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肖楊肖父。他們兄弟倆與肖父的眼睛幾乎是如出一轍，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親父子。

肖父的雙眼皮很深，像是刀刻斧鑿出來的一般，也許是上了年紀的緣故，他的瞳孔顏色有些淺淡，但卻并不給人薄涼的感覺。唇鋒淩厲，鼻梁高挺，也許從他的身上就可以瞧見二十年後的肖昀是何模樣。他今年年過半百，但頭發還是黑的，歲月似乎也對這張臉格外眷顧，并沒有留下多少痕跡。

肖父不知道肖昀與沈裴之間的那擋子事，一直以為肖楊和沈裴是兩情相悅，對沈裴的印象也還挺好。

沈裴一進門，他熱情地就招呼着人坐下，寒暄了幾句後，問了一些工作上的事。

“很忙吧最近？聽說你們公司又招标了一塊地。”肖父道。

沈裴輕笑地點了點頭。

肖楊：“最近是我太忙啦，都沒有時間回來看你。”

肖父瞟了眼廚房，鹹鹹地說：“我也不指望了，都是潑出去的水。”

也不知是誰不小心碰了倒了調料瓶，玻璃的清脆碰撞聲頓時炸開，乒呤乓啷連成了一片。

“造反啊肖昀？”肖父沖廚房裏喊了一句，又起身走到了電視旁的書架上，取下了一本相冊。

相冊的封面瞧着有些舊了，樣式也是十多年前流行的那種。邊角還有點卷起，但總體還算保護得很好。

肖父的眼角暈出幾條笑紋，将相冊翻到第一頁遞給了沈裴：“我以前一直在想啊，等我把兩個小子都送出去了，一定要給他們的愛人看看他們小時候的傻樣。”

沈裴點了點頭，不知怎地還下意識地朝肖楊那望了一眼。

“我愛人走的早，我工作也忙，肖楊幾乎是他哥帶大的。”肖父指了指上面的照片——少年手上抱着一個男孩，正看着鏡頭咧着嘴笑。

男孩的頭發軟軟地貼在臉上，頭頂上的那一撮還被紮成了一個小啾啾，看起來有點傻。肖楊小時候嬰兒肥，臉上還是肉肉的，讓人忍不住地就想在上面揩上一下。

沈裴的臉上露出了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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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這要給林哥看見了，我哥好不容易找到對象都得被你逼跑了。”肖楊小聲嘟喃。

“你林哥早看過了。”肖父說着，伸手翻到了下一頁。

肖楊與肖昀的照片占了大多數。肖楊十幾歲的時候，長開的眉目與肖昀愈發的相像，整個人的感覺也瞧着愈發的張揚，像是走到哪都能成為焦點一般。可不懂為何，從某一段時間開始，他竟是如斂去了鋒芒，連眉眼都柔和了幾分，像是入了鞘的劍。

沈裴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一張照片上。照片中的少年穿着白色襯衫，目光冷冷地看着鏡頭，嘴角也是緊抿的。在他的身後，是比他年長幾歲的兄長，眉眼含笑。沈裴沒有見過這樣的肖楊，像是不情願，又像是在生氣。

肖楊注意到他的目光，好奇地湊了過去，想要一看究竟。

肖父也探過頭來。

“這個時候應該是你和你哥再鬧別扭吧。”肖父說道。

肖楊抿了唇沒有說話，也不知是在回憶還是不願開口。

“我記得這是你初中畢業的時候照的……”肖父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哥當時和我說你喜歡上了一個Omega？”

肖楊的眼睛轉溜一圈，心虛地瞧了沈裴一眼，又移向了廚房的方向。然後點了點頭，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沈裴不禁皺了眉，詫異地問：“Omega？”

他以為像肖楊這樣的性格，怎麽也該喜歡那種帥氣的Alpha，再不濟也該是個bate。卻沒有想到，他居然還喜歡過Omega？腦海中不由地就開始勾勒起那個o的形象，也許他與大多數的Omega有所不同，才值得……思緒竟是愈發地飄遠了去，沈裴自嘲地想，他為什麽要在意肖楊到底喜歡過什麽人的問題？就像一個怨婦一樣。

“那個時候他大晚上的突然跑到肖昀房間，說自己可能是個同o戀，可把人給吓壞了。”肖父說道，“搞得肖昀那段時間也緊張兮兮的。不過後來好像是肖昀說了什麽，他也就不喜歡了？唉，年輕人嘛……”

肖楊撇着嘴說：“那是我哥太過分了。”

“我哪裏過分了？”肖昀擦着手走了過來，俯身看了眼沈裴手上的相冊，坐到肖父旁邊，“我讓你及時止損，倒還是是我的錯？”

肖楊“哼哼”兩聲，不想理他。

沒過多久，廚房裏突然傳來一聲鍋蓋落地的聲音，與此同時，林絮也在裏邊喊：“小孩兒，這螃蟹怎麽……”

于是肖大哥又屁颠屁颠地跑進去了。

這一餐飯吃得中規中矩，除了某些過鹹了的想也知道是出自誰手的青菜，大體上還算差強人意。沈裴的舌頭挑得很，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肖家這兩兄弟的手藝确實是好。

他恍惚又想起前幾日的那碗方便面，連帶着那天晚上的記憶一并複蘇。肖楊的膝蓋貼着他的大腿，對方的熱度正源源不斷地透過褲子的那兩層薄薄的布料向他傳來。

霎時間心猿意馬。他眨了眨眼睛，将眼前的那杯酒一飲而盡，仿佛這樣就能熄滅他腿上的熱度一樣。

“我爸做的，嘗嘗？”擡眼時正好看到肖楊的那雙筷子，沈裴點了點頭，鬼使神差地就湊上前去咬下了那塊肉。等他反應過來，肖楊早就收了手，留給他的是一桌人調侃的目光。

沈裴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先前你們在外面說什麽了？”林絮問。

肖昀戳了戳碗裏的飯，悶悶地說：“沒有。”

“剛不是在給小沈看小楊的照片嗎，我就想起來啊，小楊當初因為一個Omega和肖昀鬧過變扭。”

林絮湊到肖昀耳旁，壓低了聲音問：“哪個Omega啊？”

肖昀偏了頭看着他，而後也學着他那般，貼近了他的耳朵。

肖楊看出了他哥的口型，他說的是——我的Omega。

媽的好酸。

嘴上便也使了壞：“哥，你什麽時候打包嫁給林哥？”

“三個月後吧。”肖昀說。

肖父問：“定好了？”

肖昀看了林絮一眼，點了點頭。

肖父“哦”了一聲，把目标轉向了沈裴：“小沈啊，你和小楊有要孩子的計劃嗎？”

肖楊冷不防地就被這個問題給嗆到了，連忙放下筷子幹咳了幾聲，連眼角都紅了幾分。

不過他也知道這位“性冷淡”有什麽計劃。想來也是不要的。

沈裴餘光裏瞟了他一眼，猶豫着伸出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又沖着肖父笑道：“暫時不打算要孩子。”

“這樣啊，都行、都行……你們年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一頓飯到了頭，肖楊自動請纓，拉着肖昀就去了廚房刷碗。留下肖父和林絮、沈裴三人一同待在客廳裏。

“房間都收拾好了，今晚就留下吧。這麽晚了回市區也不方便。”肖父說道。

肖家離A市的市中心有些遠。他們來時就将近開了兩個小時的車。沈裴望了一眼外邊的天色，又思及自己一時沖動飲了酒，于是便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只是他們若是留了宿，他同肖楊就沒有辦法分房了。

這麽想着，沈裴就被半肖父肖父領着上了樓，進了肖楊房間。

奇怪的是，當他推開門的那一刻，心裏竟還隐隐地現出一絲莫名的怪異情緒。從未有過的，他也說不清的情感。

他坐到了肖楊的書桌前，眼睛掃過書架上的那些書。他随手拿下了一本，草草地翻了幾頁。少年肖楊的字體有些稚嫩，但卻寫得隽秀，沈裴甚至可以想到他寫字時的神情。

書裏夾了張照片，沈裴看到照片後用鋼筆寫着一句話——

我看着你的眼睛，裏面除去我誰都沒有/我看到了我的所有，和我希望成為的所有。

這寫的，是誰？

他突然對這張照片有些好奇，可還沒把照片翻過來，就聽見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只得慌忙地就把書給放了回去。

肖楊拿着衣物走了進來，對他說道：“我去找了幾件我哥的衣服，內褲是新的，你們……應該差不多？”

“謝謝。”沈裴沒有注意到他的害羞與窘迫，不鹹不淡地說。

“我先去還是你……”

“你先洗吧。”沈裴說道。

十分鐘後，沈裴站在浴室裏的那一刻，他對自己當時的這個決定感到深深的悔意。

作者有話要說：

肖昀：別人說我同A戀

肖楊：我說我自己同O戀

肖昀：……我好苦一男的

“我看着你的眼睛，裏面除去我誰都沒有/我看到了我的所有，和我希望成為的所有。”這句詩是一個朋友給我發的，我查不到是誰寫的，他當時說是一個外國詩人，但我不記得了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