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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晴的偵查能力很強,對方的信息,源源不斷地從她那裏反饋過來。

趙想容甚至不想追究,周津塬為什麽出現在“夜店”。她心裏早有猜想,沒準是和周津塬前女友長得很像,他才輾轉反側地惦記上,等那小姐的履歷拿到手,趙想容低頭看着,她輕飄飄地翹起嘴角。

她猜對了。

看照片,對方是冰清玉潔的類型,再刻薄一點,“光看面相就是一個處女”。

三線地方的某某縣城人,像蕭晴所說,什麽母親尿毒病,還有個弟弟,生活窘迫,打着賣藝不賣身的旗號坐臺。周津塬讓她辭掉夜店工作,付了手術費,幫着租了套公寓,甚至找了個藥代的工作。

再根據蕭晴的反饋,兩人應該還沒上床。每周約着見一到兩次,去得都是什麽博物館打球之類的清流地方。

這感覺很清高,弄得不像包養,這是……戀愛吧。

趙想容的指甲無聲無息地紮進掌心裏。

蕭晴趁着趙想容發呆的時候,把她帶來的運動袋裝滿,再走回來。

趙想容在雜志社裏混得不錯,自己又是大戶,品牌pr和她關系極好,各種看秀、內買和試用裝都想着她。她公寓擁有超級大的獨立衣帽間,如同精美的boutique。

蕭晴生完女兒後慢慢向主婦靠攏,她不舍得花老男人的錢買天價護膚品,經常從趙想容這裏蹭各種奢侈品牌的衣服和包。

“豆豆,你現在是什麽意思?”蕭晴對趙想容的冷靜做派,同樣感到詫異,“我不是已經把那個小婊子的資料都給了你?你不做點什麽?”

她反問:“你覺得我應該做什麽?”

蕭晴愣住了。

趙想容屬于硬茬甜心。她不好惹,她身後的趙家更不好惹。趙想容什麽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翻個白眼,透露點風聲給她大哥,那個叫蘇昕的女孩就能在城市裏像蝼蟻一樣掃得不見蹤影。

但此時此刻,趙想容那張漂亮的面孔平靜到漠然,好像沒有生氣,又好像真的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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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想容淡淡解釋:“就因為我現在只要對蘇昕一動手,周津塬就能猜到是誰做的。我目前的态度是不想離婚。所以呢,就必須考慮後果,我擔心鬧翻了臉,這事兒就沒法收場。”

她說完後,對着照片噴出一口輕煙。

照片上的女孩,天真的表情,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裏有少女般害羞和雀躍,長着一張楚楚可憐的,或者再用三流小說裏糟爛的文筆描寫是“她們還沒學會怎麽愛自己,卻奢望着有人在冷酷的世界裏,瘋狂來愛她疼惜她一輩子呵護她”的小白兔臉。

趙想容把照片撕了,她說:“這事別讓我大哥知道。”

蕭晴偷偷地看着對面的女人。

趙想容盤腿倚靠在沙發裏,垂着沒來及卸下羽翼般的假睫毛,穿着紅絲繡花襯裙,胸型美好,雪白的手捧着酒杯,皮膚帶着一絲繃得緊緊的年輕神态。

趙想容不是什麽小白兔,和糟糠之妻這詞差得千萬遠。

她年輕時熱衷聚衆挑事兒,婚後也不屑成為賢妻良母,周末還穿超短皮裙到夜店鬼混,喝到興頭,長腿一垮,蹦到全場high舞,豔光迸發,性感不下火線。但玩歸玩,就是圖個樂,任何不瞎的人都知道,這女人金尊玉貴,是個普通男人絕對帶不走的主兒。

蕭晴小心問:“我肯定不告訴你大哥。但你現在什麽打算?”

趙想容卻反問:“你覺得,精神出軌算出軌?”

她自己又搶先說:“我覺得不算,我們的精神和頭腦不屬于任何人。再說,出軌這事,主要得看影響和結果。所以這事,我老公目前有錯卻還沒太出格。你不是講,他倆沒上過床。人啊,想做什麽和真正做什麽,中間有區別。我抓緊時間懷孕,等有了孩子,或者先放出要懷孕的風聲,到時候看他自己願不願意擦屁股。”

蕭晴聽後激動地一拍手,也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

“對對對,我其實就是想給你提個醒!你這麽冷靜,我就放心了!關鍵是,咱不能把津塬這麽好的男人,白白讓給外面的野婊子!那小姐是誰啊,她們光腳不怕穿鞋的!就一個雞,釣凱子能有什麽成本啊!”

蕭晴才不會主動勸人離婚,這是全天下最吃力不讨好的話題。

夫妻這種事,聯合對外得多,關上門大有乾坤。好些女人嘴裏一套套的理論,行動卻截然相反。趙想容是真灑脫還是單純嘴硬,現在完全看不出來。

夕陽西下,兩個女人很久都無話。

趙想容打起精神,看了眼蕭晴手機裏她女兒的滿月照片,蕭晴的女兒,據說很像老男人,再據說老男人更想要個男孩。

趙想容“哎”一聲,她說:“生女兒好,我喜歡女孩兒家。等你家小姑娘長大了,我帶她逛街買東西玩兒。”

蕭晴暗地翻了個白眼,很不贊同這話,蕭晴以前也是瘦成麻杆,如今卻比沒懷孕前胖了二十公斤,休養了這麽久沒減肥,就打算二胎拼個兒子。

這話也沒法明說,蕭晴嘴上應和着:“你和周津塬生的無論男女,肯定都比我閨女好看。你帶自己家孩子玩去!再說,你既然決定要生孩子,就趕緊懷孕,一來懷孕是大工程,二來省得夜長夢多。豆豆?”

“嗯?”

蕭晴欲言又止:“咱倆年齡都不小了。你也保重身體。看看你,現在都只剩下骨頭了。”又多少嫉妒地捏了捏趙想容的細胳膊。

趙想容原先的身段最好,芍藥化成的妖精似的,多一分腴,少一分則瘦,但自從知道丈夫出軌後,她如今瘦到只剩下骨頭架子,還誤打誤撞洗掉了原本的妖媚之氣。

趙想容懶洋洋地躲開蕭晴捏自己的手:“啧,話多!你先管好自己孩子,別管別人胖瘦。”

氣得蕭晴打了她一下,但又不禁慚愧,粉紅豹做任何事情都總是這樣心無旁骛地傲慢,讓別人的關心,顯得有點低格。

兩人聊了點有的沒的。等快到夜裏,蕭晴才拿着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喜滋滋地離去,剩下頭頂的剔透的水晶燈,照着一室的繁花似錦寂寞。

客廳窗簾的布料極細極密,趙想容留了身邊一盞燈,又點燃了一根煙。

今晚有霧,他們的公寓位于整個城市最繁華的地段,站在落地窗前能看到遠處的南街。

這是他們結婚後買的這套公寓,慣例周家出錢,趙想容一個人找的意大利設計師,她定圖紙,又操辦所有裝修和家具置辦,忙活了小半年。周津塬直接拎了個包入住。

他當時環顧一周宮殿般的華麗裝潢,什麽都沒評論。

晚上十一點半,門響了下,門鎖打開,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淡白色的煙霧後,有人的聲線醇厚低沉,吐字從容清晰,但叫她的名字總帶着難以融化得冷:“容容?”又聞到空氣裏的煙味,他漫不經心地說,“怎麽今天又晚睡?”

趙想容依舊凝望着暗花紋的壁櫥擺着兩人去日本的婚紗照,俊男靓女在海邊深情的對視,仿佛電影海報裏的一幕,百看不膩。

剛結婚的時候,周津塬依舊不怎麽和她說話,即使說最多的幾句,也是溫潤地幾句“随便”“你開心就好”“不用考慮我”。但在半夜起身。他又像最沉默的影子,坐在客廳華麗的沙發裏,一宿的煙輕燃,手裏捏着與他前女友的情書,第千百遍地重讀。

趙想容最初從黑暗中光着腳跑出來,任性地高喊他名字,嬌蠻地拖着他的手。

周津塬從來不應答,只是冷淡地回視。英俊男人的目光就像徹夜冷雨,不聲不響地無情,将所有的愛戀、期盼和柔情蜜意扼殺在裏面。

她後來也變了,在夜裏逐漸不敢合眼,陪着他,整宿地失眠。

客廳中央空調溫暖,但趙想容肩膀和身體都是木的,眼前唯一的火星卻在抖,仔細一看,是手腕輕顫。

她知道周津塬不愛自己,只是不明白,這樣高冷的周津塬怎麽會找酒家小姐?

對方有那麽好?

還是說,她在他眼中就有這麽惡心?

門口的周津塬看趙想容獨自發怔,耐心地又叫一聲:“容容?”

男人換了拖鞋,走上前把她手裏極細的女士薄荷煙折過來,羊絨大衣下角平而無痕,指尖輕碰,手指修長有力,外科醫生特有的穩健。

趙想容緩慢地擡起頭。

結婚七年,周津塬簡直是被女妖的藥水泡住,一丁點都沒老。發黑眉濃,眉形略高,五官俊淨到有點男生女相,喉結到脖子的流暢線條有種一絲不茍的禁欲感。體型常年削瘦,在醫院裏那幫忙得腳不點地不修邊幅的醫生中十分耀眼。

周津塬舒服地坐在沙發,寬肩膀往後靠着,把她抽了半根的女士煙吸完。他自己有煙瘾,并不為這等小事刻意責怪趙想容。

沉默中,兩個人都在仔細打量對方,卻沒有先開口,互相都像對彼此的人生置身事外似的。

一對冷漠卻疏遠的王子和公主。

趙想容知道周津塬在眯着眼看她,她很遺憾地把心底裏那句“周少,您今天又去嫖哪個姑娘了”這句諷刺咽下去,揚起熟悉的笑容。

她甜膩地問:“老公,你回來了。外面冷嗎?”

周津塬順手解開襯衫最上面兩顆扣子,露出喉結。他身為醫生,除了開會需要穿西裝,平時穿襯衫從不用領帶,但皮相好,只需要靜靜坐在那裏,莫名引得人注目,偏偏旁人又礙于冷清決絕的氣場不敢造次。

周津垣再開口,問的卻是:“你今天吃藥了嗎?”

趙想容愣了下:“藥?”

對方眉毛淡淡一動,她才恍然想起,前段時間回周家。周家父母對趙想容的急劇消瘦大為詫異,趙想容托詞不小心犯了胃病舊疾。她的婆婆做事極為周密,讓兒子監督兒媳吃藥,周津塬就從醫院拿了幾板西藥。

“吃了。”趙想容明媚地笑。

周津塬沒說話,幾分鐘後,他起身拿起一個透明水晶酒杯,往裏倒了水,又取了茶幾上那盒根本沒開封的藥,放在面前的茶幾上。

趙想容垂眸看着酒杯口裏波瀾不驚的水,終于收起笑容。

“我不想吃藥就不吃。”她煩躁地一手推開,酒杯很快倒下,溫水無聲地灑了周津塬整條褲子和拖鞋。

男人高高地站在眼前,沒發脾氣更沒動怒,那雙眸子也沒有任何情緒。

他只說“這是你自己的身體”,轉身就要回自己的套房。

結果,趙想容又跟了上來。

周津塬是骨科醫生,今天早上出完門診,下午做了兩臺手術,晚上查完房才回家。他整個人明顯是疲倦緊繃的,但趙想容固執地纏上來,用手臂從後面抱住他的腰。

兩人僵持片刻,周津塬站着不動,眼神複雜深刻,終于回身反抱她。

“做完後要記得吃胃藥,嗯?”他低聲說。

兩人拉拉扯扯地走進他的卧室。

周津塬幫着趙想容拽着襯衫,但他皺着眉,臉望着別處,仿佛以身飼鷹的佛,高高在上的英俊阿修羅正勸服一個乖僻的孩子。

脫到中途,周津塬又說:“你的胃痛一定要……”

她用指頭按着他胸脯:“噓噓——”

周津塬是正常有欲望的成熟男人,他倆又是合法夫妻,但每次夫妻間的親熱都由趙想容主動。

她也曾經有意晾了他13個月,在此期間,周津塬沒有主動靠近過一次。

他每次看着她,目光就像英國白瓷杯沖了第二遍的大紅嶺,表層溫,內裏冷,感情本質是稀疏的湯水。

後來,又是趙想容先妥協。她換上性感睡衣,穿過層層的黑暗,光腳走到他房間。

兩人每周固定地親熱三到四次,不多也不少,簡直就像動物的原始交配習慣,保持到現在。

周津塬壓在趙想容上方,不急不緩地碾轉。

每一個步驟,足夠長久,深入淺出,卻如同例行公事般的機械。他從不接吻,手掌不會碰她的胸和小腹,不會刻意換姿勢。

趙想容有時候産生古怪地感覺,這就像醫生用刀慢慢地撬開一個白殼牡蛎。但現在,她也只能用最原始方式,依靠最親密時的反應,仔細檢索他是否身體出軌,是否依舊擁有這個男人的身體。

這樣可悲的想法,讓趙想容的胳膊在溫暖的空氣中浮起一層雞皮疙瘩。她鬓邊已經有亮晶晶的汗水,裸露的腰肢不停地扭動上拱,是想填滿心靈極度的空虛,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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