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沈家的慈善晚宴一直是塊熱饽饽。能得到一張請帖并不容易,下面的人也都擠破了頭想要進去。其實說到底,這些不過是A市那些個上流人士的無聊消遣罷了。
沈裴算是A市白手起家的佼佼者,往年也有收到過一次邀請。但在舒晴将今年的那一份燙金的邀請函放到他辦公桌上的時候,他着實是愣了一下,随即才明白過來自己究竟是沾了誰的光。
大舅子還真是說一不二,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不說,還想着他給拓展人脈。
沈裴壓下心裏的那點思緒翻湧,偏過頭看了眼時間——肖楊已經在卧室裏折騰了十分鐘了。
從前聽旁人吐槽起每次和妻子出門的經歷,他都不以為意,覺得這種事肯定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沒有想到竟還有被打臉的一天。
不過他一直以為像肖楊這樣的性格,應該不是會這樣拖拖拉拉的人。
沈裴的手指在沙發的扶手上輕輕點着,約莫在第五十下的時候,主卧的門終于傳來了一絲聲響。
“不好意思。”肖楊推看了門,抱歉地沖他笑着,“我沒有正裝,找了好一會。”
沈裴擡起眼看他。青年站在逆光的位置,整個輪廓都變得溫軟柔和起來。他穿着藏青色的西裝,裏邊是件灰黑的馬甲。西裝的剪裁極其精細,将他腰身的線條勾勒得格外明顯。**的西裝褲有些緊,許是早的時候買的,沈裴的視線滑過他的後腰,落在他的臀上。年少時被常傑拉着看過的那些黃色廢料一股腦地冒了出來,腦子裏也不知怎麽地就突然閃過“翹屁嫩男”一詞。
但這個詞實在是太過羞恥,剛探出了個頭,就被沈裴強行壓下去,流放寧古塔了。
肖楊低下頭整了整衣服,對着沈裴眨了眨眼。深色的衣服把他的皮膚襯得更白,懶散地貼在額上的那些頭發都多了幾分別樣的味道。
這樣的肖楊,若是站在晚宴上的燈光下,該是怎麽的模樣?會不會有人也像自己一樣,視線不住地在他身上流連,或許會有別的Alpha,甚至是Beta被他吸引,毛遂自薦地靠上前來……
“大學當時買來答辯用的,好久沒穿了,還行吧?”肖楊試探地問他,但眼中卻是閃着一片湖光,像是在期待沈裴的誇獎。
是挺好看的。
沈裴這樣想着,但嘴上說的卻是與心中完全不同:“不好看,換了吧。”
他的聲音太冷,不由地就會讓人覺得帶了點嫌棄的感覺,讓人以為事實當真就是如他嘴裏說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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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肖楊的眸光暗淡下去,愣愣地走回房。
五秒鐘後,他再次出現在沈裴的面前,身上穿着的還是那一件藏青色西裝。
“你們直A的審美都這麽清奇的嗎,我覺得還挺好看的。”肖楊不滿地說着,“就這樣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被迫貼了标簽的沈裴:“……”
他張了張嘴,随即把話一股腦地給咽了下去。沈裴不喜歡自己這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即使他明白這是Alpha的本能,他們天生就會對這種屬于自己的東西抱有強大的控制欲,想要将所有的美好通通掩蓋,只允許自己觀賞。但,他和肖楊中間還隔了一點的東西,導致于他現在都沒有辦法正大光明地告訴他——當然,就算有這樣的機會,沈裴也不會抓住的。在他看來,有些話太幼稚,他寧願将那些想法都藏在心裏。
他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和肖楊一起出了門。
慈善晚會的地點在沈家大少沈明謙手下的酒店。與沈明昭這個混吃等死,讓**心頭疼的弟弟不同,沈明謙向來雷厲風行,商業上的手段也是不可小觑。是以他們的父親早就放心地撒了手,把沈家的主要産業交到了他的手裏。
沈裴到的時候,酒店的門前幾乎圍滿了人,嘈雜的人聲透過車窗縫隙一股腦地鑽進了他的耳朵裏,前面的車正緩慢地向前走着,他看到一個又一個的熟面孔從不同的車上走下。天色有些昏暗,道路的兩側石柱上點了燈,一路延伸到了大門,瞧着還真有點富麗堂皇的意思。
門童替他去泊了車。沈裴站在一旁,等着肖楊繞過車尾,向他走來。
大廳的燈光比外面的更盛,一進門,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就是一片“咔咔”的快門聲。模糊之中,沈裴感覺到肖楊主動地湊了過來,勾上他的手,親昵得好像他們是再平常恩愛不過的AO伴侶。
待适應了後,他偏過頭朝肖楊投去了一眼,意料之外地又收到了對方的一個腼腆的笑。
沈裴并不讨厭這樣的接觸,也沒有把肖楊的手褪下,兩人就這樣一路走了進去。
“裴總——”不知是誰喊了這麽一句,沈裴回過頭去,就迎上了一個猝不及防的擁抱。
肖楊的手從他手臂上溜走,餘光裏沈裴見他向後退了一步。
與他擁抱的男人松了手,又熱情地沖肖楊打了招呼:“肖先生好。”
肖楊扯了一個極其形式化的微笑,同他握了手,便轉過頭和沈裴說:“我去那邊轉轉,你們聊。”
沈裴:“好。”
肖楊一個人在會場轉了一圈。他從前并沒有來過這樣的場合,周圍來往的都是他并不熟悉的人,讨論着也是與他的領域沒有什麽關系的話題。他靠在一側桌邊,目光定定地落在同旁人交談着的沈裴的身上,幾乎一刻也挪不開,仿佛這個世界只有他一人。
拒絕了侍者遞來的酒,肖楊挑了一小塊蛋糕囫囵咽下。
“你好。”
肖楊險些被剩餘的蛋糕給塞了去。他側目看着不知何時到來的,擋了住了他一側光亮的Alpha,眉目都不禁挑了一下。
來人長得一副好樣貌,看着就頗為符合“劍眉星目”的小說描寫。別說是扔在Omega中,就算是扔在Beta裏,都是受人歡迎的那一款。
“你好。”肖楊禮貌地回道。
“我好像沒見過你,是第一次來?”
“嗯。”肖楊的目光仍是向沈裴那瞟着,敷衍地回答着眼前Alpha的話。
“是和家裏人嗎……啊,我就是覺得……”
這人瞧着像是哪家未經世的太子爺,搭個話都不利索。
肖楊眼光一動,收回了視線,落在眼前的Alpha身上:“和我的Alpha。”
對方一愣,随即害羞地笑了笑,連耳朵都被熏紅了去。
他支支吾吾地對肖楊說:“不好意思,我看你這麽年輕……”
肖楊對他笑着,道:“沒關系。”
送走了那個Alpha,肖楊又向抽不開身的沈裴那投去了一眼,然後默默地挪了個地。
有些伎倆用一次是新奇,用第二次可就不好玩了。
二樓有個小平臺。因着這個時段大部分人都聚在一二樓的大廳,此處可謂是倍受冷落。
肖楊也樂得清靜,一個人倚在欄杆上,瞧着樓下燈火閃爍,賓客進出,偶爾還能窺見一對偷香的伴兒。
他攏了攏頭發,A市夜裏的風也是大得驚人,直往他臉上招呼,吹得他的頭發都不成形狀。
所幸此時是仲夏,不然他早就繳械投降鑽回大廳去了。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肖楊正思索着是哪個不長眼的Alpha又來打擾自己,剛一轉頭,就對上了夏舒的目光。
他不喜歡夏舒的眼神,那種帶着壓抑着的敵意的,讓人看上一眼就恨不得炸起毛來的目光。
他清楚沈裴和夏舒之間的種種,甚至比沈裴所認為的知曉的還要多。
“好巧啊,阿楊。”
肖楊也不喜歡他對自己的稱呼。
“好巧,夏哥。”
“怎麽一個人在這,我看阿裴他還在裏面和別人說話呢,他把你一個人丢這了嗎?”
“裏邊人太多,我出來透透氣。”肖楊語氣淡淡地回着。
“這樣。”夏舒走上前來靠在他旁邊的欄杆上,月光傾瀉而下,在他的睫毛上鍍了一層冷光,眼中也像是含了一層清光一般。
他與肖楊對視着,片刻之後嘆了一聲,開口說道:“我其實挺不可思議的,剛回來就聽說阿裴結了婚……”
肖楊幾乎已經可以猜到他下面的話,但他并沒有打斷,則是微笑着靜靜地聽着。
“從前常傑也和我說過,阿裴談了幾個Omega,但都沒有多久就分開了。我有時候會後悔,如果我當時……”
“夏先生。”
“怎麽了?”夏舒無辜地看着他,似乎在詫異肖楊改變了對自己的稱呼。
“我想說,你不會是以為裴哥身邊一直沒有固定對象的原因,是因為在等你吧?”
夏舒頓了一下。在常傑的描述裏,在那天與肖楊的相處之中,他一直以為對方是一個內斂的乖巧的Omega。他想過對方會因為自己的話手足無措,卻沒有想過會招來這樣的反問。
肖楊撐着欄杆看向遠方,遠處的山峰像是被紅霞吞吐着,顯現出與往日不同的瑰麗顏色。
肖楊動了動手指,就仿佛兩指中夾着什麽一樣。
“夏先生今年有二十六七了吧。”肖楊問。
夏舒回:“怎麽,我和阿裴六歲就……”
肖楊打斷了他的話:“我大學的時候,選修過一門心理學。當時那個老師說,自以為是,喜歡一個人就要胡攪蠻纏死磕到底的那種,是典型的共生期思維。我當時想啊,共生期這種東西,大概随着發育和成人,早就會被抛到一邊去了吧。畢竟現在可不是幾百年前的那個時代。”
“但我沒有想到,二十六七的夏先生倒是很好的給我演示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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