才,我看到了你背後刺青,與發簪上的圖案何其相似,一下子就都想了起來。”
竟然是這麽想起來的……我大窘,臉隐隐發燙。
将發簪按下,我說:“侯爺是王侯貴胄,自有神助,這必定也是老天爺的安排。現在既然已經恢複了記憶,那咱們什麽時候離開旬譽?”
靜默片刻,齊方朔道:“明日。”
明日?
“刺殺赫通也在明日?”我問。
齊方朔點點頭:“是。”
我心下忐忑,但又出奇平靜。這是件大事,兇險萬分又意義非凡的大事,不過只要身邊有齊方朔在,無論結果如何我知道他都會與我一起,我便覺得自己戰無不勝,沒什麽好怕的了。
“白三謹。”就在我思考時,齊方朔忽地叫了我的名字。
我擡頭去看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在額頭上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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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柔、溫情、充滿憐愛,這個吻讓他整個人從冰化成了水,也叫我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我愣愣道:“怎、怎麽了?”
“謝謝。”他道。
我繼續傻:“謝我什麽?”
“你的陣型圖,還有你來找我。”他一本正經地牽動着薄唇,讓我有種錯覺,要不是我們現在呆的環境不對,他該會更正式地與我道謝吧,說不定還會給我斟茶。
我頓時笑了起來:“還以為是什麽,這不是應該的嗎?我也是有用的是不是?”我撫着他的臉,湊過去在他唇角落下一吻,“我想幫你,我能幫你。”
他沒再說話,與我相視而笑。似乎再多的言語都是空泛的,他懂我,我也懂他,一切盡在不言中。
那一夜,我與齊方朔相擁而眠,旬譽人幾次來敲門,想将我關回籠子,都叫齊方朔呵跑了。
赫通今晚宿在宮中,最快也要明日中午回來,因此沒人能拿齊方朔怎樣。
我和他睡在一起,什麽也沒做,就聊天,聊他離開後白漣多想他,他出事後齊英有多自責,還有段棋他們,離開大夏已有數月,不知他們打得怎麽樣了。
“赫通死後,王位會落到誰手上?”夜深人靜,我趴在他懷裏,忽然問道。
齊方朔愛不釋手地撫着我的頭發,特別是肩膀那塊兒,留戀不去:“還有好幾個王子,他們彼此角逐争鬥,短期內整個旬譽都不會有餘力去侵擾別國。”
那整晚,我睡不着,齊方朔也沒睡着。我是因為緊張,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麽,我猜很大可能是在想刺殺赫通的計劃吧。
隔日一早,齊方朔讓人去婆羅糕點鋪買了楊晟琪之前交代過的糕點數量以及種類。
不過半個時辰就買來了,侍從放下糕點盒後便退出了屋子。
我注意着門口,見沒動靜,迫不及待打開盒子取出月牙餅掰成兩半,在餡料中如願找到一只小竹筒。
我興奮地将竹筒交給齊方朔,他拔出塞子,把裏面紙條倒出來,展開看了幾眼,之後用內力毫不遲疑地震為齑粉。
“怎麽說?”
“他們在北門等我們。”他忽地出手,以兩指之力斷開我脖子上的項圈,“你先去找他們,我殺了赫通就來。”
脖子上一輕,帶了不少時日的鐵圈終于被摘除,我感到輕松的同時,也對齊方朔的話表示無法茍同。
“不行,我突然消失,赫通肯定會起疑,對你接下來的行刺不利。你別想支開我又獨自面對危險,這次不管用了。”他瞪着我,我也不甘示弱瞪着他,“你再打暈我試試?”
齊方朔看了我許久,終是嘆了口氣,妥協了。
“那你要答應我,到時一定要聽我的指令,不可擅自行動。”
我忙不疊點頭答應,接着就看他突然撩起袖子,用腰間小刀在臂上劃開一道口子,将湧出的鮮血全部塗抹到我身上。
面對此情此景,我真是不知道要先驚訝好還是先心疼他好。
他揚了揚下巴,道:“趴到地上,我再弄得逼真一些。”
我聽話地趴過去,他又将血淋到我屁股上、兩腿間。
“能瞞的過嗎?”我一動不動問。
到這會兒,我也有點摸到他的思路了。
“一時半會兒沒問題,你記得閉氣。”他收回手,點了穴道止血,接着從屋子一矮櫃中取出壇烈酒,在角落各處澆上酒液,沒多久,整個屋子都充滿了酒香。
“等赫通來了,無論我和他說什麽、做什麽你都不準睜眼,聽懂了嗎?”
我本來留下來是要幫他的,結果他就要我扮死人?
我有些不甘,但也只得甕聲甕氣道:“……懂了。”
沒多會兒,赫通回來了。
他該是一出王宮就直奔齊方朔而來,推門那動靜氣勢洶洶的,但剛要開口說什麽,看到屋裏的景象又咽了回去,愣在當場。
我趴在那裏也看不到他表情,想必是十分精彩的。
一開始我還在奇怪為什麽要特意囑咐我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能睜眼,後來齊方朔與赫通說了幾句話,我算是明白了。齊方朔是想用美人計啊,竟然還邀請赫通去內室喝酒!
我一口牙都要咬碎,也不知齊方朔被赫通那賊子占了多少便宜。
房裏都是酒味,赫通大概是以為齊方朔醉了才會對他突然假以辭色,高興地拉着人往裏走,路過我的時候一頓,似乎想要叫人将我清理出去,結果被齊方朔攔住了。
“不要浪費時間。”齊方朔的嗓音清冷依舊,還帶着些酒後撩人的味道。
耳邊是衣料摩擦的聲音,赫通輕笑一聲,兩人逐漸遠去。
他們走後,我在地上又趴了陣,心裏頭越想越不是滋味,跟火燒刀刺一般,忍不住沒聽齊方朔的,睜開了眼。
起初裏間還有低低的談笑聲,之後就逐漸什麽都聽不到了。
真是太煎熬了,好想進去,但齊方朔特意囑咐我要聽他話,我要是莽撞壞了事,那可就大罪過了。
我此廂正在猶豫不決,那頭突然好大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摔在地上碎了。
門口馬上傳來旬譽侍衛的詢問:“殿下?”
我見已經驚動了旬譽人,渾身緊繃不已,盯着緊閉的木門不知如何是好,而赫通那邊遲遲沒有回複,也已讓侍衛生了疑。
“殿下?裏面發生什麽事了?”更用力地拍門聲響起。
我一步步後退,猛地轉身往內室沖去。
奔到裏面,就見赫通跪在地上,脖子上纏着那條抽過我的鞭子,臉已經呈豬肝色,齊方朔在其背後死死勒住長鞭兩端,不讓它和赫通的脖子有一點縫隙。
不遠處散落着一只花瓶的殘骸,方才那聲巨響應該就是由此而來。
“侯爺,旬譽侍衛快沖進來了!”
齊方朔充耳不聞,眼裏冒着血光,仿佛今日不将赫通勒死就不罷休。
我急得不行,門外都開始撞門了!我掃到地上丢着那把齊方朔用來割手臂的小刀,撲過去握在手心,一狠心迎面将刀刃推進了赫通胸口。
赫通睜着猩紅的雙眼,身體彈跳兩下,喉嚨裏發出嘶嘶的雜音,還想伸手過來抓我,但擡到一半便無力地垂下。
齊方朔見他停止掙紮,将他往旁邊一推,剛想探指去檢查對方脈搏,門口旬譽人便沖了進來。
“走!”他迅捷地一躍而起,拽着我胳膊破窗而逃。
我們一路往城北逃去,身後是甩不掉的追兵。
王子被害,還是在自家王府被害,這些侍衛要是抓不到我們,等着他們的也唯有一死。所以他們拼了命緊咬着我們,到最後已是死生不論,弓弩齊發。
而就在我們險險躲避箭雨之時,城南方向忽然火光沖天,竟是走水了!
“是楊教主他們?”我望了眼遠處黑煙,回頭問齊方朔。
“應該是。”
話音未落,一支利箭從我倆之間呼嘯而過。
此時還是白日,街上多行人,倒是給我們提供了許多掩護。
眼看北門已到,可楊晟琪他們又在哪裏?
正在我焦急尋找熟悉的身影時,突然不遠處的屋舍門一開,探出來一張臉,正是程小雨。
“快進來!”他向我們招手。
我與齊方朔施展輕功足不點地的掠進了門裏,程小雨在後邊将門一關,險險與追兵錯身而過。
“快走密道!”他插好門,領着我們一路拐進屋裏,在一座土炕前止步。
門外街上嘈雜一片,很快就會有人搜查到這裏。
程小雨掀開被褥,露出底下暗門,他将門板拉起,朝我倆示意:“走!楊哥和朗月在裏面等我們。”
我先跳進密道,齊方朔第二,程小雨墊後。
進入密道後一片黑暗,程小雨點燃火折子,分了一人一支。
走了一炷香,我們終在密道中與楊晟琪與蕭朗月彙合。
他們手裏執着火把,于是我将火折子熄了。
一路走着,這條密道又深又窄,只能容一人通過,我問走在前面的楊晟琪:“楊教主,這裏怎麽會有條密道?”
男人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在密道中回響:“月潮城稅高,這是以前夏人與旬譽人做生意走私用的通道,後來兩國打仗關系鬧僵這密道就廢了,好在我還記得,前兩天和小雨、朗月他們将堵塞的通道重新給挖通了。”
“挖得我可累死了,白三謹你回去後要請我吃飯!”程小雨在隊伍最後插了一句。
我笑起來:“一定!”
這樣說着,有我和程小雨不時插科打诨,好歹使窒悶的氛圍稍稍輕松了一些。
我們從密道走了小半個時辰,出去後發現已經到了城外郊野之地,不遠處的樹樁子上拴着五匹駿馬。跨上馬,我們幾個揚鞭往旬譽邊境策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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